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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02 字 4個月前

阮夫人覺著,這大概是李公子在外頭不知受了誰的點撥,所以頓悟,才痛改前非的,那會兒四方也深以為然。

無奇聽到這裡笑道:“這不是好事嗎?”

三江在旁邊忍不住插嘴說:“本來的確是好事,但最近這幾天,這小子時不時地說自己是李廣轉世……要去邊關打仗殺敵呢,家裡攔都攔不住。”

“李廣?”無奇詫異起來:“難道是那個飛將軍李廣?”

三江笑道:“可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飛將軍李廣嗎?”

阮夫人聽到這裡,笑著搖頭:“這也沒什麼可怪的,是這個孩子發了癔症或者故意嚇人之類的吧。”

郝四方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這小子他原先並不好武,但自打說自己是飛將軍後,突然間武功高強起來,而且他以前並未握過弓,如今射箭的本領卻非同一般!我本來不信的,今兒他又發病了,非要騎馬趕往邊疆,我跟眾人聞訊前去,也算是親眼見了一回,果然他的功夫了得!兩個粗壯的家丁都攔不住!動起手來也頗有些為將的虎威,跟以前那個給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病秧子簡直判若兩人。”

三江則小聲跟無奇道:“當時不少人在旁邊,都說可能……有可能是給飛將軍李廣附身了呢。”

第96章 三更

三江悄悄跟無奇說了這句, 偏給阮夫人聽見了。

夫人便道:“大晚上的,彆跟平平說這些,留神嚇到她回頭做夢。”

郝三江雖然覺著無奇在清吏司, 什麼奇怪的事情沒見過, 不至於給這點兒小事嚇到。

但既然是太太發話,他當然立刻站直了些, 乖乖答應道:“好的, 娘,我不說了。”

郝四方因為要給自己下午沒回來做解釋,所以才提起了這件事,這會兒發現夫人不喜歡,便忙道:“太太說的對, 是我多嘴了, 本不該晚上說這些有的沒的。”

阮夫人便跟無奇道:“行了,你在這兒半天了, 就先回去吧。”

三江就也跟著無奇一起退了出來。

兩人到了外間, 無奇才拉住他問:“哥哥,這李家的公子還有什麼消息?最後是怎麼處置的?”

三江哼唧說:“娘不許我晚上提這些嘛,你還問。”

無奇笑道:“你知道我不怕的。你不說, 我晚上反而睡不著了。”

三江才道:“其實也沒什麼, 就是這李公子鬨得太厲害了,他們家裡人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將他綁了起來,我聽他們商議著明兒要請和尚道士過來降妖除魔呢,也不知有沒有用。”說到最後便嗤地又笑。

無奇聽的入神,忙問:“你又笑什麼?”

三江便小聲說道:“那些人商議著如何處置的時候,那李光還在那裡大叫什麼‘飛將、庸奴……什麼大將軍之類的, 像是一首詩。’”

無奇一驚:“等等,你說著李公子叫什麼?”

“李光啊,就是光照的光,不是李廣的廣。”

無奇皺眉想了會兒,又問:“他念的是不是‘飛將無時命,庸奴有戰勳。誰憐老衛尉,身屬大將軍。’?”

郝三江直著雙眼看了無奇半晌,叫道:“可不正是這一首詩嗎?平平,你總不會也躲在那裡偷看吧,不然怎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無奇笑道:“彆瞎說了,這是宋代劉克莊的雜詠之一,這一首詩就是寫李廣的!”

所謂“飛將無時命”,自然是說李廣的外號“飛將軍”,但他偏生時運不濟,沒有能夠封侯。而“庸奴有戰勳”,一般意解是說奴仆出身的衛青,他反而得了勳功,為李廣抱不平。

至於“誰憐老衛尉,身屬大將軍”,便更是作者對於李廣的感慨罷了。

三江這才明白:“原來是這樣,不過這小子不學無術的,他怎麼會知道這些詩啊詞的?這件事果然詭異。平平,你覺著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李廣轉世?還是他們說的鬼神附身呢?”

無奇也覺為難,搖搖頭道:“我又不是大夫,又不曾親眼見過,隻聽你跟爹這麼一說,又怎會判斷。”

三江笑道:“不然明兒我抽空帶你去看看?”

無奇心頭一動,卻又道:“還是不了,明兒小蔡、小林子他們要來家裡吃飯呢。對了,你中午也記得回來,春日姐姐也在。”

郝三江一聽,精神萬丈,摩拳擦掌地說道:“不錯不錯,明兒我會好生打扮打扮。”

無奇看他興高采烈的,心裡升起一點不祥之感,思忖了會兒便叮囑道:“哥哥,我知道你……你挺喜歡春日的,不過你見了她,能不能彆……”

“彆怎麼樣?她是不是說什麼了?”

“呃,不是她說什麼,我就覺著你那樣的話,反而會嚇到春日……”

“我哪樣了?”

無奇本是好意,可三江卻是直腦筋。她不知該怎麼說:“總之,咱們矜持些行嗎?何況這種事情是兩情相悅的,要是春日真的不理你,你不如……”

“你不懂,”三江卻先發製人似的搖著手道:“我聽人家說過了,女孩子就是天生的羞怯內向,有時候她不理你,可心裡卻是想著你的呢。”

無奇吃驚:“哥哥,你哪裡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

三江嗤嗤地笑道:“我是你哥哥,我當然懂的比你多。而且,女孩子又不會主動,所以隻有我們男子漢主動些了,不然怎麼能打動芳心呢?唉,要是蔡學士也像是我這樣有勇有謀的,也不至於現在還孤家寡人沒著落了。”

無奇聽三江在這裡胡說八道,眉毛都不知不覺地擰成了扭股糖一般,猛然聽到最後一句越發震驚:“你說什麼,蔡大哥……他怎麼了?”

