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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我渴死在這裡麼?”

黑暗中的“人”還是一動不動,仿佛要將站立的姿勢保持到天荒地老。

楊送川又開始等待——他的心跳已經變亂。

或許過了一個時辰,或許過了好幾天,楊送川不斷告訴自己要忍耐,卻感覺已經漸漸忍耐不住:“……我現在心情好,如果你或者你的主人想要聊天,現在或許是個好機會。”

“……”

黑暗中的影子忽然動了。

楊送川直起上身,準備抓緊這個機會跟對方聊聊,他屏息凝神地看著那道黑影,看著黑影無聲走到可以窺見的微光之中——

然後露出了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

看清這一幕的瞬間,楊送川直接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孟瑾棠沒想給犯人設置太好的條件,給魯班木人設定工作模式的時候,是讓它一天喂食一頓食水就行,楊送川昏迷期間錯過了第一次投喂,差不多一天左右水米未進,所以事後她回來探查的時候,其實不太好判斷,對方一臉從武俠片場誤入靈異世界的緊張,到底是渴得還是嚇得,要不是畫風不對,簡直想給對方貼一臉[我還沒動手,你就倒下了].jpg的表情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孟瑾棠輕功練得挺好,縱然永濟跟門派駐地相隔頗遠,依舊很快完成了一個來回。

她抵達永濟外院的時候,習慣性地沒繞去正門那邊,而是直接飄身而起,自高牆上掠入外院當中——

“……”

孟瑾棠麵無表情地凝視著麵前的廣場,感覺自己選擇的降落地點可能出現了偏差,要麼就是一時眼花走串了門。

從方位來說,此地應該是永濟外院的演武場,但正常情況下,廣場邊應該放著些練武的器械,還有用來鍛煉拳腳的木人等等。

但現在確實空茫茫一片。

退一萬步說,哪怕東西可以搬走,邊上的樹總不至於毫無理由地從鬆樹變成了梅花,而且要是她所見無錯,演武場上的地磚是不是重新鋪了一層?

孟瑾棠站在空地上思考了一會人生,沒過多久,總算遇見了能給她解答心中疑惑的人。

一個紮著單馬尾的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走過來,先問過好,或許是看她眼裡的疑惑之色太濃,又笑眯眯道:“機會難得,剛剛跟杜姑娘切磋了一下。”

孟瑾棠指了指臉,揚眉:“你的樣子好像跟之前不大一樣了?”

之前是細長的淡眉桃花眼,現在是清麗的柳葉眉杏核眼。

小丫頭:“切磋完後,順便換了下妝麵。”

孟瑾棠笑了笑:“妝麵化得不錯。”頓了頓,又道,“縮骨功也練得不錯。”

小丫頭眼神靈動,聞言歪了歪頭,抿嘴一笑的樣子居然有些嬌憨,又當著孟瑾棠的麵拎著裙子踮腳轉了一圈,像極了一隻姿態輕盈的百靈鳥。

“……”

孟瑾棠在生出這個念頭之後,忍不住在心裡扶額,感覺自己以後怕是很難直視百靈鳥了……

其實“小丫頭”在外貌上並沒什麼破綻,無論是容貌還是神色,都與一個正常的小姑娘彆無二致,孟瑾棠最早感覺到那個站在“啞師”身後的人不對,是從呼吸聲開始。

但凡高手,隻要沒能達到返璞歸真的宗師境界,正常狀況下的呼吸節奏總會與常人有異,當然平日裡行走在外,也可以通過一些手段進行掩飾,就像這個小丫頭,乍聽起來與常人無彆,但仔細觀察的話,卻會發現對方的呼吸節奏從頭到尾都沒有產生過任何變化。

然而此時此刻,對方的呼吸聲卻有了明顯的斷續感,像是帶了點內傷。

小丫頭歎了口氣,也有些懊惱似的:“其實師父本來不許我動手,沒想到杜姑娘居然得傳了《明空刀》,一時心癢,便出言約戰……”

孟瑾棠默然片刻,似笑非笑道:“你現在倒曉得喊師父,不再一口一個‘散花主人’了?”

