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禦妻,他不曾多看,垂首來朝皇帝行禮。
“你帶上侍衛,與王池一道回宮去把那物事取來!著你們後日一早必得回來,不得有誤!”
“陸瞻遵旨!”
陸瞻出了門,宋湘也立刻出到了廊下。
“去把劍拿上,多帶些人,小心些!”
宋湘叮囑。凶手還藏在暗處,眼下又是回京,她莫名就擔心起來。
“放心,”陸瞻緊握住她的手,“我絕不會讓從前的事情再發生了。”
宋湘點頭。
“進去吧。”
陸瞻示意。
俞妃這邊明顯還沒有審完,皇帝也隻是喚出了他,宋湘還須留下來。
殿裡靜默了很久。等到皇帝聲音再起的時候,宋湘手裡一盞茶已經涼透。
“這些東西,是給誰看的?”
皇帝將不知何時已在手邊的一張紙遞到俞妃麵前。紙上畫的幾個圖案,正是先前俞妃遣太監在山道上所畫的圖案樣子。
“這幾個圖案,便是當年楊淳追查鐵礦案時,他們運送礦石的車馬上發現的,因為所有的車上都有這樣數量不等的圖,所以他照描下來畫進了狀子裡!
“信中他沒有說很多,但我猜想這個會是重要的線索。覃家謀殺丫鬟的案子,因為恰好涉及到兩湖輿圖,因此臣妾便疑心是昔年幕後凶手所為。思慮良久,便打算以此為餌,求證猜想。”
“這圖,可有遞給太子?”
“有,前後兩封狀子上,都有畫上!所以太子應是有看到的!”
“來人!”皇帝再揚聲,“傳晉王。”
晉王是當年唯一受太子之命去查案的人,那麼如果太子拿到的狀子上有這個圖,晉王必然認得!
宋湘鬆開茶盅,不覺貼近了牆壁。
不過片刻時分院子裡有了腳步,晉王的聲音在門下響起來:“父皇……”
“進來。”
皇帝不怎麼高的聲音同樣充滿威嚴,晉王跨進門,看了眼俞妃,屏氣凝神望著地下。
“你見過這個嗎?”
皇帝直接把紙懟到了他眼前。
晉王久不曾蒙父皇召見,躺在床上已經入睡,被傳到仁壽宮,心裡正惴惴,猛然見到俞妃如此,有疑問也不敢說。
眼下看到這張紙,張嘴就要說沒見過,即將遞出去的那一刹那,他換了個方向再仔細看了看,驀然就抬起了頭:“見過!”
“哪兒見過?”
晉王睜大眼望著地上的俞妃,漸漸浮出一臉的不可思議:“當年,當年大哥差我去蜀地,給我看過的狀子上就有這樣的圖。後來兒臣去往蜀地,也曾經在鐵礦的礦石上見過!”
俞妃聽聞愣了下,然後轉向皇帝:“昔年太子殿下,曾經讓晉王去查過這案子?!”
皇帝沒理會她,再與晉王道:“你仔細想想,後來可還在何處見過?”
晉王搖頭:“再沒見過了。即便是當時,兒臣也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因為大哥說這是告狀的人提供的一個線索,我雖然在鐵礦裡看到它,但因為後來我拿到了罪證,所以也就不需要它來印證什麼。——它是哪來的?”
皇帝沒有回答。
晉王也不敢再問。
俞妃卻又淌淚問起來:“皇上,當年太子殿下拿到狀子後,到底做了什麼?”
“這又與你何乾?”
“臣妾自知罪無赦,隻求皇上讓臣妾死個明白,待回頭去往黃泉地府,也好向皇後娘娘陳清來龍去脈!”
“用不著了!”皇帝怒道,“你不會有資格見她!你不配見她!”
