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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貴婿 落日薔薇 3938 字 4個月前

的尾音。

沉寂了整整一年的江寧簡府, 忽然打了大門。

門外白幔遍掛,喪幡豎起,簡家失蹤的女兒歸來, 重辦簡家喪事。

門內靈堂新設,漆黑的“奠”字下, 跪著通身素縞的少女,除了烏黑的瞳仁與青絲,她身上似乎就隻剩下一個顏『色』。

這場沒有棺屍的喪禮,隻有三十七個牌位,叫聞者落淚, 聽者傷心。

明舒卻沒哭,她冷靜地主持著喪禮上的一應事宜, 客氣地接待了每個上門吊唁的人,大方得體無可指摘, 汴京城那個明快的小娘子仿佛就此消失。

喪禮過後, 便是起棺遷墳。明舒另挑了風水寶地重新安葬他們,遷墳那日的隊伍浩浩『蕩』『蕩』, 遠遠望去, 便似盤遊山間的白龍。

明舒的淚, 在簡金海墳前才落下。

“阿爹,我來了。對不起,沒能見最後一麵,但放心, 的仇,簡家的恨,女兒都替你們報了……”

報了仇,她才有臉來見他們。

陸徜上前跪在她身邊,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方將哭成淚人的明舒攬入懷中,任她痛痛快快地哭這一場。

————

喪事過後,明舒並未休息。

簡家的買賣要重新支起來,全都要她一個人撐著,她不能也不想休息。

金坊早已停工多日,鋪麵也幾乎全關,金鋪的生意徹底停滯,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簡家金鋪的舊夥計老掌櫃們,全都召回簡家。

偌大的議事廳內,老少爺們站了滿堂,明舒端坐堂上。她一身素白孝服,烏青的發髻間隻兩三支珍珠釵,臉上脂粉未施,清泠泠的一雙眼蓄著與年紀不相仿的威嚴,不動聲『色』地麵對堂下眾人各異的目光,沒有怯意,也沒有退縮。

這是陸徜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明舒。

他印象裡的她,似乎還是在汴京時明%e5%aa%9a飛揚的小娘子,又或者是幼時嬌俏討喜的小女孩,可轉眼之間,她已是獨當一麵的當家人,那些稚天真懵懂,一掃而空。

這才是真正的簡家大小姐。

“願意回來的叔伯兄弟,明舒替父親,替簡家謝過諸位,此情意明舒會銘記於心;不願意回來的,明舒也不強求,人各有誌,明舒明白,在此就祝各位前程似錦……”

不知何時,明舒已經起身走到堂中,朝著四周老少抱拳,清脆的聲音宛如玉石擲地。

堂下響起一片附和聲,各人抱拳以,仿佛到昔年,簡金海在世時議事景象。

————

夜深,屋內燭火通明。

“酸,好酸!對對,就這兒。”明舒扭著咯吱作響的脖子嚷道。

溫熱的手捏著她肩頸,按得她一陣酸爽。

“伏案太久了,要走動走動。”陸徜一邊按一邊勸她,“我知道急著把金鋪的賬目理清楚,讓生意重上正軌,但也要顧著自己的身體。”

“就剩一點了。”明舒舒服得閉上眼。

陸徜掃了眼桌案,她所謂的“一點”是這堆滿桌案的數不清的賬冊。

這叫他如何放心離開?

一隻手忽然搭到他手背上,明舒道:“陸徜,明天一早出發往章陽,我卻拉著陪我看賬冊,也沒給好好餞行。”

“我之間,還談這些?”陸徜俯下頭,唇輕觸她後仰的額角。

那裡,有道淺粉的傷痕。

“彆鬨,癢!”她“嘻嘻”笑著彆開臉。

陸徜猛地扶住她的臉頰,唇掃過她的臉頰,滑至她唇瓣。

明舒“嗚咽”一聲,被他噙住唇。

輾轉流連了許久,他方輕輕放開,隻以指腹摩挲她的唇瓣,道了聲:“明舒,該睡了。”

明舒雙手掛到他頸間,軟綿綿“嗯”了聲,被他攔腰抱起。

陸徜認命地將她抱回寢間,在心中暗暗歎了聲。

他還有三年要守。

————

離彆這日,天氣晴好。城外的桃花已,被徐來的春風一吹,落了滿地粉白花瓣,偶有馬兒馳過,花瓣被馬蹄揚起,飄飄揚揚飛向遠處。

“到了那兒,記得給我來信。若有缺什麼,也隻管同我說,我讓人給捎去。這車上的東西,要送人的我都做了記號,其餘的就自己收好,尤其那包應急的『藥』。章陽貧寒之地,缺醫少『藥』的,……”明舒說著說著,吸吸鼻子。

陸徜看著跟在馬車後的那滿滿當當一車子行李,失笑。

此去章陽,他本輕車簡從,隻帶了來安一個書童與四個親隨,其餘親信都被他安排留在明舒與曾氏身邊了,行李也就簡單幾箱東西,一輛馬車綽綽有餘,但明舒硬是又收拾出一車子的東西讓他帶著。

