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同宋湘說,隻要查到了墜馬案的凶手便有些話可告訴,方才我與世子前往王府,應該是已經得到了答案。不過這個答案,宋湘認為王妃心中也早就有數了。”
晉王妃道:“所以你們為什麼會找得到這裡?”
宋湘看向陸瞻,沒說話。
陸瞻道:“您既然心中已經有了懷疑對象,還推動事情走到這一步,勢必不會在這當口撂手不管。
“外祖母縱然是真有不適,憑您與楊家多年來不溫不火的關係,您也不可能會在楊家呆到夜半不歸。所以您不可能真的在楊家。何況,就連父親也在懷疑您。
“母妃臨去之前曾向我打聽過這所宅子。我想除了這兒,您不會有彆的去處了。”
說到這兒他看了眼桌上另一副茶盅,又道:“我若沒猜錯,母妃來此,是來會客的。”
晉王妃凝神聽著他說話,末了她點一點頭:“你果然很細心了。”
“兒子再猜,母妃見的人莫非是皇上?”
晉王妃微頓:“何以見得?”
“能夠令母親及時打斷話頭離開的絕不會是會尋常人尋常事,此外,知道我這這宅子,並且還用過它的隻有皇上。不光如此,我還猜想,皇上是因我重提墜馬一事才有的這次傳召。”
在晉王妃的心裡,陸瞻一直都是個天真純善的少年,也因此他的一舉一動她都能做到心裡有數,但眼下這般寸步不讓步步進攻,卻讓她招架不能,也無暇招架,她甚至需要重新調整思緒才能跟上他的節奏。
她緩吸氣,抿了抿唇:“是這樣。”
“那你們說了什麼?”
晉王妃望著他,目光深幽:“墜馬的案子查到現在,你是什麼樣的心情?”
陸瞻雙目微斂,彆眼看向它處。
“是不是充滿了困惑,怎麼也想不通為何你的父親會衝你下手,是不是給自己找出過無數個理由,想解釋這一切都不是他的本意,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是他乾的?
“你這麼急著來找我,還是想從我這裡找個答案,希望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誤會,是嗎?”
陸瞻咽了咽喉頭,眼眶泛紅了。
“可是孩子,我要讓你失望了,你查到的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沒有人證物證,但卻有合理的猜測。”
“……為什麼?!”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親。”
晉王妃的語音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但陸瞻退後半步撞到了椅子,屋裡還是不可避免地響起了突兀的聲響。
宋湘穩穩壓住了椅背,也屏住呼吸往晉王妃看來。
雖然這個答案委實讓人震驚,但倘若這是事實,一切不解之處反而就順理成章了!
她又驀然想到自己或許不應該留在這場合,深揖之下就要出去。晉王妃卻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你留下。”
宋湘看著陸瞻,一時說不上什麼心情。被自己信任尊敬的父親下毒手,已經讓常人難以接受了。
結果這個父親居然還不是生父,那十幾年的父子天倫居然都成了假的,這讓人怎麼受得了?
她深吸氣,最後還是留在了原地。
“我不相信!”陸瞻睚眥欲裂,“從我記事起,他對我比陸曜陸昀他們都要好!他二話不說把我立為世子,我的功課他也時有關注!
“他也許沒有時間對我噓寒問暖,也許後來也對我做了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可那些年他能力之內能為我做的都已經做了,他怎麼可能不是我父親?!”
第199章 那是一場陰謀
宋湘忍不住跑到院子裡,隻見人都不在,猜想英娘早已經把人帶遠了,這才放心回到屋裡,對陸瞻道:“你冷靜些,聽王妃說清楚原委!”
晉王妃伸手將陸瞻抱在懷裡:“母親知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你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就是害怕看到你難過。
“你沒有錯,為什麼錯誤卻要你來承擔呢?可是,既然這是事實,你也終究需要麵對它。”
陸瞻繃直著身子,怔然地看著地下,垂在身側地雙手被他攥得跟鐵鑄一樣緊。
宋湘彆開目光,壓住心下的駭浪。
在一步步確認晉王就是害陸瞻墜馬的人之後,她也曾疑心過各種可能。但實在是不敢想這一著。因為要在皇室之中完成這一步風險太大了。事後不但王妃要待罪,就連楊家上下逃不了。
但王妃偏偏做到了晉王這個父親不知情,外人也沒有瞧出端倪,可見,晉王妃委實做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付出。
看到屋外廊角溫在爐子上的水壺,她走過去,翻開臨時擱在架上的茶具,沏出兩杯茶,端回了屋裡。
陸瞻把晉王妃推開:“既然母親說晉王並非我父親,那麼您的意思,莫非指我生母不貞?”
“非也。”王妃坐下來,“你的生母非但貞潔,而且出身人品都十分高貴,王府難產而亡的那名姬妾,他並不是你的生母。”
陸瞻喉頭滾動,這次他緊盯著晉王妃沒有出聲。
宋湘聽到這裡,說道:“王妃這話的意思,可是蘭馨夫人難產的時候,王妃主張讓世子代替了那個孩子?”
她對王府的事是知道很多的,要想不動聲色把陸瞻帶進府當成晉王親生子,也就隻有那個機會了吧?
“沒錯!”晉王妃點頭,“瞻兒出生的時間與蘭馨生產之時僅差五日,她產下死嬰之後我便將瞻兒代替那孩子抱了出去。”
“那麼敢問世子的生母何在?他的生父又是誰?”
