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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鄉裡 青銅穗 4275 字 4個月前

“李家怎麼會突然告狀?他們怎麼會有胡瀟這邊的渠道?”

這事兒實在太巧了,陸瞻前腳過來敲打完,後腳周毅這邊就出事了,告的還偏偏是從前服侍過帝後的胡家那兒,這不明擺著陸瞻也沾上了嫌疑嗎?陸瞻哪裡還鬆快得起來?

俞歆方才之所以把情況和盤托出,為的就是看是不是陸瞻下的手,如今看他這模樣不像裝出來的,便麵色稍緩,說道:“我也還不清楚,不過眼下也必得去走上一趟。”

陸瞻起身:“我陪大人去!”

俞歆正疑心他,聽他這麼說,自然不會推辭。

陸瞻料定李家是不可能有這樣的背景和魄力,有的話早就乾了,那就必然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此人究竟又是什麼人呢?斧底抽薪玩的這樣溜,竟把他都給繞進去了!

意外是意外,但他又覺出來異樣的趣味,這江山是陸家的江山,這朝堂是陸家的朝堂,皇帝聖明治國,結果底下人卻背著他這麼亂來,於世道當然不好。他當然也不會樂見。

但他卻苦於還沒有經營起來關係網,未能指派合適的人來乾這件事,在不能直接出麵的情況下,以致於他都隻能迂回敲打俞家。

如今這人竟直接捅到了胡瀟那兒,由胡瀟去捅給皇帝,皇帝親自下旨查辦,那還有什麼比這更利落的?

提出跟隨俞歆前去刑部,縱然是要自證清白消除誤會,但這並不是什麼棘手的事情,因為胡瀟必然知道告狀的人這人是誰,隻要到時候他站出來指證,這冤情便不難洗。俞家也沒道理怨到他頭上,他更想知道的,是指點李家的這人到底是誰?

刑部這邊已經開堂,刑部尚書主審,大理寺也來了人,正在審李家兄弟。

並同時又有人前往南城那邊調查取證。

宋湘則先留在堂外待傳。

陸瞻在半路就看到不少捕快了,到了衙門,與俞歆進了公堂,隻見周毅還沒來,堂中隻有李家的人。

俞歆進場先跟諸位抱了拳,然後就來到胡瀟身邊打聽案情,胡瀟並沒有說話,隻指著椅子讓他坐。而後跟陸瞻拱了拱手,也讓人搬來椅子給他。

陸瞻對這案子已經了然於心,一麵關注細節,一麵四下張望看那指點李家的人,卻並沒有看到什麼有來頭的人。一時也納悶,難不成是胡瀟自己聽到了風聲?

付瑛不知道吳肅那邊情況,到了刑部,一時無法進門,便隻好在門口等待。

一會兒街頭又有馬蹄響,這響聲到了跟前,又有罵罵咧咧的聲音傳來。

他回頭看去,隻見後方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怒意滿麵的周毅,還有一個是被他揪著的冠服不整同樣也怒意衝衝的六科給事中吳肅!他倆身後還跟著衙役,一看就是被刑部傳過來受審的!

“二位大人!”

付瑛連忙施禮。

吳肅看到他,立刻跳起來:“哪!他就是正主!人就在這兒,你問問他,我到底是不是受他所托來找你的!我是不是不知道你跟李家的事兒?!”

周毅看向付瑛,撒了吳肅,雙目一瞪,當即就衝過來!

衙役連忙阻止,但付瑛也還是被逼退了好幾步,素日風度翩翩的少年才俊,瞬間狼狽起來!

“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暗算老子?”

惱羞成怒的周毅朝著付瑛怒吼。

付瑛少年得誌,以往傲氣甚高,處處講究個體麵,何曾像如今這般丟過臉?而且居然是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吳肅這樣往日和和氣氣的前輩,此刻為了自保,撕破臉皮將禍水引向他,竟是何等的猙獰!……

“周大人,公堂裡諸位大人都等著呢,俞侍郎也在了,您還是快走吧!”

