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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找維摩城麻煩,也有點抹不開麵子。

作為樂吾山莊與七星觀夾縫中的地帶,懷州武林相對混亂一些,平時大事沒有小事不斷,並在寒山派橫空出世之後,變成了各個需要找地藏匿一段時間的江湖人士的首選區域。

霧山位於懷州邊緣。

一年四季當中,春、夏、秋三季間,霧山內都時常能見到濛濛的霧氣,等到了冬天,大雪一下,漫山遍野都被銀白所覆蓋,素華千頃,倒顯出難得的清爽之感。

這座山本沒甚麼出奇的地方,但位置頗巧,距離青州不遠,而且從這裡翻過去,再往西南方向走上一截路,就能直入丹州,然後再折向北,就是掖州門戶永濟城的所在。

霧山上原先有一座山莊,名為“洗塵”,但或許是因為對武林人士來說,這裡的交通都太不便利,原先住在此地的人家全員搬往了他處,隻留下了一座空蕩蕩的舊宅。

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們覺得山居不便,江湖中做生意的小販們可不覺得不便,霧山上往來人員雖不算多,但總還有那麼一些,便有人住進了洗塵山莊裡,將房舍略作收拾,平日裡賣些酒水給途徑此地的客人,萬一遇見來不及下山的路人,也提供鋪蓋。

隆冬時節,山道上有一夥車隊,正在慢吞吞地往上移動。

車隊的主人是杜高粲杜老爺,如今世道太亂,生意漸漸不那麼好做了,杜老爺便想著安定下來,帶著女兒杜棲昀,正快把加鞭地往老家趕。

他曉得江湖上高人極多,為了避免受強人侵擾,特地找門路雇了些好手,護送自己父女二人返回家鄉,原本是要從邊上的城市繞道而行,但那些好手表示,最近一段時間,邊上的城市多有一些名叫“邪鬼孫”的壞蛋們出沒,而且從城鎮繞行,最快也要耽誤大半個月的功夫,不若自霧山上走,雖然辛苦一些,但卻方便得多。

車隊剛上山時,還沒有下雪,等走了一個時辰後,漸漸有細細的雪珠往下飄,等走到半山腰時,北風漸起,急雪狂翻而下,遠近都隻能看見一片蒼茫的白影,車隊幾乎是一步一停頓地往前挪動。

杜高粲坐在車裡,忽然聽見有人來稟報,說是前麵的路被一個穿青衣的年輕人所擋住。

一個年輕人自然占據不了太寬的道路,奈何對方身邊還有一隻在地上不斷打滾,看起來完全不想再繼續趕路的花驢。

杜高粲隨著車隊的人過去看了眼,發現那穿著青衣的年輕人正蹲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勸說花驢趕緊支棱起來,否則休怪自己辣手無情,開始就地研究驢火燒的製作方法。

“……”

杜高粲總覺得這年輕人看起來有點奇怪,但想了想寒窗苦讀所需付出的心血跟近年來朝廷的科考錄取人數間的對比,又覺得這也算事出有因。

考慮到出門在外,能搭把手便搭把手,也算結個善緣,杜高粲讓車隊中的馴馬好手去幫年輕人把花驢趕起來,又打量了下對方的形容——身量高挑,五官俊俏,但麵色失於蒼白,穿得雖然厚實,但也不知在雪地裡挨了多久的凍,便發了點善心,邀請人上車來,打算載對方一截。

不知為什麼,就在杜高粲發出邀請之時,對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杜高粲遲疑:“怎麼,是杜某所言有什麼不妥麼?”

年輕人笑了笑,搖頭,慢吞吞道:“我隻是覺得,類似的對話好像曾發生在一個少年跟一個拿飛刀雕刻木頭人像的人之間過。”

“……”

杜高粲覺得自己老了,完全跟不上現在小朋友們的聊天節奏。

年輕人沒有拒絕杜高粲的好意,鑽進了溫暖的車廂當中——這人雖然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動作倒十分利落。

杜高粲客氣道:“請問公子高姓大名?”

年輕人微笑:“我姓孟,叫……叫孟北風。”

杜高粲也算是個有點閱曆的老生意人,姓氏不確定,但對方的名字顯然是剛剛才順嘴起的,靈感則很可能來源於現在的天氣,要是自己在春天遇到對方,說不定會聽到一個類似於“孟東風”的大名。

連真實姓名都不肯直言,看來自己此前的猜想沒錯,對方十有八九是考試沒中,然後落魄江湖,所以才不敢告知身份。

杜高粲在心裡惋惜了一下現在讀書人悲催的命運,又抨擊了一下朝廷坑爹的教育體係,語氣越發和善起來,並給人遞了一壺酒過去:“孟公子,天氣冷,雪下的又大,你先喝點酒暖暖身子。”

年輕人笑:“多謝您好意,隻是在下`身子不好,一向不敢飲酒。”

杜高粲點點頭——讀書人,平日埋首書案,缺乏鍛煉的機會,難怪體格不行。

為了打發趕路的無聊時光,車廂內除了杜高粲以及新來的年輕人之外,還有杜高粲的女兒,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一個胡子半白的老人。

在孟北風進來之前,那位老人正在跟其他人說江湖故事。

杜棲昀好奇詢問:“胡伯伯,那位掖州王當真厲害得緊麼?”

胡姓老人笑道:“當然厲害,如今在江湖行走之人,誰不曉得她老人家的威名?你想,若是一個本事平平無奇的小角色,旁人能喊她掖州王麼?”

