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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293 字 4個月前

完他道:“有勞公公替我通稟一聲吧。”

王池扭頭看了眼,一沉氣,便進了殿中。

陸瞻跟著走過去,到了門窗底下,剛好聽得見屋裡說話聲。

王池話說畢,皇帝沉著臉半日沒有言語,他目光落在安靜跪著的晉王身上,深吸氣又移開了目光。“瞻兒尚知記掛你,你一個當父親的人,就不懂得給孩子們帶個好頭!”

殿中靜默著,片刻後晉王抬頭:“那麼父皇,是真心希望兒子做個毫無城府的富貴閒人嗎?”

皇帝看回來。

晉王在注視他,短暫的靜默過後,他又接著道:“兒子身在皇家,從小讀的史書裡,不乏權力傾軋,爾虞我詐。兒臣倒是想做個富貴閒人,可是我能嗎?

“兒臣是母後與您僅剩的嫡子,如今外界對我的猜測從來未曾停止過,我縱然不想貪圖什麼,也總有人會覺得我想圖什麼,我住在京師,也不過是為自己求點保障。

“一個小小的六品經曆,既不能乾政,又不能結黨,兒臣承認,此番確實逾了規矩,兒臣知罪。

“但請父皇也不必為此大動肝火,倘若因此傷著了龍體,兒臣的罪過便又加多了一層了。”

皇帝眸色漸深,他緩緩道:“你這是在怨朕?”

“兒臣不敢。”晉王把頭垂下,“兒臣認罪。”

屋裡又靜下來了。

片刻,皇帝看向門口:“瞻兒來做什麼?”

陸瞻被點名,立刻進殿:“回皇爺爺的話,孫兒過來替父親擔罪。”

皇帝臉上凝霜未退:“乾你何事?!”

“瞻兒是晉王府世子,既然享受了榮耀,那麼父親犯錯,兒子也有責任分擔。不光是孫兒,還有母妃,我二哥三哥他們,闔府的人都與父親同進退!”

皇帝固然說過要在晉王妃他們拿到晉王弑殺兄弟的證據之後再來查處,但心裡未必對晉王沒有怨氣,否則的話前陣就不會見都不見他了。不管他是否打算嚴懲晉王,就晉王先前那番話而言,皇帝的怒氣都不會小,陸瞻須得提醒他不要輕易下決定,一旦這麼做了,那麼晉王府受連累的會是所有人。

皇帝咬牙,瞪起晉王來。

而地上的晉王卻凝眉看了眼陸瞻。

“皇爺爺!孫兒懇求您從輕發落父親,孫兒心甘情願替他領罪。”

皇帝背朝了這邊一言未發。

晉王看陸瞻一眼,漠聲道:“你回去。”

陸瞻轉頭。

晉王凝眉沉聲,再道:“回去,這沒你事兒!”

這聲略帶著惱的斥責,都有幾分從前嚴父訓子的意味。

陸瞻原以為他會就坡下驢懇求皇帝開恩,這樣即便不能落個安然無恙——自然也不能安然無恙——但也至少可以落個有驚無險。

不想他竟也似煩著他在場似的,都不讓他呆著,顯然就沒有了呆著的理由了吧?

陸瞻看了下晉王,然後爬起來退出去了。

又是一陣安靜。皇帝聲音響起來:“你也滾!手上的差事不用辦了,從速轉給工部。從今兒開始,每三日寫一篇省罪書呈上來!”

晉王垂首爬起。

“如有再犯,朕絕不會輕饒你!”

直起腰身,對上的就是皇帝一雙冰冷目光。

……

晉王出到殿外,陸瞻還候在這裡。晉王如沒看到他,沿著廡廊一路前行。

他微垂頭凝默而行的樣子,仍是城府莫測。陸瞻隨行了一段,也停了下來。

天空有野雀飛過,晉王抬頭看了看,今日萬裡無雲,烈日正在當空刺紮著人的眼。

杜仲春已經回到王府,在端禮門下等到晉王,即刻迎上來:“王爺……”

晉王擺擺手,一路又凝默著回到承運殿,才回頭看過來:“如何?”