衙役等著交差,催著周毅進內去。

周毅狠瞪了付瑛一眼,整了整冠帶進去了。

吳肅生怕他再拿自己出氣當庭告狀,慌忙也跟著跨了門。

付瑛聽說俞歆已經到場,更加不想錯過探知這人了,也一路跟隨在他們身後!

如此公堂裡便濟濟一堂。

坐在公案之下的陸瞻看到付瑛,旋即頓住。付瑛視線落到他身上,也是一怔……他看向他旁側的蕭臻山,還有端坐著的胡瀟,心頭的疑惑漸漸就有了方向——

陸瀟是皇帝的人,而胡夫人則又是皇後的人,眼下陸瞻與胡瀟都在此,那麼,李家背後這個人,莫非就是陸瞻?!

付瑛怔怔立在人群末尾望著陸瞻,一時五味雜陳。

在來之前他委實是懷揣著忿意的,但此刻想到了這個可能,這腔鬱忿卻全都堵在了心頭!

周毅他尚且得罪不起,難道還得罪得起陸瞻?!

第56章 無法談論政治的前妻

他清楚俞家與晉王府之間的微妙關係,陸瞻若要收拾周毅,他一個還壓根沒在仕途站穩腳根的新人,又有什麼資格去理論?隻怕還要被惦記著擋了他的路,壞了他的事。

他忽然就有些後悔,早知他就不該淌這趟渾水,這公堂裡的任何一個,都是他開罪不起的,他看不上陸瞻的輕浮不穩重,但人家實力擺在那裡,要治一個人卻還是輕輕鬆鬆說治就治!

他喉頭滾動,黯然轉了身,準備離去。

陸瞻可不知道他內心裡已經把自己這樣高看,說白了他來這趟也隻是為瞧個究竟,看到付瑛這黯然神傷的樣子,他也隱約捕捉到了點什麼。

還沒來得及細想,卻又聽堂上傳來驚堂木響,公案後方刑部侍郎道:“此案已過去一個多月,李訴,你為何當時不曾來報,而等到此時才來遞交狀子?”

滿堂聲音在這審問之後瞬間安靜,陸瞻最先將目光自付瑛身上移開,往李訴看過來。

隨後門檻下陡然止步轉身的付瑛,再之後是俞歆,周毅,就連旁聽的吳肅也停止了氣憤,看向地上的李訴。

在這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的當口,李訴磕了個頭:“是因為有人想接手草民轉讓出來的這間藥所,但是又怕接手之後會遭到周毅報複,她在詢問過草民實情後,就勸說草民勇敢揭露周毅的罪行,解除這陷患。”

聽到“想接手藥所”這句,陸瞻背脊情不自禁挺得筆直,而門下的付瑛也倏然睜大了雙眼……

“她(他)是什麼人?”堂上又問。

“她姓宋,是個姑娘。便是她幫草民尋到胡大人遞交的狀子。”

其餘人也倒罷了,原本等著看廬山真麵目的陸瞻聽到這個宋字已先不能自持,隻覺自己腦袋有什麼啪地一下又炸開了!

“傳宋姑娘!”

宋湘在公堂偏邊看了半天螞蟻搬食,終於輪到她了,走進大門一看這麼多人,還有熟麵孔,她也停了停步。

目光在張大眼睛嘴的陸瞻臉上停留片刻,她又看了看保持著倒吸氣神情莫測的付瑛,不覺凝起了雙眉。

陸瞻跟俞家關係這麼微妙,周毅出事,他若聰明就該避著才是,來這裡做甚?

付瑛一個小小的觀政,怎麼又跑了過來?

……但是不管了,她得先辦好自己的事。

她朝著堂上深施一禮,然後報了名姓。

公案後這一眾人看到她,靜默了有半刻,然後刑部尚書道:“你何以不跪?”