自從那位姓孟的年輕人說不喝酒後,杜高粲就給人換了熱茶,或許是山道太顛簸,在聽見胡姓老人說起“掖州王”時,對方忍不住低低嗆咳了兩聲。

胡姓老人歎息道:“昀丫頭不太出門,不曉得外頭的忌諱也不妨事,但咱們日常在外行走的,也千萬不能有所輕忽,如今掖州王勢大,莫說掖州,連丹州之人,都不敢冒犯對方,否則難免步上仙霞門的後塵,從上到下,被殺個雞犬不留。”又對孟北風道,“小兄弟,你一個人在外走動,也千萬也將這些事記在心中才好。”

孟北風:“……多謝提點。”

第八十九章

杜棲昀好奇:“孟大哥,你孤身在外行走,有聽過掖州王的故事麼?”

年輕人笑了笑:“也算是,略知一二罷。”

胡姓老人聽對方話裡略有遲疑之意,覺得這小夥子應該是沒太聽過掖州王的江湖傳聞,但年輕臉嫩,不好意思直言,就又把話題拉到自己身上:“掖州王在江湖上,還有個名號叫做‘一劍霜寒’,據說一劍刺出,立刻便能天降大雪。”

年輕人木著臉:“……在下以為,這裡麵應該有點誇張成分。”

胡姓老人擺了擺手,麵色肅然地告誡道:“這話與咱們說就罷了,千萬莫要在掖州說,掖州王麾下高手如雲,萬一聽見什麼對她老人家不敬的言辭,怕不得割去你的腦袋!”

年輕人頓了下,笑笑:“原來如此,若非老丈告知,我當真還不曉得此事。”

胡姓老人笑嗬嗬道:“今日既然有緣,那老朽便多跟你們說一些江湖規矩,日後在道路上行走,那也安全一些。”

雪越下越大,道路也愈發陡峭起來,杜高粲看見那位年輕人懶懶地靠在軟墊上,神態隨意地往窗外望了一眼,似乎在觀察天色。

胡姓老人:“杜老爺,看天氣,今天怕是下不去山,咱們且得在前頭的洗塵山莊那住一宿。”

他其實說得還比較含蓄——霧山這邊,若是下雪,便一連下上好幾日,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地上的雪結成冰後,山道滑膩難行,坐騎也得滑蹄,江湖人還罷了,那些身無武功的普通人,哪裡行走的了?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杜高粲性子和善,點點頭,笑道:“如此也好。”擔心那年輕人囊中羞澀,又道,“孟公子孤身一人,也與咱們搭個伴如何?”

他這麼說,自然是有意把之後的費用全都承擔下來的意思。

姓孟的年輕人也不推拒,稍稍欠了欠身:“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胡姓老人領杜家的月俸,言語中也捧主家兩句,笑:“其實這時節上路,本來甚是危險,但杜老爺好客,家裡請了好些高手照管,一路上這才平安無事,孟公子也是有福氣的人,才能遇見咱們杜老爺。”

年輕人聞言,微微一笑,也順著胡姓老人的話誇了兩句。

胡姓老人本來就喜愛談論江湖瑣事,遇見一個沒什麼江湖經驗的書生,更是激發了談興,當下將杜家車隊裡的人物都簡略介紹了一遍。

這些江湖人裡,有混幫會的,有自相熟的鏢局裡請來的,其中最厲害的人物,分彆是梁河幫內的高手,江湖人稱“市無二價”馬定源,梁河幫是水上的幫會,勢力全盛之時,整個梁河流域都被他們壟斷,市麵上賣的河魚,定價由他們說了算,所以才有了個“市無二價”的外號。

還有一位,是客舍幫的“鎮惡太歲”陶空園,客舍幫最初是由一群長在外走動的江湖人組成的,至於陶空園,因為性子剛烈,頗為正直,出手又狠辣,才有了這麼個外號。

他出身客舍幫,對於行路上的各色事情最是了解不過,杜高粲父女回鄉途中,衣食住行這一類細致的東西,都由陶空園負責。

另外,還有一位外號叫做“畫堂影上”的張夫人,張夫人本是犯官家眷,幼年時因罪流入教坊,被路過的維摩城弟子給救了出來,因為不擅樂理,所以沒能跟著進入散花坊,但那位維摩城弟子看她機靈乖巧,便讓人待在身邊,隨著學習了半年功夫。

之後張夫人獨自行走江湖,因為容色美麗,惹了許多人求娶,最後自誓不嫁,將頭發挽起,旁人內心敬重,便稱其為張夫人。

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個出身瑤山派的年輕男子,“玉麵郎君”許渾意,他年紀最小,江湖經驗也不大豐富,但出身名門正派,而瑤山派又是丹州本地的門派,帶上他一塊,可以省卻許多麻煩。

至於這位胡姓老人本身,自言隻是個混日子的,賤名不足掛齒,但年輕時也有個外號,叫做“鐵壁銅牆”,練得乃是金鐘罩一類的橫練功夫。

年輕人道了幾聲“久仰久仰”跟“佩服佩服”之後,頓了下,又委婉提示,胡老先生將隊伍中的高手告訴出來,萬一遇見有壞心之人,豈不被人提前摸透了自家的底細?

胡姓老人頓了頓,心知年輕人所言無誤,口中卻不肯認輸,隻道:“車隊裡好手如雲,便是被曉得了,旁人也想不出對付咱們的招來。”頓了頓,又道,“胡某也是看公子顏色和善,才與你說,當真路上隨便遇見個什麼人,那也未必能從我口中問出話來。”

年輕人笑著附議:“老丈說的也是,萬一當真遇見強人,隻要報上各位的名號,那便什麼也不怕了。”

眾人說說笑笑間,天色漸漸昏沉下去,大雪自蒼穹上洋洋灑下,透過密密的雪幕,隱約可以看見前方有著昏黃的燈光。

等他們到時,洗塵山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洗塵山莊裡早駐紮了一群做買賣的人,打頭的夥計一溜煙迎上來,殷勤地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