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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栗色的卷發,不想也知道是唐雨倩留下來。

心裡的那一股悶氣,感覺越來越濃烈了。

車子一路到他們公司樓下,舒慕全程沒怎麼開口說話。

舒慕生周景庭的氣,從來沒有超過三天的。

大不了悶著誰也不理誰,可是過了一兩天,她自己就會忍不住,首先舉白旗。

周景庭看上去沒什麼脾氣,但其實倔得很,從來不會為任何人妥協。

大概優秀的人都這樣,從來不會去想要討好任何人,因為從來都是彆人討好他。

——

舒慕的強迫症最嚴重的時候是在大四,當初找工作,到處跑招聘會,但得到的結果不儘人意。

最糟糕的是她麵試一家電商企業,拿到的是運營的OFFER,最後人事部把她發配到倉庫打包發貨,美其名曰實習,至少要做夠半年才能開始接觸運營。

雖說做人不該眼高手低,可是她一個211大學畢業的人,跟一群阿姨一起打包,並且對她增長經驗完全沒有幫助,她做了一天就辦了離職。

那時候的周景庭已經取得了晨安資本的OFFER,每天西裝革履出入南城最繁華的商業中心,在彆人還在為工作奔波勞累的時候,他已經在大公司混得風生水起。

那一段時間是舒慕最難熬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在焦慮中度過,除了對工作的焦慮,還有腦海裡反複出現的可怕畫麵,比如走到陽台,就覺得自己會跳下去,從而心跳加快,慌亂,害怕自己真的跳下去。又比如,看到尖銳的物體,會覺得那尖銳的物體下一秒就要刺傷自己,從而不敢再靠近。

明知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想法,卻還是忍不住去想,想了又心慌,心悸。

如此惡性循環,幾乎將她逼瘋。

後來去找學校的心理老師,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症狀叫強迫症。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接觸這個名詞,正式明白這是一種神經症。成因有很多,壓力大,自身敏[gǎn],環境,遺傳等。

後來,她正式確定了一份工作,還如願以償地和周景庭合租,壓力稍微減輕,症狀才有所緩解,但依舊存在。

但沒想到,一件事的發生,再次把她打入深淵。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她六點多下班,天已經黑了,公司外麵的街道華燈初上,原本一切都在有序進行,她在想著回家該做什麼菜。

隨著一聲砰一聲巨響,她循聲看過去,親眼目睹一輛小貨車從一個人身上碾過去,摩托車被撞了出去,甩上了路邊的路燈杆。

“哎喲,不得了了,有個人被壓了!”

“太慘了吧。”

“快報警!叫救護車!”

周圍不少人圍了過去,她愣愣地站在那,距離事發現場,不過幾十米,她沒有膽量上前圍觀,腦海裡儘是剛剛看到的那個畫麵,揮之不去。

她表麵鎮定地繼續往前,忽然耳邊一聲刺耳的刹車聲,一輛電動車堪堪在她旁邊刹住,車輪子距離她的腿不過幾厘米。

穿著工作服的外賣小哥破口大罵,“神經病,找死啊!”

舒慕驚魂未定,被這麼一罵,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的更快了。

進了地鐵口,她心不在焉,刷卡入閘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不隻是手,身體也有些抖。

今晚的菜,很鹹,並且還焦了。

趁著周景庭還沒回到家,舒慕把菜都倒掉了,重新叫了外賣。

睡前,舒慕跟周景庭說起今天看到的一切。

等她說完,周景庭說:“彆想那麼多,睡一覺就好了。”

舒慕也以為,睡一覺就好了。

但她其實幾乎一夜沒睡著,腦海裡反複出現那個畫麵,到後來,被車壓的那個人成了她自己,倒在血泊裡的也成了自己。

當死亡的畫麵不停地在腦海裡回放,連她自己也無法操控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或許明天就會死去。

——

“高老師,我特彆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崩潰。”谘詢室裡,舒慕說。

對麵坐著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名叫高遠,是這家心理醫院的醫生,同時也是金大的心理老師,一周有兩天會去學校。

當初就是高遠告訴她,她的這種症狀叫做強迫症的。

舒慕繼續說:“自從前幾天看到了那一場車禍,我這些天都沒睡好,隻要我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出現我出車禍的畫麵,又或者我男朋友出車禍的畫麵,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停下來,最近每次出門或者過馬路我就會焦慮,總覺得自己隻要走出去,就會發生車禍。”

高遠雙手交叉放在桌麵認真地聽她訴說,他麵相溫和,是讓人舒服的外表,“舒慕,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強迫症。”

“嗯,記得。”

高遠溫聲道:“你現在這種症狀也屬於強迫症,細分一點,就是意念強迫症,主要是大腦會經常去想一些讓自己感到恐懼或者不適的事情,這些事情跟你的意願背道而馳。我曾經就跟你說過,當你意識到自己的強迫症狀,你就不能下意識地反抗,因為強迫症就像是一個彈簧,當你想要去壓製的時候,就會產生反彈的力,會導致越來越嚴重。我們唯一壓製它的辦法就是接受它,順其自然。這也是森田療法裡的核心,順其自然,為所當為。”

舒慕揉了揉太陽%e7%a9%b4,“可那些畫麵出現在我腦海裡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怕我會崩潰,會瘋掉。”

“我理解,如果你能控製,你也不會來找我。”高遠道:“但我剛剛跟你說了這一番話,你是不是覺得舒服了一點?”

