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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子身前湊,論建模,油頭粉麵,論言行,輕薄油滑,一舉一動都像是把“老子是個紈絝”給頂在了腦門上,還是黑體加粗加亮的那種。

“南堡主怎會放這小兔崽子出來得罪客人?”

“又不是同母所出,怎麼說南家老二也是尤家的外甥,南堡主怕是不好深管。”

一般武俠世界是個什麼情況孟瑾棠不清楚,但在《江湖青雲路》裡,周圍這些吃瓜群眾有一個算一個,都堪稱是移動的信息包,永遠走在告知玩家事件背景的第一線,為問題的解決提供了無數珍貴的線索。

身為紈絝,南家二公子自帶惹是生非光環,剛露麵沒一刻鐘,就跟一個來賀壽的少年人起了衝突。

這名少年是跟著長輩來的,兩人的衣著雖然整潔,但細節處十分破舊,年長的那位約莫四五十歲,腰間彆著一隻判官筆,麵容是久病後的蠟黃。

南二公子在女客那邊碰了個軟釘子後,罵罵咧咧地退了回來,一時不曾留心,正好撞在年長那人的身上,他不但沒因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還抬腿狠狠踹了一腳過去。

江湖中自有一套行事法則,那少年本來便是想忍,見到長輩受辱,也決計不能繼續保持沉默。

前來南家堡賀壽的客人,大多對南二公子的行徑瞧不上眼,便是南家堡自己人,也深感羞恥,一時之間,隻聽那少年清清脆脆的怒斥聲響起,裡裡外外居然沒有一人肯為南二公子幫腔。

——連狗腿子都沒有,孟瑾棠想,哪怕在紈絝隊列裡,南家二公子也隻能位於金字塔底層。

南二公子氣得臉色發青,從腰間抽出長鞭,對著那少年狠狠抽了過去,同行的年長之人攔在少年身前,判官筆輕輕一點,恰到好處地將長鞭攔了回去。

“咳咳,小侄少不更事,南二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與小孩子計較。”

南二公子冷笑:“若要我不計較,你們師徒二人就在此跪下,喊我三聲親爺爺。”又轉頭嗬斥南家堡內的武夫家丁,“都是死人麼,瞧不見有人與你家公子爺為難?”

萬旺德與左陵秋此時也正在南家堡大門前,見狀都是眉頭一皺。

萬旺德低聲:“對方隻將鞭子隔開,沒有乘勝追擊,這般客氣,南二怎的如此不識抬舉?”

左陵秋思忖:“那位先生,似乎有些像是昔年的鐵筆秀才楊唯辯。”

“鐵筆秀才”楊唯辯是使判官筆的好手,據說十多年前曾與人交手,落下了舊傷,武功也因此大減,近年來,已經不怎麼外出走動,掖州遠離中原武林,十分清淨,適合隱居,他在此出現,也不足為奇。

第四十章

南二公子一鞭失手,麵色漲得通紅,立刻喝令家中武夫上來助拳,有人看不過去,出聲勸和,剛剛開口,就被一鞭抽斷。

“什麼東西,敢來阻止你家公子爺?”

此時此刻,周圍來賓當中,已經有不少人沉下了臉,其中還有些客人,在鄙視之餘,也禁不住暗暗擔憂起來。

——南家堡家風一向不錯,南二敢如此囂張,莫非是堡內出了什麼意外?

將打岔之人抽退後,南二公子又冷笑兩聲,向著家丁那邊喊了一聲:“徐在玉,你莫非耳朵聾了,還要公子爺特地請你出來麼!”

