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些雪霧蒙蒙的。
四目相對,無奇略有點尷尬,隻好假作無事地訕訕道:“蔡大哥。”
她把傘撐開走了上前:“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不要隻管在這雪裡,小心受寒。”
無奇身材嬌小,幾乎伸直了手臂才能把傘擎高,蔡流風看了會兒,終於還是將傘接了過去:“你怎麼在這兒?”
無奇道:“我要去……”
剛要說想去“瑞王府”,又覺著這回答對蔡流風而言不太妙,於是改口道:“有一件小事。蔡大哥呢?”
蔡流風道:“我今日、恰好無事。”答了這句,他抬眸看向無奇身後馬車旁邊的春日,突然意識到什麼:“你是要去瑞王府?”
無奇不曉得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自己臉上有寫嗎?卻隻好硬著頭皮答應:“是、是啊。”
蔡流風道:“想必你是聽聞瑞王殿下要北巡,所以不放心才去看看他的吧。”
無奇咽了口唾沫,這蔡流風簡直比自己的母親還要未卜先知嘛!
事到如今隻得承認:“呃,蔡大哥也聽說了?”
蔡流風點點頭。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無奇,望望兩人頭上的同一把傘,有何用呢?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傘拋下,然後頭也不回地拂袖離開。
但看著無奇忐忑的臉色,以及馬車旁春日略有些警惕的臉色,還有那個仿佛是不戰而勝的人……
蔡流風突然道:“也好,我也有一件事要謁見王爺,不如由我陪你一起去吧,正好坐你的車。不知方便不方便?”
無奇萬萬沒想到蔡流風竟會提這種要求,但她又怎會拒絕,忙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何況蔡大哥是公務。”
蔡流風微微一笑,心道:“公務麼,這倒未必。”
三人同車到了王府,門上立刻入內稟明。
進了二門,到了王府中廳,還未進門就見瑞王身著淺灰的緞子蟒袍坐在長桌之後,抬眸看見兩人,竟緩緩站起身來。
無奇的心一跳。
鑒於瑞王以前的行事風格,無奇心想自己跟蔡流風一起來,倘若瑞王又吃飛醋卻不知如何了,當下便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誰知趙景藩雖看著無奇跟蔡流風“肩並肩”一同進門,卻依舊麵不改色,反而笑意盈然地。
無奇見狀嘖嘖稱奇,心想要麼是瑞王的涵養總算增進了,要麼是他還憋著什麼後招要發作,於是仍是警惕著。
蔡流風率先行了禮,口稱“殿下”。
瑞王往無奇身旁挪步一站,上下掃了蔡流風一眼,頗有些熟稔親切地說道:“倒不必行禮了,橫豎如今是自家人了,其實若論起輩分來,本王還要稱呼蔡侍郎一句‘哥哥’呢……”
蔡流風臉色一變,眼神有些淩厲地看向瑞王。
正在無奇也覺著奇怪的時候,瑞王卻又哈哈一笑,道:“一時口快說錯了,明明是……妹夫才對。”
第183章 相談甚歡
瑞王對著自己未來的“妹夫”叫“哥哥”, 這讓無奇非常錯愕。
她忍不住小心提醒說:“王爺你怎麼了,這也能弄錯?”
成安公主明明是瑞王的妹妹,他卻上趕著自降輩分。
難不成是因為得了一個蔡流風似的好妹夫, 喜歡的發了昏?還是心不在焉想彆的事情一時失了口?
無奇簡直啼笑皆非。
瑞王清清嗓子, 笑%e5%90%9f%e5%90%9f地看著她:“是啊,許是太高興了, 一時竟順了嘴。”
這解釋卻跟無奇剛才所想不謀而合, 她無奈地看看瑞王,見他容色雖秀美依舊,卻隱約還帶一點倦色。
畢竟回朝之後,諸事繁多,且又要為北地秦王憂心, 想來又是忙的自顧不暇, 一時的精神“恍惚”,也是有的。
無奇便不再苛責這單純的“口誤”, 隻有些心疼瑞王, 於是悄悄地問:“這兩日又忙的很嗎?”
