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頁(1 / 1)

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289 字 4個月前

畫的筆觸,畫中人物神態衣著等,嘖嘖稱奇,因道:“果然好畫,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正是我輩該效的風度。”

張先生盯著卷首瘦金體的“孫位高逸圖”四字,這是出自宋徽宗之手,細看筆法蒼勁清逸,顯然真品無誤。

連王秀才也感歎:“果然傳神的很,隻是聽說這畫的真跡難尋,還以為畢生無法一見,宋兄竟然能夠到手,實在是千載難逢的機緣,可喜可歎!”

大家一時都看得入神,無奇在旁邊跟著瞅了會,眼神逐漸詫異,最後竟突然笑出聲。

眾人都怔住了,紛紛回頭,聽雪疑惑:“平平,你笑什麼?”

王秀才皺眉道:“你若不認得好畫,大可請教阮兄,在旁偷笑是何意?”

宋掌櫃脾氣甚好,笑對無奇道:“姑娘是有什麼不同見解?”

無奇抓抓腮,搖了搖頭:“沒、沒什麼。”

宋掌櫃卻發現她有所隱瞞,便笑道:“有話不妨直說,我們同阮兄都是至交。何必諱言呢。”

王秀才卻道:“罷了,隻是小女子頑皮而已,她又有什麼真知灼見呢,宋大哥不必較真。”

誰知聽雪見他一再針對無奇,心裡有些煩他,便哼道:“王兄話先不要說的太滿了。既然你說到‘較真’,那我就較一次。”

他便轉頭對無奇道:“平平你笑什麼,隻管說就是了。不用有什麼顧忌。”

無奇見聽雪這般吩咐,又見宋掌櫃眼中也帶著好奇,便咳嗽了聲,說道:“請恕罪,我不說,不為彆的,就是怕掃了各位的興致而已。”

張先生忙問:“這是何意?為何會掃我們的興?”

宋掌櫃看出異樣,忙又打量自己那副畫,他畢竟是浸%e6%b7%ab古玩界幾十年的,經驗老到之極,經過他手的珍品古籍不知多少,他是有相當的自信,這幅畫絕對是真的無疑。

於是笑道:“還請姑娘指教?”

果然無奇道:“我對於古畫也沒什麼心得,不過這幅……說來不怕您惱,隻怕是一副逼真的贗品而已。”

宋掌櫃心頭咯噔一聲。王秀才先忍不住:“這是胡說,你既然對於畫沒什麼心得,難道就比我們在場這些人都強?我們覺著是真,你卻獨以為假?”

聽雪也有些不太踏實:“平平,你怎麼說他是假的呢?”

無奇走前一步,指著畫中一處說道:“各位先生請看。”

她的手指細嫩,所點的地方,卻是圖畫中最後一位的阮籍,他也是麵帶微笑席地而坐,手中拿著塵尾,麵前放著一麵攤開的卷軸。

大家隨著無奇的動作看過去,卻都看不出有何異樣。隻有宋掌櫃畢竟是極有經驗的,他不由越發靠近了仔細一打量,頓時色變:“這……!”

“怎麼了?”聽雪等幾人忙問。

宋掌櫃臉色大變,看看那圖上,又看向無奇:“這個、這個竟然……”

聽雪也學著宋掌櫃的樣子靠近,卻見阮籍麵前攤開的卷軸邊上,影影綽綽似寫著細微小字,整幅畫本就不算很大,這畫中的卷軸作為點綴更加小,上麵的字便恍若微塵,若不是有意細看,甚至會簡單忽略過去。

聽雪仔細看了半晌,喃喃道:“這寫的是……雲仙、玉清……傳?”

無奇聽了這句,眼中帶笑,忍不住又抿了抿唇。

其他幾人都湊過去細看,這才發現果然卷軸上的題字是這幾個。

其中彆人倒也罷了,唯有宋掌櫃最心知肚明。

他既然是開字畫鋪子的,對於京城內段掌櫃自然不陌生,甚至彼此還有些交情。段掌櫃的鋪子最近開發的這本《雲仙玉清傳》,他也是知道的!