四季衣裳鞋襪、應急成『藥』、筆墨紙硯、點心零嘴乾糧……就差將整個家都搬過去。

“我會照顧自己。”陸徜從未想到兩人間有一天會倒置,變明舒『操』心起他的飲食起居來。

“章陽那地方不太平,是朝廷指派的知縣,到了任上就是眾矢之的,可要多加小心。”明舒又道。

早春的風灌入衣襟,吹得人發冷。陸徜替她攏緊披風,隻道:“也一樣。簡家的生意雖然要緊,但也莫『操』之過急。”

明舒點點頭,看了眼天『色』,推他:“罷了,再說下去,這話也說不完。天不早了,……快走吧。”

“那我走了。”陸徜握握她發涼的手,鬆開,轉身朝著馬車走去。

可他才剛走到馬車前,卻聽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喚。

“陸徜!”明舒飛奔而來,徑直撲進他展雙臂的懷中。

陸徜緊緊抱住了她。

一陣風過,桃花滿頭。

————

時光勿促,轉眼又是一年冬去春歸。

簡家金鋪已恢複昔年八成景況,明舒野心大,借著滿堂輝已將生意往京城鋪去,年末之時幾乎是汴京和江寧兩地來回奔忙。過年她是在汴京同魏卓和曾氏一起過的,也隻呆了一天,就又匆匆趕回江寧,惹得曾氏心疼不已。

她與陸徜,也已一年多沒見過麵,彼此間不過魚雁往來,信積了厚厚一疊收在妝奩下麵,拿藏在手鐲裡的鑰匙鎖著,累了的時候就要打讀一讀。

這一年之間,章陽的消息倒是不斷傳來,多是好事。

章陽那地方苦寒,窮人多,吃不上飯便落草為寇乾起打家劫舍的事來,又對朝廷心懷怨懟,是以極不太平,出過幾次起義。朝廷雖然屢次派兵鎮壓,可總是壓下一波又起一波。到這裡赴任的官員,無不叫苦連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陸徜這七品小知縣去了以後,倒是雷厲風行,拿出幾項章程,先在鄉間組建鄉兵對抗草寇,以保百姓安危,再大行水利農事,興民之根本。

一年多時間過去,章陽太平不少,陸徜政績傳入汴京,得聖人嘉許。

眼瞅著情況已往好的地方發展,怎料到了這一年夏,突降天災,章陽附近數城大旱數月,秋收無望,百姓餘糧漸空,鬨起饑荒,又逢寒冬,當真是饑寒交迫,將章陽上下官員折騰得焦頭爛額。

陸徜亦不例。

“大人,糧倉的米糧已經快放空了。”

半個月前,陸徜就已下令開倉賑災,但一縣的存糧有儘,隻夠勉強支撐半個多月。

“讓賬房算算現在衙門還有多少存銀,夠采買多少米糧。”陸徜坐在案後沉聲道。

倉已經無法應付日漸嚴重的饑荒,采買糧食是當務之急,可章陽本就貧賽,曆年來稅銀都不足,衙門內的存銀也不過勉強支撐一縣運作而已。

“如今數城皆起饑荒,附近糧價大漲,我們的銀子買不了多少。”

“朝廷的賑災銀糧又遲遲未至,如此下去,隻怕……”

饑寒交迫之下必會生變,凍死、餓死,疫病橫生,流民四竄,匪患再起……

陸徜捏著眉心聽站在屋裡的下屬稟報著章陽縣的情況,正思忖對策時,頭忽然有衙役來報。

“陸大人,衙門外頭來了位娘子,說是您的妹妹……”

“妹妹?”陸徜愕然抬頭,他哪有什麼妹妹?除了……不會吧?

“快,請她進來。”他霍地站起吩咐道。

“大人,您還是出去看看吧。”衙役為難道,“她帶了好多車東西,都停在衙門前。”

————

都已經要入冬了,白花花的日頭還照著大地。

陸徜匆匆走出衙門,沒幾步就額上就已見汗。遠遠的,他就瞧見停在衙門外的數輛馬車,馬車上有鏢旗迎風招展,寫著龍飛鳳舞的“威遠”二字。

打頭的馬車旁,站著許久不見的熟人,威順鏢局的鏢頭趙停雲。

陸徜腳步微頓後又很快迎上,朝著趙停雲拱手,簡單寒暄後,他才四下張望——沒瞧見明舒身影。

“明舒呢?”他問趙停雲。

能自稱是他妹妹,又雇了威順鏢局護鏢的,除了明舒,不做二人想。

“阿兄,我在這呢!”

熟悉的聲音似乎從天上傳來,陸徜猛地抬起頭,隻瞧見馬車疊的箱籠之上坐著個人,正晃著腿居臨下看他。太陽的光暈在她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