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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59 字 4個月前

滿了光彩的,此刻,那光彩卻有些暗淡,“可惜如今的我,卻開始懷疑起來。”

“你說什麼?”無奇大惑不解:“你開始懷疑?”

這時侯竇玉從外頭蹦跳著回來:“阿靖,表姐,外頭沒有人來。”

李靖看著竇玉天真爛漫的小臉,抬手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撫了撫,這動作,卻像極了大人嘉許地安撫小孩的舉動。

無奇怔怔地看著。

李靖道:“玉兒,你帶了那個劍玉嗎?”

竇玉忙從袖子裡將那個無奇給他的劍玉拿了出來:“在呢!”

李靖道:“你去那邊練一會兒去。”

竇玉乖乖答應,提著劍玉走到紫薇樹下開始練習。

這些日子他已經略掌握了竅門,扔出十次裡總也有一次能夠成功的。

李靖調開了竇玉,便跟無奇說道:“你看他。”

無奇莫名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見竇玉正專心致誌地練那個劍玉,失敗了,臉上便透出惱惱的神色,但凡成功了,便興高采烈,喜怒哀樂,簡單直接,一覽無餘。

無奇見他甚是天真爛漫,不由也感染了這種自然而單純的喜悅,臉上也流露出真心的微笑。

李靖的目光已經從竇玉身上轉到無奇臉上,看著她的笑,李靖說道:“我,有點羨慕玉兒。”

“羨慕?”無奇忙回頭。

李靖道:“像是我這個年紀,本來也該像是玉兒一樣,不知世事之艱難,不知人心多險惡,開心便笑,不開心可哭。但是……我已經沒了那些情緒。因為我是李靖。”

本來是個孩童的稚嫩聲音,語氣卻偏鬱鬱沉沉的,這種反差,令人縱然在大太陽底下也毛骨悚然,心裡生出幾分寒意。

無奇不能言語。

李靖抬手在額頭上輕輕地一扶:“本來自從我‘重生’開始,滿心所想的,都是雄圖霸業,都是如何的開疆僻壤平定天下,但是……”

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大概就是動斷龍崖上,看到那個他本以為是最難應付的至為狡詐的瑞王,竟肯輕易地舍棄性命。

也許從他也跟著瑞王縱身躍下那一刻,他就跟先前不同了。

但是李靖知道,這種“不同”,是非常危險的。

這些日子來,他的腦海之中時常會浮現不屬於“他”——大唐衛國公李靖的一些“想法”。

或許稱之為“記憶”更妥帖。

他時不時地會想起自己作為這一世的李靖的時候,那種無憂無慮、跟李府眾人,父母,姊妹們其樂融融的相處,那叫做“天倫之樂”,情之羈絆。

他甚至隱隱地有些向往。

有一次他居然神情恍惚的,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快到李家了。

李靖知道,這樣下去不可。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每次當他神智動搖的時候,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刺壓著他,如同頭頂上高懸著的無形的利刃,會隨時落下。

他開始懷疑自己“生”之意義究竟為何。

無奇見他沒有回答,便安靜地等著,但是……看著看著,忽然覺著不對。

她忘了警惕跟防備,俯身靠近:“你、你的鼻子……”

李靖的鼻端隱隱地好像有一點點的微紅,那是什麼?難不成會是血漬?

是小孩子流鼻血了嗎?

李靖反應過來,急忙後退了步。

然後他抬手擦了擦鼻端:“啊,沒什麼。”

這種反應,讓無奇有些疑惑。

她遲疑道:“你剛才、沒有說完的是什麼?”

李靖定了定神,卻幾乎不記得自己剛才說什麼了。他仰頭看著無奇,同她對視了片刻,才笑道:“哦,沒什麼,不重要。”

無奇皺眉,覺著今日這家夥很是反常。

她琢磨了會兒,從千頭萬緒裡捉到一點:“你先前說你故意引顧九去明光鎮,你是怎麼知道我會回來,會經過明光鎮的?”

李靖道:“是周琴北的人提過的。”

無奇驚道:“那個君遙,真的是跟周琴北一夥的嗎?他到底是什麼人?”

李靖笑道:“君遙嗎?哈哈……就是君遙啊。”

這話令人不懂。

無奇試探著問:“你剛才說周琴北的背後不是端王世子,那到底是何人?總不會是、這個君遙吧?”

李靖道:“你覺著呢?”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本來不可能是能操縱端王舊部呼風喚雨的幕後黑手,但是一想到君遙的相貌氣質,卻又覺著不是不可能的。

“要真是此人他難道是在蓄謀造反?”無奇嘀咕,心裡想著該把這消息早點告訴瑞王。

可是剛才李靖說過,瑞王恐怕已經猜到幕後的人了。

是真的?

她忽然有點迫不及待想見到趙景藩了。

思忖了片刻無奇又道:“所以你現在已經跟他們不同路了對嗎?”

“可以這麼說。”李靖答應。

無奇問:“那你到底是什麼打算?”

誠然李靖曾經跟她不共戴天似的,但看他的反應也像是為人利用,而且他又救了自己跟慈幼局的孩子……如果他真的不跟周琴北等人同謀,那以後,他又何去何從?

“打算,其實我的確曾經有一個打算……”李靖微微閉上雙眼,心底浮現的,竟是很尋常的兩張麵孔。

那是兩個塵世中最普通不過的凡俗夫婦的樣貌,貌不驚人,但他們有一個稱呼:父母。

李靖的神誌又有點恍惚:“平平,你可知道,那找不到我的李家夫婦是怎樣了嗎?”

