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1 / 1)

錦鄉裡 青銅穗 4301 字 4個月前

沉了沉:“這方子上的字跡老練嫻熟,貴鋪的徒弟,怕是寫不出來這麼一筆字吧?

“這老人家中再無彆的男子可謀生糊口,老婦人還得靠丈夫賺錢過日子,素聞世子妃俠肝義膽,最是看不得百姓受苦,餘掌櫃有良醫在此,又何苦隱瞞著不給人治病呢?

“還有這位李大夫,當初不也是承蒙世子妃出手才得申冤麼?”

餘掌櫃和李訴都慚愧地垂下了頭。

沈楠把手放下,接著道:“救人一命不但勝造七級浮屠,還能給鋪子增添賢名,更能替世子妃積攢口碑,不知二位何以要遮遮藏藏?”

餘掌櫃和李訴的頭垂得更低了。

這時候那老婦適時地跪求起來:“求掌櫃的行行好,救救我老漢吧!他要是沒了,我老婆子可就得帶著無兒無母的孫兒乞食去了!”

旁邊人聽得這麼可憐,立刻也開始幫腔:“醫者仁心啊!既是有神醫在,為何不救救這老伯?實在是太可憐了!”

看客們紛紛幫腔,沈楠轉向餘掌櫃:“餘掌櫃應該也不願大夥認為貴館都是些冷血之人吧?若是怕他們付不起診金,我可以替他們出!”

他這話說出來,藥所裡要還能下得來台才怪了!

餘掌櫃無言以對,看看地下的老人,猛地一跺腳,歎氣道:“三爺真是為難了在下也!”

“掌櫃的何出此言?”沈楠挑眉,一副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

餘掌櫃瞅了眼店堂裡的人,使使眼色讓沈楠跟著到旁側。

沈楠負手過去,餘掌櫃就停在櫃台內壓低了聲音:“不瞞三爺,咱們東家的府上確實住了位外鄉來的客人,是個雲遊四方的大夫,每每來京遇到有什麼疑難雜症,總要伸手救治一二,但他可不是咱們館子裡的坐堂大夫,人家是客人!

“今早往咱鋪子裡來閒逛的時候,這杜大夫確實是順手診了個腫瘍病人,那病人病情不情,幾針下去竟是立刻見效了。

“人家不過是順手而為,怎麼可能當我們坐堂大夫?但不知怎地這消息竟傳開了,今日來求醫的竟有好幾位,先前在下好不容易解釋了一番,打發人走了,沒想到這老漢又把您給驚動了。”

沈楠凝眉:“救死扶傷不是醫者天職麼?就算是客人,那也沒道理見死不救,既是真有這樣的高人,為何要遮掩?”

“當然是咱們家姑奶奶是世子妃的緣故呀!”餘掌櫃拍起大腿:“三爺您是個明白人,這神醫總共也才出過幾次手,雖然說每次都把人給醫好了,但不能保證沒有失誤啊!

“萬一醫一千個人裡有一個出點好歹,這招牌可就砸了!回頭人還不得把世子妃也拉下水?

“我們世子妃嫁進王府不久,加上身為宗室貴眷,宋家不能不低調行事,不能弄點好歹出來給晉王府抹黑呀!所以我們東家說了,這事兒不許外傳,上門來的病患,請李大夫儘力即可。

“再說了,這杜大夫自己也有一些脾氣,我們也不敢輕易請他出手。”

沈楠把餘掌櫃逼到這份上,就是為著要聽他一番真話的,本就寧可錯抓不可放過的原則,他來這裡的本意也是為著看看虛實。

晉王前陣子才觸怒皇帝被罷了差職,雖說皇帝對陸瞻仍是恩寵有加,可是宋湘到底屬於高嫁,倘若娘家出點什麼事情,扯上了她世子妃縱容娘家招搖斂財之類的罪名,也確實會影響到她在王府的處境。

而餘掌櫃話中“總共也才出過幾次手,每次都把人給醫好了”這一句,相對於腫瘍之症這樣的疑症難症,能夠一出手一個準,這醫術卻已經是很了不得了!但世間真有這樣的神醫嗎?

