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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246 字 4個月前

陸瞻抬頭:“兒子細想著始末,覺得他對母妃縱有過份之處,細數起來或也情有可原,因為我進王府時的時機特殊,才使他誤會母妃沾染了血腥,故而對母妃產生諸多不必要的猜忌,也讓母妃受了不少委屈。

“我想,眼下彆的事情雖無可努力之處,至少這一點我是可以有行動的。這世子之位本不該我來坐,眼下他又可能並非凶手,那麼我再留下來就很不在理了,所以我想……”

“你想離開?”

捧著茶的王妃搶先說出來,那杯茶在她的手裡晃蕩。

陸瞻不敢看她的雙眼,垂眸道:“兒子離開的理由有三,一是我不想做這鳩占雀巢之事,府裡還有王爺兩位名正言順的子嗣,昨夜在倚福宮那番對質,我估摸著府裡大夥都暗地裡在猜忌,便難保他們會私下裡搜索蛛絲螞跡。

“若是讓他們得知我身世有異,那會兒多半會對占據著這位置的我生出許多誤會。兒子與他們雖非同胞,但這些年好歹也算和睦,並不想因此傷了和氣。

“二來,他對我父親有心結,自然不能再接受我。我與他總算也有十七年父子之情,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也不願弄得十分難堪。

“再三,母妃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如今兒子長大了,我很希望您接下來能為自己想想,不要再因為我的存在而受委屈。”

王妃端坐未動,像是石化了一般,隻有隱隱已泛了紅的眼圈在流露著她心底的不平靜。

她把茶放下,顫聲道:“你是我兒子,你怎麼能走?你能走去哪兒?”

陸瞻心底下因她的神情而抽疼,克製著說:“母妃永遠是母妃,兒子不管走到哪裡,也永遠是您的兒子。”

“既是母子,便該朝夕共處,你若離開了,我又要上哪裡去找你?!何況,我們的事情還沒有辦完,你是要放棄了嗎?”

“不,我當然不會放棄,隻是我思來想去,還是離開晉王府會恰當些。”

王妃雙眼蓄淚,也顧不上去擦,隻管側開臉望著彆處:“那你讓我說什麼好呢?”

陸瞻咬著下唇,橫著心道:“還請母親原諒兒子不孝,我想來想去,此事竟是難以周全。”

眼淚終是從晉王妃眼底落下來,她輕輕吸氣,說道:“跟湘姐兒商量過了嗎?你問過皇上了嗎?”

“跟她說過了,她說聽我的。卻讓我稟過母親之後再去請奏皇上。”

王妃站起來,走到簾櫳下停住,而後道:“你要是離開,就得公開身世,你父親乃帶罪入獄,按慣例,子嗣家眷便要依律降爵甚至是削爵,那樣的話你行起事來將再也沒有如今的便利,甚至你曾經經營好的人脈也會離你而去,你或許會連侍衛都沒有,你會變得舉步維艱,這樣,你還怎麼替你父親翻案?”

“這些我都想過,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留在王府,固然我能擁有許多便利,但這些終究不是我應得的,我也沒有資格占用著這個身份為自己謀求便利。再說王爺他對我有心結,縱然我能厚著臉皮留下來,誰知道他將來某個時刻又會不會對外暴露呢?我父親死後至今已蒙受了許多非言非語,我不才,自己不再往他臉上抹黑,這點總是該努力做到的。”

王妃在簾下轉身,臉上已掛了一臉淚痕。

陸瞻心下十分不忍,這是他記事起就依戀著的母親,無數個日夜裡得她悉心照顧的至親,這十七年,不,加上前世後來的那七年,前後是二十四年,這二十多年的時光是用無數個點滴堆積成的,若是死彆,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生離,而且是這種一旦決定便要劃清界線的分離,怎能不讓人疼得如若撕心裂肺?

“你雖不是我生的,但與親生的又有什麼區彆?你生下來不過幾天就到了我身邊,小時候從沒離開過我,直到滿十二歲你才單獨外出,我早就把你當成了自己的骨肉,眼下你說要離開我,真好比是從我心上割了一塊下來一般。”

陸瞻含淚起身,隨後撩袍跪地,咚咚先磕了幾個響頭:“是兒子不孝!”

王妃單手拉起他一隻胳膊,隱忍道:“你既然有了決定,母親當然尊重你。隻是這事我也不能作主。你且進宮與你皇爺爺說說,——他也該知道真相了,你聽他的旨意行事。不過你也先彆急,眼下秋獮在即,他分不出心來處理你這事,你且等這事過了再說。”

“兒子儘聽母親旨意行事。”

陸瞻又磕了個頭才爬起來。

王妃抬手撫他的臉,給他擦了眼淚,道:“從前我總想著,若是報不了仇,那麼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娶妻生子,就像普通人家的母子一樣一直到最後,也挺好。但事情總是難以讓人預料,——也好,天下無不散的筵宴,你如今能冷靜行事,我也高興。”

第311章 找到她了嗎?

