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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一下,回答:“大概是……靠賊人們自覺罷。”

杜棲昀忍不住:“她都問了些什麼?”

張夫人微笑:“姓周的也問那紅衣姑娘來這裡所為何事,那女子卻笑著說,‘我今天來了,你卻不知我上門做什麼,天下間待客的,哪有這樣的道理?’”

“鬼哭寨中人一向隻要自己蠻不講理的,何曾被人這般蠻不講理過,當下又氣又懼,彼此間使了一個眼色,齊齊出手,刹那間,廳內刀光亂飛,毒針、飛蝗石、袖箭等等,雨點般朝那紅衣姑娘打來,然後不知怎的,卻全都倒飛回去,發袖箭的被毒針刺了,發毒針的又被飛蝗石打了……他們最開始明明都是對那紅衣姑娘出手,最後卻變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

柳家弟子其實也曉得這件事,但此刻聽張夫人娓娓道來,依舊由衷感慨道:“好厲害。”

張夫人點了點頭——作為江湖消息比較靈通的業內人士,她還額外知曉一個細節。

那些鬼哭寨的賊人們武功各不相同,出手的時機也是有先有後,最終卻差不多是同時中的招,更顯得那紅衣姑娘眼力高明,接發暗器的手法了得。

掖州王本人擅長劍法,她手下能人,卻有的擅長掌法,有的擅長暗器,可謂高手如雲。

張夫人:“一場風波平息後,那紅衣姑娘依舊穩穩坐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幸存的人,笑著說少幾張嘴也好,問起話來也利落些。她走到第一個人麵前,問他答案。對方連問題都不曉得,哪裡知道答案是什麼,那紅衣姑娘也不惱,說既然不知道我為何上門,那留著你的命也無用。”

一位路人道:“那紅衣女子便將人殺了?”

張夫人沉默一會,才道:“她沒立刻殺,而是問其他人,該怎麼處置。”

有資格跟大寨主待在一個山頭的賊頭,都是窮凶極惡之人,不太遵守江湖道義,自然不會為了維護同夥出力,紛紛表示此人如此愚蠢,自然該死至極。

張夫人的笑影裡帶著絲諷刺:“他們以為把同夥推出去,自己便能幸免,誰知寒山派弟子作風與眾不同。那紅衣姑娘一個個問過去,剩下的人,膽氣已消,沒一個敢反問,而是一股腦將自己做的壞事吐露出來,妄想著指不定哪一件就是這姑娘要知道的,對方曉得後,便會放過自己。”

胡姓老人開口詢問:“最後有人答中了那姑娘的問話麼?”

杜棲昀也問:“那賣唱的小姑娘後來怎樣了?”

張夫人先向杜棲昀笑了笑,然後才回答胡姓老人:“有沒有誰答中,我卻不知,但那天之後,江湖裡就沒了鬼哭寨的名號,有人大著膽子上山看,發現山裡一夜間長了數不清的腐骨菌。”

腐骨菌,顧名思義,隻能長在腐肉之上,是化屍類藥物的原材料。

張夫人:“那賣唱的小姑娘最後沒被紅衣女子找到,卻也沒遭難——前一日有散花坊的弟子碰巧從此路過,發現那小姑娘在樂理上有些天賦,就把人帶回了維摩城。”

聽到“散花坊”三字,邊上曉得張夫人底細的江湖人便在心裡點頭,既然跟維摩城有關,那也難怪對方那麼清楚這件事的經過。

聽完張夫人的故事,在座眾人正議論紛紛時,那位賣藝的老頭子忽然道:“既然各位老爺姑娘們都說了,那老頭子也湊個熱鬨。”

杜棲昀笑:“也是寒山派弟子的故事麼?”

賣藝的老頭子身邊還放了個極大的黑色箱子,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緩緩撫著箱子的外側,片刻後才道:“雖然沒寒山弟子出現,但也算有點關聯。”

那姓孟的年輕人聞言,微微揚眉,朝賣藝的老頭看去一眼。

賣藝的老頭:“掖州王本來不大派人去中原地帶,但因著武林盟主的事情,還是派人往越州那跑了一趟。”

有人聞言笑道:“你一走江湖的老漢,也曉得武林盟主麼?”