小丫頭笑:“掖州王慧眼如炬,既然瞞不過閣下的耳目,又何苦枉費心機?”

既然是正常約戰,杜靜若手頭又沒彆的急事要做,便答允了下來,考慮到現在是外出做客,不好太放縱,便約定以十招為限。

……也多虧了這個招數上的限製,否則孟瑾棠此次歸來,估計隻能看見演武堂的殘骸。

孟瑾棠琢磨著,覺得難怪江湖宗門都比較重視財政問題,一方麵是習武之人的生活醫療物資要充沛,一方麵是裝修費用高昂,沒有高手就罷了,若是有高手在,萬一動起手來不能收發自如,便免不了對環境造成損傷。

小丫頭輕輕抹了下臉,將上頭易容之物抹去,同時身上傳來一陣骨骼聲響,須臾間便由一個年幼的小姑娘,變成了一位清雅如玉的美貌少年。

孟瑾棠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溫飛瓊要把發型改成單馬尾,他現下的衣著寬鬆飄逸,不論是顏色還是款式,都相對較為中性一些,縱然此刻外形發生變化,也不顯得突兀。

溫飛瓊回憶著之前的切磋,點評道:“《明空刀》是昔年白雲居士的絕學,威力非凡,以杜靜若之能,如今也不過隻能使出一刀而已。”

孟瑾棠輕聲:“隻要能戰勝對手,一刀與十刀百刀並無什麼區彆。”

溫飛瓊倒也讚同她的觀點:“確實如此。”

孟瑾棠打量著溫飛瓊,有些遺憾自己方才不在院外當中,沒能看到白雲居傳人與維摩城傳人的比試。

遺憾之情方才浮起,便迅速消退,被一種更加令人心驚的情緒所替代。

一道玉白的光芒無聲亮起。

溫飛瓊的武器是短劍,他出手時的速度奇快,劍才出鞘,劍尖就已逼近咽喉。

孟瑾棠心中升起一絲久違的戰栗之感。

劍風激起碎雪,又激起了一陣隱約的梅香——孟瑾棠忽然發現,明明這一樹梅花已開得快要謝了,另一樹卻才剛剛抽出花苞。

或許是香氣中夾雜著的那一點輕寒悵然,拉長了對時間的感覺,梅香的儘頭,忽的閃出了一片流風似的劍光。

溫飛瓊看見這片劍光時,才驚覺到此刻天色已幕,而暮色就映在青衣少女的長劍之上。

短劍色澤如玉,長劍清若秋水,兩道人影忽起忽落,明滅不定的劍光飄蕩在他們的身前身後,繞著演武場縱橫盤旋,飛舞不休。

杜靜若重新來到演武場時,看見的就是眼前這一幕,她下意識地按住刀柄,但刀氣還未激發出來,就被強行按下。

按照江湖規矩,她沒理由插手兩人的比試。

也就在這一刻,兩道人影倏然飄開,分彆一提氣,如鴻毛般輕輕巧巧地旋落在演武場兩端。

孟瑾棠跟溫飛瓊的劍皆已歸鞘,但廣場上彌漫的劍意卻還未曾散去。

——對他們這等境界的高手而言,方才的動手其實說不上比武,僅僅是簡單切磋了兩下而已。

孟瑾棠以袖掩口,低低咳嗽了兩聲。

她正站在一株梅花下,此刻劍氣已停,北風暫歇,但被方才劍意激得搖搖欲墜的梅花,卻如雪片一般紛然飄墜下來,落了青衣少女一身。

溫飛瓊含笑走來,道:“孟掌門武功一日千裡,溫某佩服。”

孟瑾棠微笑:“溫公子的劍法也進益不少。”

溫飛瓊承認:“之前與邪尊交手過一次,雖然重傷垂死,但也有所明悟。”

孟瑾棠側過身,向杜靜若頷首問好:“杜姑娘。”

既然杜靜若到來,溫飛瓊就沒再多言白雲居的武功特點,而是將話題拉到了邪尊身上。

溫飛瓊悠悠道:“其實那些作亂江湖的邪鬼孫,並非人人都與邪尊的門人接觸過,許多隻是偶然間得到了對方的功法傳承,才以此作亂江湖。”!思!兔!網!