杜仲春忙道:“都察院這邊鬱之安已經定案了,鬱佟氏也逃不過王法處置。宮裡這邊……皇上可有示下?”

晉王立在簾櫳下,沒出聲,片刻才揉了揉太陽%e7%a9%b4,然後拿起案上幾本厚厚卷宗丟給他:“把這些交接給工部。”

杜仲春愣了:“皇上奪了王爺的差事?”

晉王嗯了聲,順勢在榻上坐下來。

窗外的光刻畫出他的剪影,使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幽沉。

杜仲春想了下,抱著卷宗上前:“實則若隻是奪了差事而已,倒也是好的結果。在下先前一直擔心會否還有彆的處罰。那樣的話則必然引來許多人注意。”

晉王撥弄著桌上一柄扇子,沒回應他,卻緩聲道:“倘若世子不能為世子,安惠王和靖安王,哪個可堪比他?”

杜仲春頓住,隨後垂手:“若說實話,二位郡王,姿質都不比世子合適。安惠王過於寡悶,而靖安王而又有個周側妃時常左右他,而世子——世子雖說少些城府,但他勤學上進,亦無外因乾擾,尤其近來行事策略也有改變,若非那層原因,實則無可憂慮。”

晉王如同雕塑般坐在光影之下,許久之後幽幽苦笑道:“誰說不是?那可是我養了十七年的兒子。”

杜仲春頓住,隨後垂手:“若說實話,二位郡王,姿質都不比世子合適。安惠王過於寡悶,而靖安王而又有個周側妃時常左右他,而世子——世子雖說少些城府,但他勤學上進,亦無外因乾擾,尤其近來行事策略也有改變,若非那層原因,實則無可憂慮。”

晉王如同雕塑般坐在光影之下,許久之後幽幽苦笑道:“誰說不是?那可是我養了十七年的兒子。”

第236章 我閨女真能耐

皇帝對晉王的處置下來,消息多多少少就還是傳出去了。向來韜光養晦的晉王居然也做這種事,知道的人還是議論了幾日。等杜仲春跟工部交接完,晉王也已經呈上去第一封省罪書,而去調查陸瞻那日去向的侍衛也回來了。

“世子那日上晌進宮陪皇上了,出來之後確實也到過茶館附近,而後就去了宋家,在宋家留了飯。不過此前鬱佟氏下手的過程裡,並沒有發現世子有參與。都察院那邊現已經查出經過,鬱之安早前收到消息後便讓佟鬱氏與打小就相識的宋湘幫忙引見胡大人,宋湘兩次都沒答應,反而掃了鬱家夫婦的臉麵。鬱家夫妻回家後生出不和,鬱佟氏便出了這個主意,要把龐先生踢走,同時又向宋湘實施報複。”

“龐昭收的信又是怎麼回事?”晉王道,“我聽說鬱佟氏並不承認冒充了邢禦史?”

“她的確不承認,不過她也確實著人送過好幾封信到龐先生處,所以,冒充邢禦史的是不是她,都察院都不會放過她。”

晉王抿唇默語。

杜仲春道:“那日宋湘來的及時,且她是被鬱佟氏針對的人之一,卻最終被證明進了屋的女子不是她,在下以為,這信十有八九就是她遞的。她不知通過什麼途徑知道了這個陰謀,於是順水推舟讓龐昭陷於其中,又讓人假扮了自己!”

晉王抬目:“不管是不是,她先是有鬥俞周兩家之勇,後又有化險為夷之才,都不可小覷!”他看向杜仲春:“靖安王的婚事妥了,也該給世子議婚了!”