舒慕點了點頭,“嗯,有一點。”

“但我也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隻是暫時的。”高遠說:“如果你後期實在沒辦法控製,症狀影響到你的生活,可以選擇藥物治療。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靠自己調控,畢竟藥物會有副作用,還會產生依賴。”

舒慕搖頭,吃藥的副作用太大,“我也不希望走到要靠吃藥那一步。”

“嗯,你其實是個開朗的人,我相信你可以。”

舒慕也覺得自己是個開朗的人,從小到大都是,如果不是被強迫症所困擾,她也會繼續相信自己是個開朗的人。

大四她強迫症嚴重的時候,曾經跟認識十幾年的好閨蜜黃穎冰傾訴,黃穎冰隻是覺得她想太多,而無法真的去相信她得了病。

大概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也無法理解這種病。

舒慕很無奈,“就是因為我看上去很開朗,所以,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會患病。”

“嗯,普通人是沒辦法理解強迫症的,就像你,可能也無法理解抑鬱症的世界。”高遠道:“另外,我給我接觸過的一些患有神經症的人建了一個群,其中有一個強迫症的群,你可以加入,在群裡互相傾訴又或者互相鼓勵,或許會對恢複有幫助。明天周日他們會有個線下交流,他們也邀請了我,不介意的話,你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嗯,好。”

——

隔天的交流會,舒慕去了。群裡一共加上高遠才八個人,有白領,也有學生,他們各自有著各自的煩惱,相同的是都被強迫症所困。

一起交流可以傾訴,可以分享自己和強迫症抗爭的方法,也可以交流感受。

舒慕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和自己一樣被強迫症所困的人,因為都有同樣的痛苦,大家坐在一起會有很多話題。

平時,身邊的人甚至最親近的人無法理解的話,在交流會上說出來,大家會有共鳴。

一場交流會下來,她覺得身心都舒暢不少。

雖然,過不久,她又再次被打回原型。

周景庭習慣睡前看半個小時書,書籍大部分是跟金融和投資有關,而舒慕則更喜歡刷手機。

舒慕歪在周景庭的肩膀上,她問:“景庭,如果我得了神經症,你會怎麼樣?”

周景庭語氣淡淡,“你什麼時候正常過?”

“不是,我指的神經症不是開玩笑的那種神經病,是真的一種精神類疾病,叫強迫症,比如我之前不是因為看到車禍,所以一直睡不著嗎,然後也每天都很焦慮,其實就是強迫症,因為我的腦海總是被強迫去想那些恐怖的畫麵,你能明白嗎?”

周景庭聽完後無動於衷,“那就彆想太多。”

舒慕從他肩膀上起來,看著他認真地說:“不是……不是我能不想就不想的,那是一種病。”

周景庭的目光從書上轉移,看著她。

舒慕眨了眨眼睛,“你能理解了吧?”○思○兔○網○

“不能。”

舒慕垂下頭。

周景庭補充道:“彆想太多。”

舒慕還想解釋,可她也明白,如果沒有患上強迫症,是不會理解強迫症的世界的。她放棄了解釋,躺了下來準備睡覺,“行吧,我也不強迫你能理解。”

第7章 chapter07 你信不信,如果你……

部門有人生日,大家約定好了晚上要一起吃飯慶祝生日。

舒慕給周景庭發了消息。

舒慕:今晚不回家吃飯了,有聚會。

周景庭隔了半個小時,才回複了一個嗯。

下了班後,部門七八個人一塊去了一家羊肉火鍋店。

這家羊肉火鍋店口碑不錯,可惜的是舒慕今天剛好生理期第一天,不能吃辣,隻能吃清湯。

大家一邊涮火鍋一邊聊天,氛圍很融洽。

唐莉說:“我聽說總部明年會成立一個新的事業部,做新項目,計劃擴招,分公司的人想去可以提前申請,可以優先錄取。”

“可是上海也太遠了,飛過去好幾個小時呢,有家庭的人估計都不願意去。”

“但是總部的待遇和分公司不是一個級彆的啊,去奮鬥幾年,說不準回來都能買房了。”

“南城的房子也不便宜吧,偏僻點的都要三萬了。”

“而且,能在總部一直待的人都是超人,九九六啊,基本就把時間奉獻給工作了。”

“哎哎,你們有資格嫌棄嗎?總部現在幾乎隻招985和211了,還很多碩士博士,並不是想去就去的。”

吳妙涵看向舒慕,“舒慕,你是金大的,而且工作能力也不錯,可以考慮。”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受了寒,舒慕腹部隱隱作痛,剛剛他們聊的時候沒插嘴,被吳妙涵提及,她才說:“我就算了吧,上海也太遠了。”

吳妙涵笑了笑,“我看你是舍不得男朋友吧。”

舒慕不否認,“可以這麼說。”

吃了火鍋,大家還要轉戰KTV,唱歌切蛋糕,至少要十一二點才會散場。舒慕肚子越來越痛,是生理期的痛,她隻想早點回家。

“我肚子不舒服,不去唱K了,你們去吧。”

有男同事關心問:“你是不是吃不了辣啊。”

“不是,是彆的原因。”

吳妙涵問:“那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