宋湘道:“回大人的話,小女子不跪,一是因為小女子既未待罪於身,又未有冤屈要訴,小女子隻是來做個見證。再者,則是因為家父乃是天子門生,托本朝禮法之福,小女子尋常見官可不輕易下跪。”﹌思﹌兔﹌在﹌線﹌閱﹌讀﹌

公案後各人神色各異,唯有胡瀟目含讚賞,神色泰然:“宋姑娘的父親,曾經任職翰林院。”

在場大多都是真正學問人,欽佩翰林出身,聽到這樣的家世,都不由動了動容。

接下來他們說了些什麼,陸瞻可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了!

由於這事直接影響的是俞家一係,於是他以為這人若不是出於皇權考慮,那就是俞家的哪個政敵,他甚至想過會不會是擁護晉王的某些人——晉王雖然不太可能直接指使,但身邊人總會有這麼做的。

他甚至也想過是秦王生母容妃——經曆過前世,誰還會對眼前和諧的宮闈抱有多大希望呢?尤其當他前世與宮裡的妃嬪並不熟。

再不濟,他想的也可能是俞歆的政敵,或是他得罪了什麼人,總之無論如何,至少得是在朝堂上有名有號的官才是,卻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這一手把周毅拉下馬,還把俞家給推上了風口浪尖的厲害人物,居然會是他那“終日隻會在田間地頭呆著的”、無法與他“談論皇權政治”的前妻!

她不但幫著李家找到了胡瀟,且還成功把這案子推到了三法司麵前!

如果說前世小看她,漠視她,以至於從不知道她會武功,還能想著反正她不知道,能夠自欺欺人當作沒這回事與之相處,那麼眼目下這一刻,他簡直已經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他何曾見過公堂上還能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她?不!不要說見了,是想都沒想過!

而且她手段下得還甚有分寸,周毅罪行擺在這兒,俞家難逃乾係,這案子三司都知道了,還是胡瀟親自主持的,連皇帝下旨稟公辦理,搞不好連俞貴妃都得到皇帝麵前替俞家認個錯兒,俞歆敢動她宋湘?

不但不能動,他若聰明,還該繞著道走,免得讓人誤會有報複的嫌疑才是!

你看看她立在這堂上,鎮定冷靜,侃侃而談,比哪個男人要差?這哪裡是他印象中的前妻?

他卻居然認為她跟自己誌不同道不合!

陸瞻臉上火辣辣,隻覺得這場審訊不但審了周毅,還把他也給一道審了!

而除他之外,付瑛又何嘗不是陷在震驚之中不能自拔呢?

誠然這樣的宋湘耀眼奪目,可這福分是她承受得起的嗎?

他沒有想到她如此魯莽,居然去攛掇李家告狀,還把事情鬨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誠然她成功了,可她何必出這種風頭?就為了個鋪子麼?!

他深吸氣看了眼宋湘,攥拳出了公堂。

……事實上傳到宋湘上堂的時候,案子基本已經審清,隻等忤作開棺給出物證。

宋湘出庭隻是為了陳述告狀經過,刑部看過與李家兄弟所述無誤,照舊讓他們畫了押,然後封存卷宗,再寫上結案陳詞於奏折上,送交於宮中。

刑部宣布退堂,胡瀟走到李家兄弟與宋湘麵前:“案子已都審完,隻等皇上看過後三司判決。最遲不過三日,請幾位靜候。能確定的是,你們不用離京了,往後大可安生在京城過日子。”

李家兄弟跪地叩謝,宋湘也屈膝告彆。

周毅暫時看押起來,俞歆有失察和縱容之罪,倒不至於下獄,灰頭土臉走出來,上下看了眼宋湘。

俞歆心裡晦氣,如今已知道此事非陸瞻所為,但到底讓他們看了笑話。而這麼一來,陸瞻已經成了旁證,回頭皇帝那兒回頭問起來,他隻要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