聽到“徐在玉”三字,人群一陣騷動。

徐在玉在年輕一輩裡,算是十分有名的劍客,有一個稱號叫做“白雲劍”,讚他輕功好,而且劍術高,但沒人知曉,此人居然投入了南家堡其下,而且看南二的態度,對他也並不如何尊重。

左陵秋低聲:“居然當真是‘白雲劍’。”

同為用劍之人,他自然對徐在玉有所關注。

徐在玉年紀不過十八九歲,穿著粗布衣衫,手中握著一柄鐵劍,他並未說什麼,隻是默默站在了南二身邊。

南二哼了一聲,轉向楊唯辯,再次揮起一鞭。

他抽到一半時,鞭子忽然變向,繞開判官筆的封鎖,這一招“靈蛇盤身”頗有火候,要不是人品太過低劣,旁人幾乎要忍不住喝出彩來,也有人心想,雖說南二一向有頑劣之名,但到底是名門弟子,功夫自然不弱,之前若非倉促出手,楊唯辯也不能輕輕鬆鬆擋下他的招數來。

本來在場眾人,多是正道人士,有許多都想出手阻止南二行凶,但一來沒人想到這位小少爺的真實實力居然如此之高,二來是離得太遠,居然援救不及。

就在此時,灰影與銀光同時亮起,隻聽見“叮叮”數聲兵刃相擊之音,然後是“啪”地一聲輕響,南二麵色慘白地後退了一步,麵前是碎成四截的鞭子。

“泰老爺子,左道長,風先生,唐女俠,柳姑娘,楊大俠。”

一位體型富態的成年男子接到報信後,匆匆自門內步出,向著賓客拱手問好,同時不著痕跡地看了南二一眼,示意他趕緊離開。

這人姓周名晨,是南堡主的副手,在他之下,還有四大旗主,十二護衛,以南二之驕縱,也得老老實實地喊一句周叔叔。

——雖然大多數人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萬旺德看得清楚,那位風先生其實是“風郎君”風商,以輕功聞名江湖,左道長自然是左陵秋,泰老爺子是百勝掌的掌門人,柳姑娘是丹州柳家的弟子柳月雁,江湖外號為“蘭劍客”,雖然年紀輕輕,但家傳劍法已經頗為不弱,至於唐女俠,自然是以暗器聞名的“千手蜘蛛”唐東桑。

這些人彼此間沒什麼太大關係,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出手攔住了南二,像風商,本來離得很遠,頃刻間就從人群中鑽出來,依靠輕功將楊唯辯兩人拉出了南二的攻擊範圍,柳月雁離南二近,直接拔劍刺人小腹,想要迫得他回鞭橫欄,是圍魏救趙之計,卻被徐在玉出手阻住,登時間,兩柄長劍你來我往,舞出一片銀光。

左陵秋身為七星觀弟子,不願和旁人一起圍攻南二,隻抽劍削斷了這輕浮少年的鞭子,算是給他一個教訓,他的佩劍是脆弱的竹簡,而南二的鞭子乃名家所製,可以柔軟似綿,也可以堅硬勝鐵,居然沒能擋住左陵秋的輕輕一揮。

於此同時,泰老爺子也拍出一掌,他年紀大,同樣自恃身份,不打人,而是打鞭,身為百勝掌的掌門人,泰老爺子自然掌力渾厚,雖然練得並非擊空掌,卻輕輕鬆鬆將掌力拍出了五尺之外,打偏了南二手中長鞭。

至於唐東桑,她是唐門的嫡係弟子,暗器手法深得家中精傳,素手一揚,袖中便有銀芒飛出,準確無比地地割斷了長鞭。

周晨笑道:“小孩子淘氣,虧得諸位多加照拂,才沒鬨出事來。”又上前一步,拉著楊唯辯的手,噓寒問暖,並包了個紅包塞給他身邊的少年,說是見麵禮。

——既然將事情說成“照拂”,而不是“阻攔”,自然是不打算跟來客起衝突的意思,不少人在聽明白對方話中的含義後,也是暗暗鬆了口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身在掖州,能不與南家堡為敵,自然還是莫要為敵的好。

少年本來不肯收,被楊唯辯使了個眼色,才勉勉強強接住了紅包,然後對著泰老爺子等人道謝,感謝對方援手之德。

泰老爺子搖搖頭:“不用。”看著地上的碎鞭,感慨,“江湖代有才人出,老夫其實也沒能幫上什麼忙。”

