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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腳下 八月薇妮 4324 字 4個月前

開的是林森,他邊走邊深深呼吸,舉起袖子狠狠地把眼中的淚擦去。

然後是蔡采石,撐著傘追過去。

最後柯其淳道:“咱們也走吧。”

無奇點點頭,在袖子裡找了找,掏出一朵從府衙摘下來的白色薔薇花。

她把薔薇略蜷的花瓣吹開了些,緩緩俯身將花放在地上:“苗主事,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雨水落在白色的小花上,薔薇花輕輕地抖了抖,就像是在回應無奇的話。

第69章 三更

愁作秋浦客, 強看秋浦花。山川如剡縣,風日似長沙。

這是唐代詩人李白在天寶年間,遊曆秋浦時候所做的《秋浦歌十七首》, 其中之一。

乘車往回的時候, 無奇透過車窗,看著外頭秋雨淅瀝, 路旁欄杆外的花草被雨水打的左搖右晃。

她心中莫名地想到了這首詩。

“愁”這種事情, 還是頭一次的在她心裡如影隨形,也許隻有到案子破了,真凶伏法的時候,這愁緒才會散開。

又或者就算到了那個時候,這愁也不會輕易離開, 因為這次不是什麼輕飄飄可以一笑釋然的, 而是猶如師長手足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蔡采石見她望著窗外, 雙眼空濛, 眼角帶些潮潤的微紅,他恐怕她傷心傷身,便故意地問:“小奇, 你說的是真的?你想讓知府大人放了冠班主回來?”

林森道:“小奇你何必管他們, 剛才他們竟然說那些話,實在是不可原諒。”

無奇說道:“將心比心, 在他們看來,官府沒有捉到真凶而冤枉他們班主,自然不夠稱職,所以他們並不會因為苗大人的死而生出同理之心。因此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查明真相,而不是因為他們的一時誤解而賭氣。”

林森低下頭去:“苗大人死的冤枉, 真不值……他初來乍到,到底招誰惹誰了。”

無奇聽著這句“招誰惹誰了”,不做聲。

蔡采石看看兩人,終於對林森道:“對了,那個蔭廷侯到底是怎麼樣的人物?”

林森聽他問起來才說:“這個侯爺,眼高於頂,看得出是在本地橫行霸道慣了的,我並不喜歡。不過……”

“不過怎麼樣?”

林森想起那天在老太太上房見到的蔭廷侯夫人:“他的夫人嘛,倒是有幾分姿色,年輕的時候定然是個大美人兒,可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蔡采石聽了這句,跟無奇對視了一眼,都苦笑起來。

“好啊,”蔡采石拍拍林森的肩:“我還擔心你一蹶不振呢,如今還知道看女人,沒改你的本色就好。”

無奇卻想起在家裡的時候,阮夫人叮囑過自己的話。

林森說的蔭廷侯夫人,就是那位頗有心機的黃夫人了。

當下問:“那位蔭廷侯夫人,性子如何?”

“我就見了那麼一次,情形又複雜的,哪裡知道,”林森抓了抓頭:“哦,當時彆的女人都嚇得逃走,她卻坦然走了進去,不像是一般庸脂俗粉一樣膽怯,看著卻是有幾分膽識的女子。”

蔡采石道:“這麼說來卻好像比蔭廷侯出色一些。”

林森道:“你們若親眼見了就知道了。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又臭又硬的牛糞上。”

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無奇跟蔡采石並沒有榮幸看到鮮花,而且,連牛糞都沒有見到。

因為他們在蔭廷侯府的門口吃了牛糞給的閉門羹。

侯府的門房揣著手,帶著三四分的不耐煩說道:“我們侯爺說,你們清吏司的錢司長已經打道回府了,就不必勞煩各位再往府裡跑了,要是喝茶吃飯呢,府裡倒是可以招呼,其他的查案子之類就很不用,省得府內的婦孺都擔驚受怕的不安。”

林森道:“你們是什麼意思?”

門房扔出一個點到為止的白眼:“官爺對不住,我們侯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傳達,是什麼意思您自己該清楚。”

無奇拉住林森,說道:“既然這樣,我們當然不至於強人所難,隻是想問問你們二姑娘怎麼樣了?”

“姑娘先前醒了,隻是還不能開口說話。”門房一邊回答,一邊不住地打量無奇,見她生得實在秀麗可人,忍不住問道:“你也是清吏司的人?”

“正是,”無奇點點頭,略一想又道:“我還有一句話勞煩你們轉告侯爺,這件事並沒有完,甚至才開始,凶手是衝著蔭廷侯府的,侯爺既然不需要我們多事,那就請自求多福吧。”

說完後,無奇看看林森跟蔡采石:“咱們回知府衙門吧。”

門房呆了呆:“喂……你是什麼意思?”

無奇下台階,在傘下回頭:“我的意思已經說了,你隻管轉達給蔭廷侯,是什麼意思他自然該清楚。”

門房噎住。

他剛才就是用差不多的話術堵林森的,沒想到這麼快給反扇了回來。

無奇他們乘車回轉知府衙門。

下車而行的時候,正遇到好幾個衙門公差文吏打扮的人從內出來。

其中一人相貌格外出眾,遠遠地看見柯其淳跟林森,便先走了過來。

他麵上帶笑,躬身行禮道:“柯兄,林小弟。這兩位是……”

柯其淳也拱了拱手:“子岩,他們也是清吏司的人,這是小奇,這是小蔡。”

胡子岩忙向著無奇跟蔡采石行禮,道:“幸會幸會。”

無奇兩人忙拱手還禮,見胡子岩相貌俊秀,一派斯文,又見他身著縣衙公服,自然也是衙門中人,隻不知是怎麼跟柯其淳認識。

胡子岩道:“柯兄是從哪裡來的?”