想到曾經經曆多次的從希望到失望,他負著的手在身後反複絞了幾下,再看向餘掌櫃:“雖是如此,人都已經求到門上來了,而且這老伯家裡確實淒慘,你又何必再推托?人是我帶我來的,你把大夫請來給他看看,回頭出了事,我來負責,你看可成?”

無論如何,有現成的病患在此,且先見識一番也無妨。是真是假,都得先看到人再說。

餘掌櫃斟酌道:“有三爺這話,在下倒沒什麼顧慮了,隻是也不知道東家答不答應,我先派人去試試再說吧!”

沈楠頜首,就在鋪子裡等著去的人回來。

宋家這邊,陸瞻和宋濂已經在等得伸懶腰了,一想到被活活拖延了去相國寺玩耍的時間,宋濂就一點好心情也沒有。

重華嗖地進了門:“餘掌櫃派阿順來請人了!”

陸瞻立刻起來,跟鄭百群道:“外祖父該您出場了。”

鄭百群清了下嗓子,負手跨出院門,立在前院下賞起花來。

阿順去桂子胡同也不過一兩刻鐘,沈楠在藥所裡坐著,心裡七上八下,卻覺有些度日如年。

他想這大夫被吹得如此厲害,定然是假的吧?

卻又舍不得掐斷念想,——萬一就是真的呢?若是真有本事的高人,哪怕不能藥到病除,能夠延長壽命實在也是好事啊!而如果不以完全治愈為目的,僅僅隻是延長壽命,這也不能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沈楠沒有一刻心裡是安定的。

這心緒淩亂間,阿順就氣喘籲籲地衝進來了:“我回來了!”

第279章 還真有兩把刷子

沈楠騰地站起來:“怎麼樣?人來了嗎?”

餘掌櫃看了眼他,也走向阿順。

阿順苦著臉道:“老太爺把我罵了一頓,說哪來的神醫?根本沒有的事!小的心裡害怕,也不敢嘴犟,就回來了。”

餘掌櫃歎氣朝著沈楠:“看來是沒辦法了。東家如此決定,在下也實在愛莫能助。”

可是宋家這邊的一再推辭,反倒激起了沈楠非查證不可的決心,他說道:“山陽,你去宋府求見一下鄭老將軍,就說我沈楠誠心替這位老伯求醫,還請他看在沈家與世子也沾著親的份上,給我沈家這個麵子。”說完又轉向阿順:“還請帶個路。”

阿順看了眼餘掌櫃,搔著腦袋去了。

小廝山陽也即刻上了馬車。

如此又等了兩刻鐘之久,門外再度傳來車軲轆聲,接著還是阿順先進來,他之後是山陽。山陽小跑到跟前道:“鄭老將軍與那們杜大夫來了!”

沈楠便立刻起身,隻見外頭比肩走進來兩位老者,一位身材魁梧,挺著將軍肚,發須花白,但是精神矍爍,紅光滿麵。另一位清瘦蒼白,穿著半舊袍子,精神也不錯,卻有些漫不經心。

“沈三爺在哪兒呢?”

沈楠的打量被鄭百群聲若洪鐘的招呼聲打斷,連忙朝老人拱起手來:“晚輩沈楠,見過老將軍。”

鄭百群嘿嘿道:“三爺有禮了。方才聽說貴府的仆人說三爺替人請醫,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沈楠這便就將來龍去脈細細道來,然後又命人把那老夫妻帶到了跟前。“我因為剛好遇見,便帶了他們來此地,若有相擾之處,還請見諒。”

“三爺哪裡話!”鄭百群擺擺手,“治病救人乃醫者本份。杜大夫聽說之後,也欣然答應前來。隻是能不能醫治,我們卻不能打包票。”

“那是自然。”沈楠說完便看向杜泉。

餘掌櫃和李訴皆向杜泉抱拳,躬身讓出路來請他上座。

杜泉一進門,目光就沒離開過老漢,他在診台後坐下來,讓老漢也坐在旁側,沒曾診脈,先看起他麵色與曈仁,說道:“這腫症在腸肚之間,起初是腹痛,後為便血,從第一次便血到如今,怕是有好幾個月了。”

沈楠看向老婦,老婦屏息聽到這兒,激動地點起頭來,眼眶裡也浮現了淚花:“正是!是今年三月發現的,腹痛卻有許久了!大夫,您看他這還有治嗎?!”