賣藝的老頭嗬嗬笑:“曉得,怎麼不曉得,於老盟主,多好的漢子,卻傷在宵小們手上。”

說起最後那句話時,他老邁的聲音裡帶出一絲悲愴。

陶空園擺了擺手,輕聲提醒:“老丈,邪尊的名字,最好也不必多提。”

柳家的弟子卻笑道:“陶兄好小心!不過丹州乃掖州的門戶,懷州便算是掖州門戶的門戶,邪尊連續受挫,應當不敢再在掖州王眼皮底下伸手。”

賣藝的老漢:“於家莊裡當時是錦繡山莊李家的人在值守,掖州王的使者沒過去,而是在周圍轉了轉,拿下了不少江洋大盜,那些惡人們曉得厲害,頓時望風而逃,有些便潛入了普通富戶的家裡,準備暫時蟄伏些日子,等風頭過了再出來。”

“其中有一個富家弟子發現新來的仆人不對勁,卻沒去揭露對方,而是以此事要挾,向對方學了兩手功夫,然後便仗著自己的本事,為非作歹起來,被一個隨著自己爺爺在茶館裡給人說書的小哥兒碰見了。”

聽到這裡,不少人已經反應過來,那賣藝老漢話裡的“爺爺”便是他自己,至於“小哥兒”,則是他孫子。

賣藝的老漢:“那富家弟子初學乍練,根基淺薄,打不過小哥兒,就跪地求饒,那小哥兒是個老實憨厚的孩子,不懂江湖險惡,還當人真有向善之人,心腸一軟,便饒了對方。”

“那富家子弟表麵感激,內裡卻深以為恥,平日裡想方設法籠絡小哥兒,私下卻在想法子,準備整治一下對方。”

賣藝老漢淡淡講來,雖然語氣溫平,但人人都從他話裡感到一股蒼涼之意。

據他說,那個富家弟子學了武功後,眼力也變強了不少,看出街上一個跟著自家姥姥做些針黹活計的小姑娘,居然身負武功,便生出一個借力打力的毒計。

他一麵招惹人小姑娘,一麵說自己是受那小哥兒派遣來,為對方搜羅漂亮姑娘的,同時又對那小哥兒說,這小姑娘用武力逼迫,問自己索要銀錢。

第九十三章

“其實那小姑娘跟那小哥兒兩邊一開始還沒全信,但那富家弟子不求彆的,隻央人出麵,幫忙調解。”

賣藝的老漢緩緩道:“若是幫彆的,這小哥兒未必肯,但隻是出麵說話的話,其中便是有什麼隱情,兩邊一對照,也就清楚了,所以便開口答允,隻是十分不巧,當日宴席之中,兩人居然彼此認出了對方底細。”

“那富家弟子見狀,真是嚇也嚇死,卻不料正是這一認,才鬨出了後麵的事。”

“損針娘子昔年的名聲可不大好,多有為了一言之隙而動手傷人的,最後被路過的淨華寺大師父勸了兩句,才就此罷手,退出武林,那小哥兒認得那小姑娘的武功家數,內心便將富家弟子的話信了三分。”

“至於人小姑娘那邊,也瞧出來,這小哥兒似是‘定掌’的傳人。嘿嘿,老頭子前麵說了損針娘子名頭不好,但‘定掌’的名頭,可也沒好到哪去,所以心中也是提防不已。”

廳內不少江湖人士都隱約猜到,如若不錯,這老頭就是當年的“定掌”公冶先生。

“定掌”昔年雖算不得白道中人,也無大惡之跡,算是個亦正亦邪的武林前輩。

“兩個孩子各自試探,加上富家弟子不斷打岔,本來兩三句就能解釋清楚的話,一直繞來繞去講不到重點上,就在酒樓包房中耽擱了好一會子。”