宋湘聽到這裡,便轉身跨出側殿。
皇帝盛怒加悲淒,殿裡的緊張氣氛似一點即著。
“皇上,世子妃求見。”
他抬頭看向門口,宋湘已經站在門下了。
“進來。”
宋湘稱是進殿,先掃了眼殿裡,然後俯身:“孫媳有幾句話想與皇上單獨說,懇請皇上允準。”
皇帝咬牙,直接走到那邊簾櫳後。
宋湘跟過去,而後就往下說起來:“如何處置俞妃,自由皇上定奪,但孫媳卻以為俞妃留下的這誘餌,於我們還有用處。
“覃家這事的確蹊蹺,那叫做冬喜的丫鬟燒的偏是楚王府曾經所在的兩湖地界的輿圖,覃家縱然不是主謀,山上未必沒有他們的幫凶,所以我們倒不如將計就計,先埋伏人看看是否會有收獲。”
“你想怎麼做?”
宋湘絞著兩手,最終利落道:“倘若要將計就計,暫且俞妃這裡就不能暴露,反正阿楠回京取證,也沒有那麼快回來,孫媳覺得,關於俞妃的過錯,我們暫且先不理會,可等回京之後再秋後算賬,眼下還是把握機會誘出真凶要緊。”
皇帝良久沒有言語。
以先前他的怒氣而言,要做出這樣的選擇,而不能立刻處死犯錯的俞妃平心頭之恨,想必也是艱難的。
“你有把握俞妃這邊不出簍子嗎?”
片刻的凝默後皇帝問。
宋湘深深俯身:“孫媳願意負責方才這提議之下,俞妃帶來的風險!”
第377章 有些念想
皇帝望她片刻,握握拳頭,方才抻身道:“你帶她走吧。”
宋湘稱是,走出簾櫳來。
晉王正尷尬站在原地,看到宋湘出來,整個人才舒展了些。
宋湘俯首道:“奉皇上旨意,兒媳現下人先送俞妃娘娘回宮,先告退。”
晉王擺擺手。
宋湘轉向俞妃:“娘娘起來,隨我來吧。”
晉王目送她們走出殿門,才抬步走向簾櫳那邊的皇帝:“父皇,發生什麼事了?”
皇帝瞪著他,氣又不打一處來:“但凡你強乾些,事情也不至於到今日這般!”
晉王默語。
皇帝罵完,對著他這張臉怒視片刻,末了又彆開目光,緩聲道:“實則怪你也沒有用。沒有任何一樁悲劇是偶然的。”
“父皇……”
晉王看著燭光下疲憊頹喪的皇帝,日間看起來還不輸青壯年的君王,此刻陡然就老了很多。
他心頭一酸,撩袍跪下地來:“是兒臣不孝!是兒臣心%e8%83%b8狹窄,又鼠目寸光,受了奸人誤導。倘若不是當年無知,也不至於讓父皇還在為兒女操心!”
他也承認自己還是覺得父母有偏心,但在骨肉親情麵前,在這位世人盛讚著的君王、他從來不覺得衰老脆弱的父親麵前,他忽然又覺自己的那點委屈並不值得一提了。
偏心不偏心,都是對比才有的,即便是偏心太子和寧王,他在父母麵前受到的照顧和栽培也不曾少過。
難道因為有了對比,父母給予過的成長關懷,付出過的期望和心血,就都不作數了嗎?
他可以因為受到的關注不夠多而不舒服,卻怎能因為不夠被關注而做出傷害手足情份的事?就像父母雖然偏心,他們也沒有造成在大事上的糊塗,他們給予了他應有的一切,他的大哥也沒有掠奪不屬於他的一切。
“起來吧,跪著做甚?”
皇帝坐下來,精神恢複了些許:“俞妃當年隱瞞了蜀地送上來的狀子,罪不可赦,但眼下覃家那事出的奇怪,瞻兒媳婦想按兵不動,看看有沒有魚上鉤。你也彆閒著了,不是還養著批影衛嗎?讓他們死死給我盯著山上,彆讓人跑了。”⑦思⑦兔⑦網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兒臣遵旨!”