沈楠立刻又觀察起杜泉來。

杜泉示意老漢撩開衣裳,探手按了按,然後才讓他把手腕伸出來。

他這手才剛搭上脈搏,四周立刻就安靜起來,沈楠接著再仔細地端詳起這大夫,從他平平無奇的容貌,到他半新不舊的衣著,從他淡定若素的神態,到他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度的手指,隻覺他跟茫茫人海裡大部分的同齡男子都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一定要說不一樣,那或許隻有他耳朵下方一道兩寸長的老疤了。

這疤很細,一道白白的印子,愈合得很好,但因為長的不是地方,所以很引人注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還能撐著走到這兒來,說明還沒入膏盲,不算頂要命,好生醫治,活個三五年不成問題。”

杜泉把手從老漢身上收回,問他:“你方才怎麼過來的?”

旁邊老婦如實說了,說到半路暈倒的時候,又忍不住淌淚。

杜泉伸手向李訴:“針呢?”

李訴忙遞了針過來。杜泉拈起幾根針,%e8%83%b8有成竹地在老漢軀乾和頭頂落下幾針,隨後圍著他轉了兩圈,往他腰%e8%87%80處也各紮了幾針。最後他抽出兩張紙,刷刷寫了個方子出來交給餘掌櫃:“先給他開五劑藥。吃完了再來找我。”

沈楠凝眉:“不用刀切診斷麼?”

“病症在腹部,周圍臟器太多,貿然動刀,恐怕反會一發不可收拾。”杜泉瞥他一眼。

沈楠略默,又道:“何不多開幾副?看老伯這情況,怕是回頭連到家都成問題,來回折騰,他也沒這體力。”

“急什麼?”杜泉下巴朝老漢一抬,“紮下去的這麼多根針,可不就是讓他能來回折騰的?”

沈楠頓住,隔了會兒才道:“杜大夫的意思是說,這針紮下去之後就能見效?”

杜泉也沒見答他,不知是聽見還沒聽見。

沈楠又去看鄭百群,隻見鄭百群也是一臉輕鬆,閒適的坐姿看上去倒像是坐在茶樓酒館似的。

沈楠心裡不信杜泉真有這神通,一雙眼睛卻又不自由主地朝著老漢看去。

一般針炙不過兩三刻鐘,此時兩刻鐘已過去,先前奄奄一息的老漢,此時腰身卻挺得比方才要直了。倘若仔細看臉色,也能看出來不似先前蠟黃,當然這說明不了什麼,可是,老漢的整個身子,的確比先前要放鬆了。

“把這藥先服下去。”

這時候杜泉不知從哪裡又取來幾顆黑豆大小的藥丸,等老漢張了嘴,就喂他吞了下去。

也就是藥丸下落到肚腸的工夫,杜泉伸手把針取了。

沈楠道:“老伯感覺如何?”

老漢伸了伸胳膊腿兒,然後站起來,竟然平平穩穩往前走了幾步!

“好,很好!”老漢顫聲回頭。

沈楠站了起來!

望著輕鬆抬步的老漢,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先前氣喘籲籲,幾乎連呼吸都不能維持的老漢?!

“多謝大夫!多謝大夫!”

老婦跪倒在地,語不成聲地道謝。

沈楠已經無暇顧及他們了,這老漢前前後後的狀態是他親眼所見,這騙不了人的,這姓杜的大夫竟當真有兩把刷子!雖然說疾病仍然存在,但人家一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