晉王妃抬頭:“你們知道寧王嗎?”
宋湘靜默了下,點點頭。“傳說寧王是皇上皇後最為疼愛的幺子,卻因為受到太多驕寵,而性子浮躁——”
“錯了,”晉王妃沉聲,“世人說他浮躁,都不過是有心人造就的輿論罷了。他貴為皇子,之國之前絕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宮中,之國之後又遠離京城,在京露麵的機會屈指可數,世人見過他幾回?世人怎麼就知道他浮躁輕狂了?
“他若是浮躁,有些事情就不可能到如今還掩蓋著了。”
宋湘默語。但晉王妃把話說到這裡,她心裡就驀然有了個猜想……
“母親的意思是,我寧王叔才是我的父親?”
沒等她把話說出口,陸瞻已搶在她前頭把話說了。
“是,”王妃望著他,“你就是寧王的遺腹子。你的母親為了保住你,詐死逃生將你生了下來。
“她的扈從輾轉找到我,正好沒多久太醫診出蘭馨腹中胎兒會麵臨難產,我就想到了這個主意,讓你代替那孩子成為了晉王府的皇孫!”
陸瞻怔然坐在椅子上,沒有了反應。
既然他是寧王的遺腹子,那妙心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那副她們特意給宋湘看的上標著洛陽的輿圖,看來果然也是和皇帝這邊有關係!而晉王要害他,除去被欺騙之外,隻怕也還有寧王的影響在吧?
否則,他又怎麼會對一個自己付出了十幾年感情的孩子下出這樣的毒手?
他翕了翕唇,說道:“寧王的案子,與晉王是否有關係?”
晉王妃望著他,讚賞地頷了頷首:“沒錯。”隨後她臉色又變得凝重:“寧王受過帝後悉心栽培,怎麼可能會是無知狂妄之輩?就是再狂妄,身家安危他也必須曉得,皇上皇後不可能把他教得連自保能力都沒有。
“他的死,是一場陰謀!”
這種可能陸瞻也有預料,不過是因為年代久遠便無謂深究。他說道:“還請母親告知原委!”
晉王妃道:“你父親他不會自儘的,他還有目標在身,還有凶手沒有被抓出來,他怎麼可能會自儘?並且還是以那樣讓人無語的方式自儘?
“是有人不想他活著,因為他要是活著,不久之後朝中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思=兔=網=
陸瞻聽得心凜:“這個人,看來多半就是晉王了。”
晉王妃默然,抬手支住了額角。
“不知寧王的目標是什麼?晉王為何要殘害手足?”
“是因為太子。”
晉王妃不勝心情起伏,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微啞。“寧王查到太子的死與他有關,查證的過程中被他知曉而滅口了。”
屋裡陡現一片靜默。
在這片靜默裡,晉王妃幽沉的聲音又響起來。
“太子還在的時候,皇後娘娘也還健在,那時候可真是朝中大好的時光。嫡出的三位皇子兄友弟恭,和睦融洽。
“其中太子與寧王關係最親近,這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太子體弱,總覺得自己將來無後,他比寧王大了很多歲,又因為身為皇長子而十分老成,每每看到他的聰明可愛的三弟,便總忍不住把他當成孩子一般愛護著。
“寧王也很喜歡大哥,小小年紀,就經常粘著他,討好他,因為闖禍的時候大哥替他出麵討保最有用了,父皇雖然最寵幺子,但卻最尊重自己的長子,隻要他出麵,就沒有能落下來的戒尺。
“他太機靈了,一切能給他討保的人他都抓住,甚至包括常常被皇後召進宮的我。
“處處受寵,便使得他有恃無恐,後來太子果然沒有誕下子嗣,寧王替他憂心,便偷偷遠去雲南為他尋求靈藥。
“當然後來藥沒求到,寧王反被狠狠責罰了一頓,兩個哥哥齊齊跪下來替他求情,這一關才算過去。
“經此一事,兄弟倆情分更深厚了。
“太子薨逝之前,惦記的是他的三弟,薨逝之後,靈堂上最為悲痛的也是快馬加鞭不眠不休趕往京中奔喪的寧王。”
她望著夜色,仿佛透過空氣看向了十八年前的往昔。
第200章 半塊玉佩
“太子當時本不該薨逝麼?”
陸瞻的聲音隔空傳來。
“事實上也不是,”晉王妃收回目光,攥緊手道:“他原本體弱,那年也確實病了有三四個月,他自己都在上表請皇帝另擇儲君了,他的離開,應該說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就算沒有任何人乾預,他壽命幾何,確實也不好說。但是,一個人的壽數如何,是老天爺決定的,不該是任何一個人人為改之,不是嗎?”
陸瞻默語。隨後道:“既然確實病入膏肓,那又為何說與晉王有關?”
“太子落葬那日,寧王給我看了樣東西。那是半塊玉佩。是他在太子病榻的夾縫裡發現的。可巧,我認出來那塊玉與晉王腰間垂著的一塊玉剛好很相似。”
宋湘凝眉:“按時間算,那時候晉王一府還在原來的封地,宗親無召不得進京,晉王的玉佩殘片,為何會落在太子床榻上?”
“你說的很對!我們奉旨進京的時候已經是太子停靈第七日,寧王離得近,他又日夜不休趕路,比我們早些。按理說我們都沒有理由去往太子寢宮才是。
“可那玉偏偏就是晉王的無假,我認得!之後回王府仔細翻查,我也確實沒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