“三人之中,唯有那富家弟子是有備而來,他問江洋大盜要了一味毒香偷偷點上,自己提前服了解藥,擔心被人識破,沒把香點在房裡,而是點在隔壁廂房中,讓香氣從窗欞縫裡飄進來,為了掩人耳目,又混了點脂粉氣味在裡頭,讓人以為,是隔壁客人身上的氣息。”

“終於等到毒性發作,富家弟子先是驚叫一聲‘你敢下毒’,假裝到底,那兩個孩子都以為是對方暗地裡下了毒手,所以一動手,就是彼此的看家本領。”┅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座眾人聽著,覺得這也難怪兩個孩子起衝突。

年輕人雖學了點武功,但江湖經驗太少,終究是著了宵小的道。

賣藝的老頭聲音低沉:“真論本事,‘定掌’或許不在‘損針’之下,但這兩個孩子裡頭,卻是‘損針’的傳人更加技高一籌,最後將一枚小針刺在了那小哥兒的膻中%e7%a9%b4上。”

——其實他這話說得太過謙了,有些閱曆的人都曉得,“定掌”的武功,已然臻至江湖一流高手,但“損針”卻還差上一些。

眾人聞言,皆是微微一驚。

膻中%e7%a9%b4乃是要%e7%a9%b4,這樣一來,那小哥兒不死也得重傷。

賣藝的老頭:“那小哥兒的爺爺膝下隻一個孩子,那孩子也隻一個孩子,曉得這件事後,做爺爺的自然要為孫兒報仇,便去那富家公子家裡討說法。當著事主的麵,那富家公子居然還有膽子胡說八道,那小哥兒的爺爺也佩服這人的作惡的膽子,就給了他一個痛快,中間那藏在富家公子家裡的江洋大盜聽見了動靜,兩邊一碰麵,便打將起來,最後那小哥兒的爺爺雖然勝了半招,卻被踢中了一腳,也耽誤了些時間。”

旁人都曉得,所謂的“勝了半招”,指的是將對方斃於掌下。

賣藝的老頭淡淡道:“‘損針’家的小姑娘雖是因著誤會才殺人,但到底也是殺了人,‘定掌’其實也不要她性命,隻要她一雙手,一隻眼珠子也就是了,也不知那對婆孫怎麼就非得逃跑不可。”

他說話時,廳內那位帶著孫女的婆婆本來一直都低著頭,此刻卻默默挺直了背。

賣藝的老頭:“一邊在逃,一邊在追,最後不合跑進了錦繡閣的庫房裡,擾了人家的生意。”

——錦繡閣是錦繡山莊李家名下的鋪子,跟萬家的萬寶樓一樣,都是做買賣的地方。

賣藝的老頭:“錦繡閣也有趣,將庫房修在懸崖邊,三麵都是絕壁,隻有一邊能過人。”

姓孟的年輕人看著他,微微笑了笑。

杜棲昀低聲:“孟大哥,你在想什麼?”

姓孟的年輕人同樣壓低聲音道:“就算是沒學過武功的普通人,借助工具也能從絕壁行走,何況江湖高手?”

賣藝的老頭聽見了這句話,似乎也頗為同意,歎了兩聲,繼續道:“‘定掌’當初也是如此作想,看見庫房門口有人在打瞌睡,便拿住了對方詢問——‘定掌’這人脾氣不大好,可嚇壞了那看門的漢子。”

“那漢子訥訥幾聲,不能言語,‘定掌’轉而看周圍的草叢,發現裡麵有些凝固的血跡,有些新一點,有些舊一點,一路往崖下延伸過去。”

“‘定掌’想追過去,又怕中了敵人的障眼法,便從那漢子身上搜來鑰匙,把庫房的門鎖起來——錦繡閣的庫房是特製的,門窗跟牆壁都額外加固過,不易破壞,若是‘損針’跟她孫女兒當中躲在裡麵,也隻能跟那些大箱子,小箱子,關在一起。”

賣藝的老頭靜了一會,似乎在回想當日的情景,然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