孟瑾棠聞言,目光微動。

溫飛瓊笑:“孟掌門一定在想,倘若易地而處,自己必定不會才得了一份秘籍,就滿江湖橫行霸道,而是潛心修煉一段時日,等武功大成後,再做打算。”

孟瑾棠似笑非笑道:“在下自然不是溫公子這等膽氣雄壯之輩。”

溫飛瓊:“那些邪鬼孫倒也不都是短見之輩,他們中間,也有人想低調行事,但最終無論願意與否,都得不斷找人比武。”

杜靜若:“這似乎是因為邪尊傳下的功法與眾不同,習練者體內往往真氣激蕩,性情難免因此變得躁動不安。”

溫飛瓊頷首:“不錯,但也不止如此,邪尊傳入江湖的武功心法隻是殘篇,邪鬼孫們需要找機會立功揚名,才能得傳後麵的篇幅,否則按照殘篇上的功法修煉下去,遲早會因為真氣爆體,經脈寸斷而亡。”

杜靜若聞言,敏銳地瞥了溫飛瓊一眼。

溫飛瓊笑道:“邪尊的武功乍聽上去,倒有些像是維摩城的《斷日蝕法功》。”

孟瑾棠思考了一下,她不確定維摩城跟邪尊之間的關係,但總覺得以散花主人的性格,就算想當幕後黑手,也不會起一個“邪尊”那麼畫風詭異的名字……

溫飛瓊:“《斷日蝕法功》已經是一門提升極快的功夫,但也不像邪尊傳下的心法那樣,隻需幾個月,或者更短的時間,就能早就一個‘高手’出來。”

杜靜若:“而且據我所知,《斷日蝕法功》非常難以入門,對修煉者的資質要求極其嚴苛。”

也正是因此,那麼多年下來,散花主人也隻收了溫飛瓊一個弟子。

孟瑾棠若有所思:“雖然百家武學,各有特點,但原理卻都有共通之處。”

簡而言之,就是邪尊的功法一點都不符合武俠片場中的修煉常識。

杜靜若低聲:“或許也不是人人都能修煉……”

她話未說完,但另外兩人都已明白了杜靜若的言下之意。

邪尊依靠功法壟斷來控製下屬,那些邪鬼孫們,必須得到進一步的心法才能延續自己作為高手的生命。

但這樣依靠得到心法控製真氣,然後提升武功,再得到新的心法控製真氣的循環之路,到何時才是儘頭呢?

孟瑾棠想,或許那個所謂的儘頭,也許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抵達。

玩家在刷熟練度時,會遇見關卡,對於遊戲世界本地人來說,就是遇見武功中的門檻,隻是正道門派中,多把門檻設在前麵,而邪尊的功法,卻將門檻設在了後麵。

這也能解釋邪尊對自己手下生命的輕忽態度,他使用邪鬼孫,為何跟使用炮灰一般。

也許對他而言,那些手下們,本就沒什麼未來可言。

溫飛瓊笑道:“我性情跳脫,之前在家中養傷,待得實在不耐煩,想著邪尊或許會過來報仇,對方卻總是不見人影。”

孟瑾棠微笑:“邪尊看似大膽狂妄,實則也是審時度勢之輩。”

溫飛瓊:“蘭姑姑擔憂晚輩,看我如此無聊,便遣人捉了幾個邪鬼孫到城中。”

杜靜若聞言,神色也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溫飛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