宋湘在院門口等陸瞻,卻等來景旺說陸瞻留在棲梧宮陪王妃用膳,猜想是王妃這邊放手了,便也心情複雜地回了房。她和陸瞻這一走,便不能再留在王妃麵前儘孝,想到前世直到最終出事之時,王妃仍然在不遺餘力地幫助他們,就覺得這世不能奉養她百年,十分遺憾。

但如今也不能再多想了,優柔寡斷最是不應該。最明智的做法便是集中精力先搜集證據替寧王翻案——晉王有這麼一番剖白,其實一定程度上也是好事,不管他有沒有說謊,反正他是不承認凶手是他,那麼如此也就不能成為皇帝下決心翻案的障礙,也就是說,隻要晉王不認自己是凶手,皇帝就沒有理由不翻案。

陸瞻回來後宋湘剛吃完,因為落下她一個人在房裡用晚膳,心裡過意不去,他殷勤侍候著她喝茶,然後把王妃的意思說了:“母妃提議我等秋獮回來再稟報皇爺爺,我心知她其實是還想多留我在身邊一陣,我也實在不忍拒絕,便答應了。”

宋湘默了下:“養了十七年的兒子,手把手帶到這麼大,自然舍不得的。”

“但我還是想找個機會先跟皇上通通氣。”陸瞻道,“承運殿這邊總讓我有惴惴之感,就算他與母妃之間誤會解開,我也能感覺到他對我父親,對我,還是硌應著的,加上如今又知道我父親曾經私下見我母妃是為了給母妃看‘罪證’,我總覺得他對我父親的介懷隻會加重,而不會消逝。總之這事不進宮過個明路,事後發生變故我們會有些被動。”

這想法倒與宋湘不謀而合了。

但王妃的心情他們也總得顧及。

扭頭看了下皇曆,她說道:“距離啟程去圍場也不過四五日了,你不是被欽點在皇上身邊伴駕麼?不必急著立刻說是對的,但若時機合適,出發之後找個時間跟皇上說明也是可以的。皇上聽說完,也得回京之後才能著手處理。”

陸瞻默想了下,點頭道:“也好。”完了又看向她道:“身邊有個人商量著行事,真是福氣。”

宋湘起身進了珠簾:“我去洗漱。”

陸瞻笑了下,也跟著進去了。

有了決定,陸瞻便照常上衙。

翌日早飯後,宋湘讓蘇慕送了封信去宋家,請鄭容得空來王府一趟。然後就讓人遞帖子去沈家,回頭她要與陸瞻一道去沈家探望沈昱。前番沈宜均說關於太子的事情若他們有想知道的,他能知無不言,如今想來,原來是應在了晉王妃與三位皇子的關係上,此時自然不能放過這線索。

晨光下的乾清宮裡,皇帝拿著晉王府來的折子來回看了三遍,臉色一點比點往下沉。

“周氏喪心病狂,意圖謀害宗室內眷,結果害死了宗室子嗣,將她貶為庶人,再賜死!你將折子轉去宗正院,著他們督辦。”又說道:“再去晉王府傳朕的口諭,責令晉王肅正家風。縱容侍妾生事,得此後果,他亦有責任!”

王池領旨接了折子。見皇帝仍在擰眉心,便道:“近日二位王爺與眾將領陸續回京,皇上也累了,不如歇息會兒吧。”

皇帝卻搖頭:“朝事不累,讓人心累的是家事。”

王池默語。

“駱家那邊安排的如何?”皇帝問。

王池躬身:“已經出發了,不出意外,會在皇上到達圍場的翌日抵達。”

“不要出意外。朕不許出意外。”皇帝看向他,“寧王妃下落可有了?”

“確切下落還未曾查出。不過近日已經在晉王妃身邊安排了人手,倘若王妃與寧王妃聯絡,定然不會瞞過侍衛們的眼睛。”

“但是自朕與晉王妃見麵以來都好幾個月了,侍衛也沒有搜得消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王池微赧,說道:“王妃行事謹慎,多年來把秘密守口如瓶,想來侍衛們也得花些時間。”

皇帝望著地下,沒再說話。

鄭容正閒著,收到太監來傳話,就立刻裝扮齊整上了王府。

門下恰與前來傳口諭的王池撞上,鄭容看著他去了承運殿後,便也往延昭宮來。

王池正是來奉旨斥責晉王的。晉王那日從棲梧宮出來,便困居在承運殿,一直沒出來,周側妃那邊不時有消息傳到他這裡,他亦不聞不問,直到景安來報說王公公奉旨來了,他才自書案後抬起頭,整整衣冠到了前殿。

王池照搬皇帝原話說畢則離去。晉王立在庭前又是一陣出神。

請奏處置周側妃的折子送到宗正院,永安侯看完嚇了一跳,立刻吩咐眾人彆動,自己先往晉王府來。廊下見到晉王,作為從小熟絡的表兄弟,永安侯也不由得轉到避人處輕聲埋怨:“怎麼弄出這樣的事來?這可不像你。偏生秦王漢王都在城中,王爺這可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晉王引著他進殿坐下,微微一笑說道:“家門不幸,罪責在我。倒也沒有刻意遮掩的必要。”

“話不是這麼說,你想必也是老虎打了個盹兒。”

永安侯還是替他打了個圓場。

晉王轉了話題:“聽說林逸回來了?”

“回了,”林逸便是蕭祺的表字,“早兩日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世子在,林逸便說這兩日要來拜訪王爺。我先前看正趕上這事,就且沒帶他來。”

晉王微微頓首,再道:“回頭我來約他。”

永安侯端了茶到唇邊,忽然停下人,又意味深長看了眼晉王:“周氏這事,王爺可還有彆的囑咐?”

明眼人都曉得,晉王府後宅有王妃這樣精明的人掌管著,還出現了姬妾膽敢衝郡王妃下手這樣的事,若不是晉王往常縱容過頭,周氏是不可能這麼大膽的。永安侯與晉王到底是幾十年的交情,又是表親,晉王若是還有念及與周氏情份的意思,彆的不說,宗正院起碼可以令她死得好看點,甚至是再留點時間讓他們倆再說幾句話,道個彆。

豈料晉王卻利落說道:“不必了。她死有餘辜。該怎麼著便怎麼著吧。”

永安侯聞言,便也隻好喚人回去知會衙門,著來人處置周氏。

第312章 我也見到了鬼

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