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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28 字 4個月前

沒有哭出聲音,卻已經泣不成聲了。

魏知縣竭力想了會兒:“郝大人指的是……回吳家?”

無奇點點頭。

魏知縣一驚:“這、這又是何意,是賭氣的話?”

“如果沒有下一句,自然就很像是賭氣的話了。”無奇回答,眼睛卻看著地上的吳氏:“她害怕回去,害怕那個害過她的人又害她的兒子,那麼,在吳家,有誰害過吳娘子,又有誰會害金哥兒?”

魏知縣很想把她這句話重複一遍,因為他完全沒有頭緒。

但是現場顯然有人很清楚這個答案。

無奇隻看著吳氏:“你雖然嫁到外鎮,但顯然你跟吳娘子的感情很好,所以她才常跟陳秀才提起你家的事,所以你也為她出殯特意回來,你忍心看她就死的這樣不明不白?到底是誰害了她,誰害了金哥兒,你還不肯說嗎?我之前說天下慈母心,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不顧一切,同樣的還有一句話叫做長姐為母,你是她的長姐,她落到這個地步,難道跟你一點乾係都沒有?你但凡能為她寬心,能拉她一把,她恐怕也未必走上絕路!”

吳氏給她一句句地質問,痛恨交加,已經伏倒在地上,哽咽著說道:“叫我怎麼說?叫我怎麼拉她?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難道你叫我去告訴彆人,我的父親是個禽獸,他從小就……先是我,後是妹子,我以為出嫁了就好了,所以我寧肯嫁到外鎮,如果可以我甚至願意遠嫁千裡,誰知就算是出嫁了也沒有完!”

魏知縣覺著有雷聲,還是那種連環不絕地雷聲在自己的頭頂一陣陣地轟響。

他似懂非懂,覺著自己明白了,可又不想去明白。

因為那個真相是連身為知縣大人的他都不願意去接受的。

無奇轉開頭去。

她也不想接受,也不想聽這種真相。

但還是得聽,因為這是事實。

看著地上悲憤交加的吳氏,她想到了那個走投無路的吳娘子,她的眼睛裡忽然也有一點溼潤。

吳氏姐妹的父親吳老先生,是個禽獸,從小就對自己的女兒下了手,他威脅她們不許告訴彆人,而且這樣羞恥的事情怎麼可以告訴彆人。

吳母又是個愚拙而木訥不堪的人,雖然曾經撞見過幾次吳父對女兒過分親昵,卻從不放在心上。

何況她絲毫不敢管轄她的丈夫,但是管轄女兒卻很有一套。

她還很清楚柿子撿軟的捏,便經常地用木棍等懲罰教訓吳娘子。

等到吳大姑娘出嫁後,大姑娘很少回娘家去。但是吳娘子是在本城的,她的性格又有些軟弱,竟是無法逃脫。

本來以為熬下去就好了,誰知道陳秀才在外頭有了人。

她是個怯懦內斂的人,一旦鑽了牛角尖便再也爬不出來。

她隻以為自己將來會被休了,那時候她又會回到那個她的噩夢之初,而她的兒子隻怕也逃不脫了。

而這種事她無法告訴彆人,就連秀才也不能說,因為她知道,秀才會無法接受此事而更加唾棄她。

吳大姑娘在知道她死後,雖然震驚,但心裡竟生出一種“她終於解脫了”的想法。

所以她才隻說“入土為安”。

陳秀才跟寡婦的私情確實是吳父最先察覺的,他故意的透露給吳母,就是知道她一定會警告女兒,而吳娘子一定會心生絕望,也許會帶著兒子回家裡。

隻是他沒想到吳娘子寧肯死也沒有選擇回“家”。

她不想要自己經曆的那些地獄,讓自己的兒子也經曆!隻有親自經受過才知道那是一輩子難以逃脫的、生不如死的陰影!

無奇之所以叫魏知縣從公堂撤到內衙,便是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張揚出去。

畢竟吳大姑娘還是要活下去的。

在這個世道裡,這種事情一旦宣揚出去,會給無數張嘴咀嚼成什麼德性,誰也不知道。

但無奇可以預見,若真的流傳出去,一定會有大批自詡仁義道德的“高人”為吳家的二老解釋開脫,也會有無數“正直清白之士”帶著不屑刻薄的神情挑剔貶低甚至唾棄吳大姑娘跟死去的吳娘子。

偏偏沒有任何的律法,可以製約這些自以為是的東西。

所以無奇並不想讓此事散播出去。

後來陳秀才招認,吳家在大鬨陳家的時候,吳母本想說出秀才跟寡婦私情的事,是吳父攔住了。

原來吳父利用這件事,跟他敲詐了一筆銀子。

據說他要用這筆銀子買個機靈的丫頭。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有些人,從最開始就不配稱之為父母。

在啟程趕往清流的路上,郝三江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

他氣的頭發都要倒豎起來,吼道:“他娘的老畜生,怎麼不早告訴我,看不打死這狗入的!”