接到了任務的晉王也振作起來,磕了個頭站起身。
……
宋湘引著俞妃回到後宮,一路安安靜靜,沒有人知道方才這小半夜裡發生過什麼,就連俞妃宮裡的人也沒有多大反應,隻在看到同行的宋湘時愣了愣,然後就立刻下去沏茶了。
宋湘把花拾他們拂退,與俞妃道:“少寰是我的丈夫,我們王爺是皇後娘娘的親兒子,因為你,他們都遭受了本不該遭受的傷害,我沒有辦法再恭敬地稱你為娘娘,但是皇上把你交給了我,接下來的日子,請你好好配合。
“皇上至今還沒有提到如今對待漢王,但倘若你再因私心耍什麼花樣,那你該明白,直接傷及的會是漢王。”
俞妃道:“你為什麼可以全程在暗中旁聽?皇上何時起對你和陸瞻的信任到了這樣的地步?”
宋湘沒有回答,而是喚來景旺交代了幾句出去。
俞妃走到她麵前:“我已經和盤托出,早抱著必死心念,便不會再存著彆的儘思,但是,你們似乎也已經知道不少事情。”
“這個世上,本就不會有什麼事能瞞天過海,也不會有什麼人能一手遮天,我們知道一些事,不是很正常嗎?”
宋湘深深望著她。
讓人痛惜的不是俞妃犯過錯,而是她犯過的錯再也沒有辦法彌補了。
俞妃顫著唇,眼淚又落下來,她後退半步:“可我真的不想蓄意傷害誰,我也從來沒有過讓漢王爭奪儲位的想法!”
“就算你說的是這樣,你的壞也隻有更加無恥。”宋湘平靜道,“你覺得隻要你事後安份守己,這些事就過去了。但那麼多條人命——寧王府一家慘死,你覺得你有資格來粉飾它嗎?
“沒有打算爭儲,你就覺得自己做的夠好了,你給自己的設的道德底線,是不是太低了呢?
“儲位給誰,是皇上來定奪的,不是靠後宮與皇子出於貪圖利益而爭來的,你沒有爭儲的想法是最好,若是有,漢王來日登了基,有你這樣立身不正的人當太後,來日也必定禍亂朝綱!”
俞妃緊抿雙?唇,淚痕布滿了臉龐。
花拾從門外進來:“人都到了。”
景旺帶著幾名身材高大的太監走進來,一看就是宮裡習過武的內廷武監。
宋湘道:“俞妃突感不適,這幾日需臥榻歇息,因為出來時來的宮人不多,故而我從昭陽宮調了倆人過來侍候娘娘。”
說完她衝太監們使眼色:“好生在這屋裡呆著,須得寸步不離娘娘左右。”
太監們稱是,立刻分立在床榻兩側。
俞妃道:“不讓我出門我沒意見,但我想見見漢王!”
“能不能見漢王,由不得娘娘了。他若來了,還請娘娘想個轍推托掉。若皇上覺得能見,自然會許他來見。若是不能,娘娘的吵鬨,隻會於事情更加不利。”
宋湘說完,便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俞妃這邊用不著露麵了,隻需要她暫時存在著,不鬨出風波來,等她下的那餌過去了,再由皇帝來處置便可。
唯一的不確定的變故是漢王,但是天亮之後,該看到那牆上圖案的也該看到了,隻要有了風吹草動,俞妃這邊也不須再擔心。
回到昭陽宮,恰與回來的晉王遇了個正著。
原是要打個招呼就離去的,晉王卻把她給喊住了。
月色下他雙?唇微翕,靜立半晌,說道:“我那裡還存著些瞻兒父親的遺物,你要方便,回京城後可以來找我。”
宋湘沒想到他會如此。應下來,又問道:“王爺如何會有寧王的遺物?”
“都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