既然這是古畫,又怎麼會出現最近才麵世的當今之人所寫的書?而且真正的《高逸圖》,卷軸上是不曾有題字的。

可見這確確實實的是贗品,而且這造假的人甚是促狹,雖然畫工跟造假的手段天衣無縫,卻竟然在這種不易為人察覺的地方留下了記號!實在叫人啼笑皆非!

在場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呆怔怔,事到如今聽雪卻還是有點不敢確信:“這、真是假的呢?”

還是宋掌櫃先笑道:“罷了罷了,我這張老臉今日也丟儘了,以後不敢再說自己是如何如何識貨了。”

他轉頭看向無奇,正色道:“不愧是能進清吏司的姑娘,隻這一點慧眼如炬洞察幽微,便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無奇見他這般豁然,便笑道:“您不怪我多嘴就是了。”

宋掌櫃笑道:“這怎麼能怪呢,我反而要謝你替我撥開雲霧,不然給人蒙蔽一輩子,實在是死也不能閉眼了。”

聽雪見事情說開,便也笑了起來:“有意思,宋兄,你倒不能為難這作畫的人,他的功夫本就出神入化,而且還頗有良心,竟留下一個這般有趣的記號,若是使得,倒是可以跟此人認識認識。”

於是大家又轉惱為喜,彼此傳杯吃了幾口,又興動賞梅。

無奇見這夥人倒也算是有趣,就也跟著吃了一杯酒,見他們開始談詩論詞,這個不算她的擅長,於是起身自己往梅林裡走去。

身後聽雪還不忘叮囑:“把風帽戴上,彆走遠了!”

無奇笑著應了,且看且行,此刻雪還落著,周圍安靜非常,隻有亭子裡眾人的說笑聲遙遙傳來,襯得此處仿佛世外仙源一般,俗世煩躁一概拋卻。

無奇且走,心裡突然想起剛才高逸圖上的題字,那《雲仙玉清傳》已經給了段掌櫃,可沒想到這麼快就給人“畫”在了畫上,卻不知作畫的到底是何方神聖,如聽雪所說,倒是個有趣的人。

她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不知不覺走到一棵極粗大的梅樹之下。

無奇靠著樹背站住,仰頭看著一樹金燦燦的臘梅覆著雪,雖然極享受此刻的清冷幽靜,但突然間竟生出一種念頭:此情此境,要是他也在……該多好。

一念心動,又看滿目梅花燦燦,無奇不由想起一首應景的詩。

“美人兮美人,不知為暮雨兮為朝雲。”

這是唐朝盧仝的《有所思》,無奇嘴裡念著,心裡浮出瑞王的容顏,不由嗤地一笑,細碎的雪落之中,竟仿佛真的看到趙景藩自梅林之中向自己走來。

“現在也不過是……”無奇歎了口氣,伸手要去把頭頂那一支橫斜的梅花勾下來,口中喃喃道:“相思一夜梅花發,忽到窗前疑是君。”

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有個半是含笑的聲音響起,道:“你說的‘美人’,是哪一個?‘相思’的,又是哪一位?”

無奇簡直不敢相信!