春日歎道:“你若打死了他,你也就犯了刑罰。”

郝三江道:“那要怎麼對付那兩個老狗,就白白放過了?叫我說淩遲都不足以解恨。”

春日回頭看向車窗邊的無奇,微微一笑:“這種畜生自然會有天收的。”

無奇聽見這句便看向她,目光相對,無奇突然間想起少杭府蘇守備公子之死。

她咽了口唾沫,想問,又沒敢出聲。

來安城。

入夜,吳家。

嬤嬤領了個看著才十二三歲的小丫頭進了內宅。

吳老先生借著燈影看了看,樣貌生得還不錯,他笑了笑:“就是年紀略大了些。”

嬤嬤忙道:“老爺要的急,暫時隻找到這個,以後再慢慢地找更合適的罷了。”

吳老先生點點頭,色/迷/迷地看了小丫頭一會兒:“打水伺候老爺洗腳。”

小丫頭在侍婢的引領下端了熱水回來,她似預感到什麼似的有些害怕,幼白的小手發著抖,去給老先生脫靴。

吳老先生有些陶醉地眯著眼睛,感覺雙腳泡在熱水裡,小手撫過他的腳踝,一股熨帖舒暢之意從腿上向上爬。

“識相,”他讚歎了聲,笑道:“你這小賤婢……”

他隻以為是這丫頭給調/教的過分的好,慢慢地睜開眼。

哪裡是什麼善解人意的丫頭,在他%e8%83%b8`前的,是一條嘶嘶吐信的蛇。

臉上的笑就在瞬間僵住,吳父的眼珠將要跳出來,嘴巴卻大張,他不知這是什麼情形,想要叫人。

但就在他張嘴的瞬間,那蛇就像是發現了洞似的猛然竄了進去!

那即將出口的慘叫變成了悶哼,給死死地堵住了。而在他的腳下,嘶嘶亂響的是不知從何處爬進來的大小蛇類。

大概一個時辰後,吳母過來敲門,她覺著時候也差不多了,不想自己的丈夫被那些小妖精勾引到身體太虧了。

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關,但她仍是不敢擅自打開,隔著門連叫了兩聲老爺,無人應答,耳畔卻聽見輕微的嘶嘶的響動。

吳母心生疑惑,終於小心地把門推開了點兒想看看是什麼情形。

誰知隻一眼,吳母便駭然地圓睜雙目,她的身體在瞬間變得僵直,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第132章 二更

清流。

城門才在望, 三江就看到城門處有好幾道身影在那裡焦急的逡巡,踮腳伸脖頸地張望。◎思◎兔◎在◎線◎閱◎讀◎

他有點疑惑,定睛細看, 那邊的人卻也看見了他們。

有幾個人瞧著三江跟馬車, 交頭接耳了一陣,為首一個翻身上馬迎了過來。

遠遠地那人瞪大了眼睛, 越來越近間, 他臉上的笑也越來越明顯,竟大聲招呼:“是是!的確是大少爺!”

三江也認出來了,這人原來是清流阮家的一個老家奴,以前他來清流的時候是認識的。

當下也高高興興地叫道:“宋伯!您老還是這麼康健啊!”

那老宋伯笑嗬嗬地從馬上翻身下地,行禮道:“大少爺, 可把你們盼來了, 小小姐呢?”

這會兒無奇也從馬車裡探出腦袋來,笑道:“我在這兒呐!”

宋伯眼前一亮, 又向著無奇行禮:“小姐您可算到了!我們等了半天了, 再不來,我們可要去京城裡接人了。”

無奇笑道:“怎麼這麼著急呢?”

宋伯滿麵堆笑:“哪裡是我們著急,是老太太急呢, 從昨兒得了消息, 天不亮的就催著我們出門瞧,但凡有個車響馬過的就覺著是您來了, 簡直是盼鳳凰一樣。”

說話間又忙道:“哎喲,我還是彆在這裡多嘴了,還是快進城吧!”

之前看著宋伯跟郝三江相認,已經有小廝飛快地騎馬回阮府告訴去了,這邊馬車才拐過街角, 郝三江就先看到府門口站著一堆人!

給簇擁在中間的赫然正是阮府的老太君彭老夫人。

三江顧不得無奇,隻回頭叫道:“平平,外祖母在等咱們呢!”自己先飛馬往前,隔著十幾步才勒住馬兒跳下地,飛奔到彭老夫人跟前跪地道:“外祖母!您怎麼親自出來了?!”

彭老太太是極和藹富態的麵相,身著青緞子長襖,%e4%b9%b3白的雲錦幅裙,滿頭銀絲,用八寶的蕾絲發冠圍著,一手扶著丫鬟,一手握著根檀木拐杖。

她低頭看著三江,抬手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笑道:“我實在等的發悶,便出來瞧瞧,好孩子,大了兩歲怎麼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有沒有磕到膝蓋?快起來!”

三江隻是笑:“我一見到外祖母就什麼都忘了!”

彭老夫人慈眉善目地點頭:“你呀,這性子倒是跟你爹一模一樣。對了……平平呢?”

正說了這句,隻聽到不遠處有人叫道:“外祖母!”

彭老夫人驀地抬頭,卻見一道身影正忙不迭地從馬車上跳下地,跳的太急,也差點跌倒,多虧旁邊一人將她扶住。

老夫人已經慌地伸手:“慢點你慢點兒!”

無奇扶住了春日的手,卻又向著她一笑,直奔著老夫人跑過來,她可不像是三江一樣規規矩矩地行禮,而是迫不及待地撲向了老夫人的懷裡。

彭老太太也是滿臉笑的,扔了拐杖,一把將無奇抱進懷中:“我的乖孫女兒!”

無奇簡直像是要鑽到老人家的心裡去,抱著不放,三江已經站了起來,見狀有點嫉妒地笑著說:“平平,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無奇慢慢放開了雙手,彭老夫人卻還握著她的小手不放:“快,讓外祖母仔細看看我的小平平……”

這會兒是在大門口,可老夫人卻顧不得了,隻忙盯著無奇的臉仔細看了一陣子,才皺眉說道:“雖看著是比之前長高了些,可怎麼還是那麼瘦弱弱的,你娘也不多用心給你調理調理?”

無奇笑道:“這個不怪娘,是我自己不爭氣嘛。”

這會兒眾人笑著勸道:“老太太,不如跟小姐跟少爺到裡頭說話吧,之前在外頭站了半天了,彆吹了風,待會兒又說頭疼了。”

無奇聞言忙攙住了老夫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