鞭子碎成了四截,自然有三處斷口,其中一處是被竹劍削斷,一處是被飛刀割斷,另一處,則是純然被指力所斷。

竹劍有影,飛刀有形,但指力卻是來無影,去無蹤,趕在了他們所有人前麵,悄無聲息地隔空擊斷了南二的長鞭,周圍所有人,無論是經驗豐富如泰老爺子,還是武功高如左陵秋,都不曾發覺,那道指力究竟源於何人。

唐東桑看著地上的斷鞭,發現有一處斷口上帶著些許燒灼似的黑痕。

左陵秋判斷:“看來是修煉《烈陽功》的高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柳月雁點頭:“大約四十歲以上。”

風商附議:“多半是一位血氣充沛的男子。”

唐東桑:“指力與暗器不同,想要隔空打出如此遠的距離,必要有一身渾厚內力才可。”

周晨不方便說話,隻站在邊上微笑,心內也十分佩服這些人的眼力——從痕跡上看,那位神秘人士修煉的是陽性內功,江湖中,選擇陽性內功的大多為男子,而《烈陽功》雖然是一門不錯的功夫,但比起大門派的內功心法,那還差得還遠,想要修煉到能隔空打斷南二長鞭的程度,至少得下上二十年苦工才行,至於血氣充沛,則是陽性內力的附加產物。

高手們低聲讚歎,皆道江湖上能人輩出,但對方的武功如此高明,又為何不現身來見?

周晨與客人們寒暄的同時,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心。

不遠處,萬旺德忽然想到什麼,悄悄離開人群,找機會拉住馬揚旗,旁敲側擊地詢問他,寒山派弟子到底都擅長什麼些武功。

馬揚旗實話實說:“旁人我不曉得,但孟姑娘與陳兄弟他們師姐弟二人,都擅長掌法,而且輕功也頗為不俗。”

他回想起孟瑾棠展露的身法,要不是怕萬旺德不信,簡直要忍不住誇兩句“寒山派輕功天下無雙”。

萬旺德點點頭,也不知是慶幸還是遺憾,喃喃:“居然是掌法麼。”又道,“他們掌法好,內力自然也不差了?”

馬揚旗笑:“比起馬某人,自然是好得多。”對方是萬寶樓在掖州的主事,前來打聽情況,不好一點不說,但也不好說得太多,想了想,選了些泄露出去也不至於遭到孟瑾棠捶打的邊緣消息,低聲道,“以馬某的拙見,寒山派的內功心法,倒與左道長有些相類。”

萬旺德:“原來如此。”

——既然與左陵秋相似,那多半修煉得是道家混元性的心法。

此時此刻,孟瑾棠正坐在馬車之中,懶懶地靠在墊子上——方才她結合了“隔簾卻塵”以及“無風自起”的運力方式,隔著車簾遠遠點出了一記穿雲指,非常精準地擊斷了南二手中長鞭,但馬車的車簾卻沒有因此晃動半分,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南二敢在武林同道麵前撒野,卻不敢跟周晨頂著乾——看見這一幕,部分為南家堡內部穩定情況擔心的人也鬆了口氣,眾所周知,周晨是南堡主的死擁,他沒出事,就證明堡內狀況一切如常。

一場風波平息之後,那位同時受到萬寶樓與白馬鏢局雙重請托的管事終於能抽空走過來,帶著孟瑾棠跟陳深進入堡中。

或許是受本地自然環境特征影響,堡內花木極多,有些地方的蔥鬱程度居然不遜於山林,具有極強的視線遮蔽效果,非常適合作為各種陰謀詭計的案發地點。

——不是孟瑾棠非得杞人憂天,實在是對遊戲策劃的人品缺乏信心。

同行的管事認真為孟瑾棠介紹住在左近的客人,主要是為了提醒這兩位寒山派的高足一些住宿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