瑞王聽出她嗬護的語氣,便順勢也握住了她的手:“是有些忙亂,不然早就過去瞧你了。”
無奇隻覺一股入心的甜蜜, 情不自禁地正要答話, 誰知蔡流風在旁重重地咳嗽了聲。
聽到這個,無奇心頭一震, 忙將手先抽了回去。
她見了瑞王便忘乎所以,竟連蔡流風在旁邊都忘了!
一時微窘。
而瑞王手心落空,便無奈地扭頭看向蔡流風。
偏蔡流風淡淡道:“平平,你畢竟是女子,也未嫁, 還是要留心些分寸。”
無奇沒想到蔡流風竟當麵這麼說自己,臉上微紅,“哦”了聲,不敢抬頭看他。
瑞王皺皺眉:“蔡侍郎,你……”他頓了頓,改口問:“你此番過來、可是有事?”
無奇正擔心瑞王的情緒,聽他語氣還算平和,問的話……仿佛還有點客氣,心中越發納罕。
難道三日不見,果然瑞王殿下的涵養更上一層樓,該刮目相看了?
麵對瑞王的“善意”,蔡流風卻仍是淡然不改地道:“是有些許瑣碎之事,不過,因小奇要來王府,下官不放心,故而陪她一趟。”
無奇的眼睛都瞪圓了,這是什麼話?蔡流風、怎麼突然說這個?他明明說是有公事的,怎麼現在竟成了“瑣碎之事”了,聽來竟像是特意陪她來的。
何況……就算他心裡是這麼想的罷了,那也不用當麵說出來。
他難道不知道瑞王是個醋包子,一戳就會發作的嗎?
怎麼竟像是誠心要來戳瑞王發怒的?
無奇正如臨大敵準備隨時救火,卻見瑞王歎了口氣,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個、侍郎未免太過多慮了吧。且本王聽說吏部正經大事也頗不少,怎麼還有空閒陪著她跑來跑去呢?”
蔡流風道:“事關小奇的安危,難道不算正經大事嗎?”
趙景藩先是皺了皺眉,繼而笑道:“本王看出來了,蔡侍郎,你是故意的。”
瑞王本來就好奇怎麼蔡流風跟無奇一塊兒來了,如今見蔡流風不卑不亢不緊不慢地說到這裡,已經明白。蔡流風知道無奇來找他,兩人情到深處自然卿卿我我難免,但是有蔡大公子這麼大的一盞明燈在側,相處自然不便。
比如剛才無奇才跟他稍微親近,蔡流風就恰到好處地咳嗽起來。
他就是特意來壞瑞王好事的。
瑞王心裡悻悻地想:“這蔡流風,他自個兒不痛快,就也不讓彆人痛快。可奈何,到底是要讓一讓他……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趙景藩那句本是有感而發真心實意,蔡流風也知道他的意思。
可無奇卻不知道。
無奇見兩人你一眼我一語,她的頭也隨著轉來轉去,一會兒看這個一會兒看那個,雙眼瞪的如同花貓似的。
如今見話不投機,隻以為瑞王必要動怒了,於是忙跑到跟前擋住:“王爺!”
瑞王垂眸:“怎麼?”