杜仲春微頓,隨後俯首:“是。”

……

鬱家這事兒最終以鬱之安被革職收場。佟彩月是個婦人家,罪責就一並歸到鬱之安頭上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鬱家這些日子不是扯皮打架,就是愁雲慘霧一片。宋湘沒事兒也往佟家鬱家附近遛達遛達,聽來不少有趣的事,比如說那日回到家後鬱之安就鬨著要休妻啦,佟彩月接著就把檀雪打斷了一條腿啦,又比如佟家鬱家兩邊親家打起來了啦。

當然她最關心的還是皇帝對此事的態度。皇帝奪了晉王差事,緊接著沒兩日,蕭臻山就收到了吏部的委任令,讓他執著文書前去都察院任職。蕭臻山是夜便請陸瞻與宋湘出來吃飯,要“重重地感謝”他們二位。

陸瞻隻身赴的宴。

宋湘之所以沒去,是因為終於收到了外祖父鄭百群身邊扈從的來信,被告知翌日他就會到家。

晚飯後宋湘與鄭容給外祖父安排的住處做了最後的清掃,便就在房間裡被鄭容逮到問起了晉王府的事。

雖然陸瞻身世背後的事情挺複雜也挺機密的,但經過了多日的思索,宋湘還是決定跟她說明白。

這席話就絮絮叨叨說到了夜深,鄭容從正襟危坐到驚掉了下巴,前後也不過片刻之久。“難怪你們要對付龐昭,原來是父子變成了仇人。”說到這裡她道:“那你跟陸世子還能成嗎?”

宋湘正想著切身危機呢,冷不丁被她這麼一說,簡直無語:“我跟他到了成不成的那份上嗎?”

“怎麼沒到?你最近不是對他越發寬和了麼?”鄭容想了下,又如被刺激到了似的:“你莫不是想到他來日離了晉王府連安身立命都成問題,所以不肯?”

“越說越沒邊了,我是那種人嗎?”宋湘翻了她一眼。

“那就好,”鄭容道,“他都這麼可憐了,你可千萬不能拋棄他。一個人身負血海深仇,然後又被心愛的姑娘拋棄,來日是很容易就走上歧途的。尤其他還是個文武雙全的皇孫,你要為大梁的天下太平著想。”

宋湘又白了她一眼:“你又知道他心愛我?”

“這豈能瞞得過我的眼睛?你母親我彆的方麵不行,看人還是準的,你看他對你隻差沒把言聽計從幾個字寫腦門上了,他心裡就是有你。”

宋湘環臂沉臉:“那有什麼用?我可不會犯傻了。”

再說了,他對她“言聽計從”,究竟是不是“心愛”,還是因為內疚,誰知道呢!

鄭容屏息看她半晌,撂手走出門去:“有本事回頭你外祖父來了你也這口氣吧。他可不像我,由著你這麼挑三揀四的!到時候你再嘴硬,他把你硬許給彆人我也不管了!”

“哎——”

宋湘慌得追出去,門外她已經跑得沒影了!

說到外祖父,宋湘一身的神經能立刻繃起來——鄭容的性子有一大半肖似鄭百群,沒有繼承到的那一小半,便就是鄭百群身為武將以及當家人的說一不二了。

她記得上次外祖父來看他們時還是父親過世不到半年的時候,他聽說他們一家孤兒寡母過的可憐,便二話不說到了興平,把他們家養的十隻母雞一股腦兒紮起來裝入袋,要帶著他們去山西!

最後還是鄭容以這一去便連宋裕留下的家產都不能給宋濂保住為由,好歹留下來了。

回頭他來了,鄭容要是把事兒說給他聽,那她豈不是得頭疼了?……

夏天天亮的早,天邊魚肚白變成層層的雲彩,城門就吱呀著開啟了。

等候在城門外的鄉民魚貫步入,拉開了京城喧鬨繁榮的一天的序幕。人群中有一位蓄著絡腮胡子的年過花甲的壯漢,坐在馬車前轅上,睜大著一雙鋥亮的雙眼睛左顧右盼地打量著街景。同車的兩位家丁模樣的人,看上去反倒比他穩重的多。

“好些年沒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