三江拍拍她的肩膀,感慨說道:“這你更不懂了吧?要不怎麼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呢,你看蔡學士那樣的人,要相貌有相貌,要人品有人品,本來以為沒什麼是他得不到的,可他偏偏也跟我一樣,都是有喜歡的人卻求不得,嘖嘖,那天晚上他跟我喝酒,我才知道他跟我一樣可憐啊。”

“喝……可憐?”無奇不知道自己要更驚訝於哪一方麵,“蔡大哥什麼跟你喝酒?你們……說什麼了?”

她的心突然有點怦怦亂跳。

“就是那天晚上,我跟著春日去……”郝三江說到這裡,忙打住:“這可是我跟蔡學士之間的秘密,你就彆打聽了。”

見三江要走,無奇忙拉住他:“哥哥,蔡大哥他還跟你說什麼了?什麼……喜歡的人求不得?”

兄長雖是隻言片語,無奇卻聽出來了,是三江跟蹤春日,誤去了護國寺小院那次。

郝三江見她追問,左顧右盼見沒有人,才說道:“我隻跟你一個人說啊,蔡流風……他其實心裡也喜歡著一個姑娘,不過看他那意思,人家姑娘好像根本不喜歡他……”

此刻兩人站在廊下,隻有頭頂一點燈籠的光芒。

暗淡的燈光下,無奇的雙眼瞪得圓圓的:“你說、你說蔡大哥……喜歡一個‘姑娘’?這是他親口跟你說的,還是你自己編出來的?”

三江覺著自己受到了侮辱:“這哪裡是我編出來的?他親口說,我記得他說——‘那是個很好很難得的姑娘,我從很久前就喜歡上了,可她心裡未必有我’……你看我學的像不像?”

郝三江回憶著那天晚上的情形,把蔡流風那種悵然而溫和的語氣學的惟妙惟肖。

他學完了後便看向無奇,甚至想讓無奇誇他幾句。

誰知轉頭卻發現身邊空空入夜,三江一愣,回身才見無奇不知何時已經走開了。

“唉你這小混蛋……”三江趕緊拔腿追上無奇:“我辛辛苦苦跟你演的……對了,你可不能告訴彆人啊?我答應流風,不跟其他人說的,誒?你怎麼不說話?”

無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打發了三江的,她又在外頭晃了會兒,才總算晃回了院內。

幾個丫頭都知道她在阮夫人那裡,所以很安心。

寧兒先前叫人去打聽過,知道她快回來了,所以一早地吩咐人準備了洗澡水,跟各色的水果,等著她洗完澡後吃。

突然見無奇回來,還是一副丟了魂兒似的樣子,寧兒有些詫異,忙趕著說道:“怎麼了?不會是……又做了什麼惹太太生氣,太太說你什麼了?”

她知道家裡沒有人敢給無奇氣受,隻能是太太做了什麼。

無奇扶著門扇,皺著眉,兩隻眼睛竟是半閉著的,好像頭很疼的樣子,也不說話。

寧兒嚇得不輕:“還是身上不舒服?哪裡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無奇聽到這裡,才慢慢地睜開雙眼:“不用。”

寧兒趕緊扶著她走到裡間:“到底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呢?”

無奇坐在床邊,低著頭,看著自己摁在腿上的雙手。

腦中突然又出現當初在護國寺小院裡,跟蔡流風的相處,緊接著,卻是在秋浦的街頭……他突如其來的那番話。

但是當時,她認定了他是個斷袖,嚇得不輕。

可今晚上聽了三江的話,無奇突然間意識到,難道、難道是她誤會了?

三江顯然沒有騙她,那麼蔡流風就是真的當麵跟三江說過他喜歡一個“女孩子”。

如果蔡流風認為她是男人,以他的性子,必定不會如此畫蛇添足,最多他可以含糊地用“喜歡一個人”來形容,而不必特意點到“姑娘”。

當初因為柯其淳的緣故,無奇曾想過蔡流風難道……知道了她的秘密?

可又覺著不可能!畢竟她藏得如此完美。

所以在瑞王說蔡流風是斷袖的時候,就像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無奇立刻覺著,蔡流風必然是犯了斷袖。

難道……真的是大錯特錯,事實上他的確、的的確確地知道她是個女孩兒?!

無奇的頭像是才給什麼敲打過,轟轟然。

她一會兒覺著秋浦的事情,是天大的一場誤會。

但另一方麵又覺著,倘若蔡流風知道她是女孩兒……這、這……

這卻更加的如何了得!

而且,這又怎麼可能,他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自己留了很多破綻?

除了他知道,還有誰?

難道她已經捅破天了?

瑞王……瑞王呢?!

無奇越想越是心驚肉跳,她想不到自己有任何地方的破綻,但又覺著通身都是破綻。

思來想去,有一點無奇可以肯定,大概從觀荷雅舍吃飯之前,蔡流風就應該知道她的身份了。

頭幾乎都要炸開了,最後無奇隻能抱著腦袋滾倒在床上,不敢讓自己再想下去。

這一夜,因為無奇的反常,把寧兒跟小釵等丫鬟都嚇壞了。

直到水都冷了,無奇才重又爬起來,寧兒忙叫人重新打了熱水,伺候她洗了澡。

隻因為無奇一恍惚,寧兒發現了她腿上的傷,原先的結痂早就褪了,可是那十字疤痕還很清晰,倒是把寧兒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