第172章 定力

這一聲讓無奇很是意外, 但同時又驚喜萬分。

在梅樹之下,站著一道頎長的身影,烏紗鑲海珠的忠靖冠, 黑白分明, 襯得一張臉越發明潔如玉,同雪色交相輝映。

而在雪光玉色之中, 那五官卻更加地鮮明起來, 皓齒明眉,鳳眸光轉,帶著恰到好處的瑩然笑意。

無奇來不及歡呼,雙腳先不由自主動了起來,直奔向瑞王身邊, 張手將他抱了個正著。

瑞王被她撞得輕輕一晃, 猝不及防。

他本是要過去抱住無奇的,倒是想不到這孩子如此主動地“投懷送抱”, 這微微一撞, 好像正中了他的心頭上,整個心神都隨之一蕩。

就在無奇抱住他的同時,瑞王想也不想的, 張手也將無奇擁了個滿懷。

在這時候兩個人都沒有開口, 雪花紛紛揚揚,分外恬靜地落著, 梅的清香之氣隨著雪片旋動,就連呼吸的每一刻都好像帶著雪跟花的清甜。

如此的安靜,甚至能聽見雪花簌簌落在地上,落在梅樹上,落在兩人的頭上肩上的細微響聲。

不知過了多久, 無奇才抬頭看向瑞王,目光有些急切、卻又不想過於倉促的打量他的每一寸眉眼:“你怎麼在這兒?”-思-兔-在-線-閱-讀-

有一點雪花從兩人之間飄落,落在無奇的額頭上,又很快化成了一小點水珠。

瑞王的唇角上揚:“想你,就來了。”

他說著抬手,本是要用手指將那點雪珠抹去的,但轉念間,卻反而停了下來,隻微微地俯首過去,用唇輕輕地將她額頭上的那一點兒水珠吮了去。

在瑞王靠近的時候,無奇本能地一縮,發現他隻是親在自己額頭上,心裡卻說不出是愕然還是、有點失望……

卻正在這時,身後腳步聲響起,繼而有個聲音低呼了聲:“咦……?”

無奇回頭,這才發現身後出現的竟是王秀才。

但此時此刻,王秀才看的卻並不是無奇,而是看向她身後的瑞王,隻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瑞王,雙眼瞪到極致,張著嘴,神情都呆滯了。

無奇見狀,又驚又笑,瑞王卻有些不悅。

他確實是因為相思成疾,在百忙之中往清流來了這一趟,進了城,前頭便聽說無奇如今不在阮府,而是隨著阮聽雪上山賞梅去了。

趙景藩聽聞,也是又驚又笑又氣……同時又有點欣慰。

驚的是她還是不改這不羈性子,笑的是她倒是有這份閒情逸致,氣的是她好像並不像是自己想她一樣想念著他,欣慰嘛……

大概是知道無奇把自個兒照顧的不錯,這樣的話他自然也能放心,諸多複雜情緒交織,無非是因為過於喜歡,故而患得患失,顛倒離奇,如此而已。

本來瑞王早就到了,無奇點評那一幅畫,他在亭子外的山字石後聽得分明。

當時心裡的滋味,便如抱住她時候的那般清甜歡喜。

本來他可以讓顧九等守衛周圍,閒雜人等不許進入,但他不想過於驚動,所以隻自己現身而已。

誰知道偏在這時候,跑出個漏網之魚來,著實有些煞風景。

眼見王秀才跟先前見過的不少人一樣,都是這樣見色著迷無法自持的德性,瑞王心裡自然不喜歡,正要叫顧九把人叉的遠遠地,隻聽無奇清清嗓子:“王兄?您、可有事嗎?”

叫了一聲,這王秀才竟是充耳不聞,好像已經因為瑞王而魂魄離體了,所見所感隻有美人,其他的便一概虛無。

無奇轉頭看了眼瑞王,故意笑道:“可見王爺貌美冠絕天下,唉,可笑世人都不似我一樣有定力啊。”

瑞王挑了挑眉,雙眼微微眯起:“哦?你的定力?”

他突然從後探臂將無奇一抱,低頭在她耳畔道:“倒要試試你的定力之深淺……”

當著人的麵,他竟如此,無奇的臉上已經紅了。

正要叫他收斂,隻聽“哎喲”一聲,眼前一花,王秀才已然不見了蹤影。

瑞王知道是顧九暗中出手,把人不知扔哪裡去了,倒也不以為意,望著無奇給凍的有點兒發紅的耳垂,促狹心起,驀地垂首含住。

無奇正在詫異怎麼王先生竟在自己走神的一瞬間就消失無蹤,難道他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正欲問瑞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