無奇想不到他問的是這個:“你、你說的是居安坊的那李家夫婦?”

“當然。”

“你為何會想到他們?他們……”無奇這些日子不在京城,自然不曉得他們的情形。但這麼冰雪可愛的孩子不見了,可想而知李氏夫婦一定不會好過。

李靖垂眸道:“他們很是傷心,那李家娘子不吃不喝已經清減憔悴了很多了,我覺著她……恐怕會因為失子之痛而……很快死去。”

無奇屏息:“你、你見過他們?”

李靖點了點頭。

無奇不知該說什麼,深吸了一口氣才道:“你怎麼想到見他們?”他堅定的認為他是衛國公李靖,按理說對於這一世的夫婦不會有感情的才對。

李靖道:“我不知道,我隻是時不時地會想到他們,我甚至想……”

他沒有說下去,但他曾想過,或許,或許該讓“李靖”回到李家去。

這真是個可怕的念頭。

但李靖雖沒說出口,無奇卻隱隱看出了一點:“你才說你有點懷疑自己,難道是因為這個?”

“也許吧。”

無奇想了會兒,看著李靖垂頭的模樣:“其實這個不算稀奇,畢竟是他們撫養長大的孩子,若說絲毫的眷戀孺慕之情沒有,才是反常的。”

“是嗎?”李靖抬頭看向她,眼睛裡竟有幾分光芒閃爍。

無奇笑道:“當然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是真英雄大豪傑,也不是無情無義的呀。”

她望著李靖眼中的光芒,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你、是不是想回李家?”

李靖直直地看著她。

他沒有回答,但無奇已經知道了他心之所向。

無奇先安頓了竇玉,自己去跟夫人說了聲,叫門上備車。

出門後往居安坊而去。

車廂之中,無奇看著對麵的李靖,心裡驚奇的很。

這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也會想到“家”。

這到底是銀針的作用呢,還是有這銀針也控製不到的玄妙之處。←思←兔←在←線←閱←讀←

李靖起初還算沉靜,他盤膝坐在無奇對麵,有點像是在斷龍崖大青石上他篤定等著瑞王自投羅網。

無奇看著他盤膝靜坐像模像樣的姿態,心有餘悸,便伸手在他粉嫩的臉上輕輕地戳了戳。

李靖睜開眼睛:“乾什麼?”

無奇道:“沒什麼。”她隻是想打破他這正襟危坐高深莫測的樣子,總讓她想到她最不願意回首的那天。

李靖乜著她:“聽說你回京後先去了瑞王府,而瑞王也急匆匆地回了府,怎麼,你們兩個已經私定終身了嗎?”

“咳!”無奇一口氣沒弄好差點嗆到自己:“你、你少胡說!”

李靖笑道:“這有什麼,我作為大媒,問一問又何妨?將來你們成親……”

無奇受不了他先前安安靜靜的,可也受不了他現在口沒遮攔,忙打斷道:“什麼大媒小媒的,小孩子該有小孩子的樣兒!再瞎說我掐你的臉啦!”

李靖笑笑,回頭看向車窗:“到哪裡了。”

無奇看了眼:“大概還有兩條街就到了。”

李靖臉上的笑斂了幾分:“我、真的要回去嗎?”

無奇道:“其實這樣也好,你既然不跟周琴北等人一路,無處可去。而李家夫婦因尋子而境遇可憐,你若回去,自然是兩全齊美。”

李靖仰頭想了會兒:“是嗎。”

馬車骨碌碌的響動,車窗外有路邊行人喧嘩聲響。無奇瞅了李靖一眼,見他安安分分的,便轉頭看向車外。

正眼見快到了李家,突然間外頭有人道:“李家娘子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哎呀,可憐!”

另一人道:“先前差點掉進護城河裡去,還好給人及時找到……這次又跑到哪裡去了?千萬可彆出事。”

無奇喃喃道:“他們說的難道是……”

對麵的李靖也變了臉色,他的眼神發直,突然間將車門打開,向外衝去。

無奇嚇了一跳,忙道:“喂!”見他身形很急,趕緊又叫:“快停車!”

車還沒有停穩,李靖便縱身跳了下地!

無奇大驚:“李靖!”急急忙忙跟著下車。

而在無奇身後,兩個騎馬隨行的,正是瑞王府的內衛,見狀對視一眼,忙也跟上。

李靖匆匆地從人群中往前,無奇不知何故,隻不敢懈怠地跟在後麵,跑了足足一條街,她已經氣喘籲籲。

正怕跟丟了他,身後一名內衛掠出來:“執事莫急,我們自有人跟上了。”

無奇不知道這是趙景藩命顧九安排的護衛,直到內衛自報家門才明白,可也顧不上這些了,隻道:“千萬彆跟丟了!還有,那個居安坊的李家娘子,能不能派人幫著找一找?”

內侍答應了,叫她原地不動,自己回身傳命。

無奇扶牆站著,想到李靖的種種異樣,心頭亂跳,總覺著有點不妙,隻踮起腳尖向前張望。

一時三刻,另一名內衛返回,道:“執事,請隨我們到前方說話。”

“找到他了?”無奇忙問。

內衛道:“執事去了就知道了。”

無奇不明所以,忙又上了馬車,驅車往前而行。

無奇心裡著急,從車窗往外打量,意外地發現自己竟到了觀荷雅舍的那條街。

正在疑惑,馬車停下,她不等內衛相請,自己下了車:“在這裡?”

內衛引著她向內而行,無奇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