“小奇跟小蔡剛到,帶他們各處走了走。”柯其淳道。

胡子岩臉上的笑容收起,皺眉歎道:“去儺神廟了?”

柯其淳道:“也去過了。”

“天有不測風雲,”胡子岩歎道:“剛才跟一乾同僚還在說呢,苗寺正去的實在可惜。”

柯其淳道:“我們一定會捉到真凶的。”

胡子岩表示讚同,他看看柯其淳又看向林森無奇等,正色道:“我相信以柯兄和諸位之能,絕對可以將真凶緝拿歸案,告慰苗寺正在天之靈的。”

此刻跟胡子岩一起的那些人正遠遠地等著他,胡子岩回頭看看,便道:“若有需要我幫忙的,請務必開口,我一定竭儘所能。”

大家拱拱手,互相道彆。

胡子岩去後,蔡采石問:“這是誰?是柯大哥你的舊識嗎?”

柯其淳道:“子岩是我當初行走江湖時候認識的,為人性情灑脫,我跟他一見如故,後來分開,之前無意中照了麵才知道他也在秋浦。”

無奇目送胡子岩跟那幫人離開,隻聽林森道:“這位胡公子倒是個不錯的人,那天他在本地的會賓樓定了桌子,叫了兩個府衙的同僚作陪,本來想請柯大哥跟我去吃飯的,隻是我們臨時跟著錢代司去了蔭廷侯府便錯過了,倒是辜負了他的盛情。”

無奇聞言道:“就是蔭廷侯府老夫人出事的那天?”

“啊對,”林森回答:“就是那天。”┆┆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正在這時,卻是春日迎麵而來,說道:“再不回來,我就去找了。”

無奇問:“那件事辦的怎麼樣了?”

春日道:“那有什麼不成的,本來楊知府還有點顧慮,我一提到王爺,他就立刻派人親自護送那冠班主回去了。”

說了這個春日道:“不過,你讓我頂著王爺的名義辦事可使得?”

無奇道:“有什麼使不得的,本來就是王爺叫我們來的,我們是在給王爺辦事,難道連他的招牌都不能用嗎?”

春日一笑:“好,我隻怕現在用的歡,以後王爺追究起來……”

“不會,王爺不會那麼小氣,”無奇隨口說了這句,又覺著自己話說的太滿,便道:“呃,要真追究起來,我自然會解釋的。”

春日掃了一眼她腰間墜著的那個銀白五福荷包,點點頭,並未說話。

且說蔭廷侯府的門房眼睜睜看無奇他們上車去了,他尋思了會兒,不敢怠慢,還是趕緊入內向蔭廷侯傳話。

蔭廷侯聽了他轉述的話,琢磨片刻,大怒。

“混賬,這是在咒本侯嗎?”他氣道:“那些人呢?”

門房縮著脖子道:“回侯爺,他們已經、走了……是說回知府衙門了。”

“走的倒是快!”蔭廷侯怒極:“區區新建的清吏司,無名小卒也敢來侯府撒野,居然還敢說這些狂話……”

正怒不可遏,裡間黃夫人帶了兩個丫鬟走了出來。

蔭廷侯示意門房退下,黃夫人道:“侯爺,怎麼又生氣了?不是說該保重身子的嗎?”

“你不知道,剛才清吏司又來人,我乾脆不見,他們就丟下了兩句詛咒的話。”

“哦?”

蔭廷侯告訴了黃夫人,冷笑道:“如今老太太被人害死,二姑娘也性命垂危的,他們居然還敢說什麼‘隻是開始’,幸虧他們跑的快,若不然,打斷他們的腿問問是什麼意思!仗著是京內來的,就真擺出了欽差大人的架勢不成?惹怒了我,誰的麵子也不給!索性撕破臉!反正老太太已經沒了……”說到最後,不由悲從中來。

黃夫人忙勸道:“侯爺,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且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如今府內要做的事甚多,您若氣出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彆叫親友們看笑話才是。”

蔭廷侯聽了這句,才長長地籲了口氣:“夫人說的是。是本侯一時沒忍住,罷了。”

他停了停,端起茶盅喝了口,又問:“老太太的喪事要儘快操辦,一定要隆隆重重的,就勞煩夫人多操心吧。”

黃夫人道:“侯爺放心,妾身一定會竭儘所能的,自然會把老太太的後事操辦的風風光光,絕不至於落人褒貶。”

蔭廷侯點點頭,卻又皺眉道:“隻是、老太太一把年紀,竟不得善終,本侯真是枉為人子,若是給我找到殺人真凶,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黃夫人道:“妾身早已經想好了,會請三十六個尼僧,三十六道人,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為老太太超度。”

蔭廷侯握住她的手道:“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黃夫人溫聲道:“這都是咱們做子女媳婦的應儘本分,侯爺放心,老太太在天之靈,自然會明白侯爺的一片孝心,也會安心的往生仙界的。”

這幾句話,才說的蔭廷侯心情舒緩了許多,忍不住又歎道:“府內出了這樣的大事,除了你,我竟不知還有誰可以倚靠,那些人也靠不的。經過這個我算是知道了,還是夫人識大體,撐得住局麵。”

蔭廷侯性子有些風流,在沒有娶黃夫人之前,屋子裡就有好幾個通房丫頭,外頭還養了個外室,可後來娶了親後,不知黃夫人用了什麼手段,那些丫頭們一個個老實起來,最後隻留了兩個妾,且跟外頭養的外室斷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