無奇咽了口唾沫,又看看蔡流風:“蔡大哥、我是說蔡侍郎既然有事回稟,且說正事罷了。不要、不要……傷彼此的和氣。”
瑞王啼笑皆非,知道無奇是誤會了,便笑道:“知道,你放心,本王同蔡侍郎是一團和氣,什麼也傷不到的。”
蔡流風卻皺眉深看了瑞王一眼,臉色微沉地垂首:“王爺一片厚愛,微臣可當不起。”
瑞王抬手在他肩頭愛撫地拍了拍:“愛卿彆行虛禮,你自然當得起。”
如果不是怕太失禮,或在無奇麵前露出破綻,蔡流風一定要把他的爪子撩開。
此時此刻,無奇在旁邊看著這“君謙臣良”的“一團和氣”,不由看直了眼。
眼見瑞王跟蔡流風這般“融洽”,無奇總覺著……哪裡有些不對。∞思∞兔∞在∞線∞閱∞讀∞
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如何。
瑞王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一點惱意都沒有。
可他心裡卻在暗自歎息。
本來無奇跟瑞王相處,總是要甜蜜一番的,可如今有個蔡流風正氣凜然地杵在麵前,於是甜蜜不成了。
這對瑞王而言自是無趣掃興的很,若是以前他早就毫不客氣地把蔡流風踢走了,但這次顯然不能用這招。
因此竟也裝的像模像樣的,不露破綻,隻是又喚了費公公來,叫他帶無奇去吃點心。
無奇哪裡在意點心,她還有一肚子話要跟瑞王說呢,趙景藩卻道:“你先去,本王還有些正經‘公事’要跟蔡侍郎商議,不能給人旁聽的。”
無奇聽聞如此,倒是不能強人所難,於是道:“那我先去,若是說完了,便叫人去找我。”
瑞王笑眯眯道:“知道。”
無奇又看蔡流風,卻見他也向著自己點點頭,因此才放心地出門了。
眼見她跟著費公公乖乖地走了,瑞王才對蔡流風道:“你這是何必呢,難不成本王還會真欺負了平平。”
蔡流風麵不改色地說道:“微臣不敢,言差語錯衝撞了王爺,王爺不降罪,已經是開恩了。”
“什麼開恩,”瑞王一笑:“不要嘴上說的好聽,你心裡隻怕並無半點恭敬。不過不管如何,橫豎都看在平平的麵上罷了,誰叫……”
話未說完,蔡流風已經及時地打斷了:“王爺。”
瑞王戛然止住,卻也從善如流:“好吧,再也不說了。”
蔡流風臉色微鬱地低頭。
兩人都沒有開口,隻有地上青銅鎏金四角瑞獸頭的大暖爐裡,白銀炭在內閃閃爍爍,時而發出細微的炸響。
過了半晌,蔡流風終於說道:“我也並沒有彆的話說,若王爺以後能夠如今日一般不改初心,對小奇有始有終,我便……”
“你便如何?”
蔡流風本是要說“我便足了”,可“足了”兩字,竟重若千鈞,他偏偏說不出來,也許,仍是不甘心說出這一句。
又見瑞王故意要問,便順勢停了。
瑞王卻也猜到蔡流風沒說出口的意思,便並未追問。
兩人麵麵廝覷,還是蔡流風開口問道:“不知……王爺、竟是怎麼知道的。”
瑞王挑了挑眉。
剛才初見麵時候的那句“哥哥”,不過是他得意之餘故意放出來刺一刺蔡流風的,而這句“哥哥”,也是瑞王在看到無奇跟蔡流風一同前來的時候、非但毫無反應反而笑意盈盈的主要原因。
正如無奇想的一樣,如果沒有這個“哥哥”,瑞王看到他們兩人同時出現,彆的不說,臉色指定是不會好看的。
哪裡會像是現在這樣如沐春風,對待蔡流風也是一團無可挑剔的和氣,害得無奇以為他的涵養突然間精進深厚了許多。
他們兩人所說的,其實是一宗絕密。
尤其是不能讓無奇知道的絕密。
蔡流風本以為這秘密除了告訴他的人之外,再沒有閒雜人等知曉,但剛才進門之時瑞王的那句看似弄錯實則有意為之的口誤讓他驀地明白:趙景藩也是知道的。
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畢竟瑞王殿下的精細慎密,洞察幽微,是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