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1 / 1)

錦鄉裡 青銅穗 4352 字 4個月前

“有件事我特彆想不明白。”陸瞻望著他。

“什麼?”

“當初我怎麼會挑了你在身邊呢?”

重華啞然……

他不就是說了幾句實話麼?

陸瞻刷地把車簾拉上。努力保持語氣平穩:“就算是食物沒問題,小孩子見人就熟也是很危險的。”

重華瞅他半晌,這次絕不敢再隨便說話,隻“哦”了一聲。

但是嘴上可以不說話,心裡卻憋不住——人家跟付公子本來就很熟,什麼叫見人就熟?昨兒宋濂看見他就跑上來招呼,那也沒見他說什麼?

合著人家跟自己熟就沒事兒,跟彆人熟就有危險?杠不過吃路邊攤,就杠人自來熟?做人真是不要太沒原則了喲。

算了,這些事還是他自己琢磨著就好。

隻是望著遠處那一對,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彎下腰:“世子,您知道宋姑娘為何在這裡麼?”

陸瞻不想知道。

“就隨便聽聽嘛。”重華勸他。

陸瞻垂眼,把茶盅又捧起來,半晌道:“說吧。”

既然他執意要說,那他就勉為其難聽聽吧。

重華伏到車窗上:“先前,就上晌,屬下和楊鑫往南城來的時候撞見了宋姑娘在看鋪子。”

陸瞻抬眼:“看什麼鋪子?”

他給她鋪子不要,她要自己買?

“就是前麵正街上一間藥所,看上去還挺大的。”

陸瞻默了下。“買成沒有?”

“應該是沒有。宋姑娘走的時候,那掌櫃的好像很懊惱的樣子。不知道是價錢沒談攏還是什麼。”

陸瞻支肘在茶幾上,又默了片刻:“回頭去問問。”

重華詫異:“您不是說不管宋姑娘的事了麼?”

陸瞻嘩地收了扇子:“我隻是讓你問,並沒有打算管!”

重華咳嗽了一聲,直起身子。

旁邊楊鑫給了個他自求多福的眼神,淡定凝立。

付瑛因為付夫人當著宋濂的麵說那樣的話,心裡慚愧得很,宋濂雖然才八歲,但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懂事了,再說昨晚他也親眼見過他在那桌人麵前的表現,回頭他把話告訴宋湘是必然的。

故而送了他們到胡同口,又一再地叮囑宋湘要拿宋濂的功課來找他。

最後他道:“我母親那人心直口快,要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你彆往心裡去。她並不是那個意思。”

宋湘雖然尚不知他們母子先前為什麼紅臉,但隱約知道他指什麼事,笑了下,沒說話。

一轉頭的工夫,眼尖的她已經看到不遠處的大馬車,也認出了重華。

馬車雖然是平平無奇的馬車,不是皇孫大人的車輦,但是耐不住旁邊侍衛每一個她都認識。

卻不知道他怎麼會在此地出現?

但猜想他停在遠處應該是不想跟自己碰麵。索性該說的也說完了,便就說道:“那就多謝付大哥的招待,我先上車。回去還請代我向付伯父問安。”

付瑛點頭,抱了一把上車的宋濂。

宋濂剛坐穩,就透過車窗看見了那頭停著的一群人,仔細一看,他扯著宋湘的袖子嚷嚷起來:“姐姐!是陸世子的扈從!馬車上肯定是陸世子!”

宋湘穩如泰山:“陸世子怎麼會在南城?你看錯了,我們走吧。”

“沒看錯!那就是他的扈從,人家請我吃飯了,我得去跟他道個彆呢。”

說完,宋濂便麻溜下了車,一路跑一路朝對麵揮起手來:“侍衛大哥!你們也在這裡呀!”

侍衛們隻覺這從天而降的熱情有點燙手,紛紛你望我我望你。

陸瞻聽到聲音,也探出頭來,就見宋濂跟發射出來的小炮彈一樣往這邊衝來了!

宋湘連忙提著裙子追過去。

付瑛朝這邊愣了下,也緊隨在她身後走過來。

宋濂踮著腳攀上了車窗:“陸世子,我是宋濂,我們要回去了,我來多謝你昨日的關照!”

陸瞻藏不住了,靠上窗口,正準備說話,宋湘和付瑛已經雙雙到了跟前。

付瑛立在馬車三步外跟他俯身行禮。

陸瞻點點頭,笑著道:“付公子,又見麵了。昨晚喝了酒,歇息得可好?”

付瑛笑應:“謝世子,一夜安穩。”

陸瞻又轉向宋濂:“這就回去了?”

“我母親還在家,我還要讀書!”

“好好讀書,回頭像你付大哥一樣考個進士。”

宋濂仰著小腦袋點頭。

陸瞻縱然心裡數落了上十遍這小白眼兒狼,此刻因見他還知道跑過來喊自己,便也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好生回去!下次可彆跟大人走散了。”

宋湘也屈膝:“多謝世子關照。”

不管怎麼說,昨夜他對宋濂確實給予了極大的善意,竟然見麵了,這個禮她還是很應該行的。

陸瞻不知道能跟她說什麼,想問候兩句,當著付瑛這個竹馬在也不合適。隻能點點頭:“不客氣。我還有事,二位請自便。”

付瑛俯首,宋湘也俯首退到旁側。

這次隊伍再沒停頓,一路駛出了大街。

車夫因為趕著回來拉客,已經在催了。宋湘拉著宋濂上了馬車,再無多話,也往城門方向離去。

付瑛目送他們消失在街口,還站立著未曾離去。

陸瞻已經第二次出現在他們麵前,一個高高在上的尊貴的皇孫,會恰恰出現在這裡,這真的是巧合嗎?

……

陸瞻覺得自己方才表現可以。

首先是禮貌地未加打擾,然後被發現後是知趣地及時離開,他發自內心地善待她的家人,也盼著她這一世能得到自己的幸福。世間所有勞燕分飛的夫妻,見麵時再體麵也不過如此吧。

陸瞻前世沒有想過還能重生,死之前自然也沒考慮過那一世會和她分離。重生帶來的解困,讓他著實上下都感覺到了寬鬆。但與此同時又多出來一些歉疚,他得了重生的機會,第一時間想的卻是與她解除關係,而停留在前世生死未卜的她,卻還什麼都不知道。

也許她還不知道他的死訊,還在帶著兩個孩子盼著他回去,又或者已經知道了,正陷入悲憂困境。

誠然這一世他是他,她是她,她不想他去打擾,他就沒有資格打擾。但每想到前世隻剩下她們孤兒寡母麵臨未來,陸瞻就覺得自己沒有辦法真的不管她。

——索性隨緣。

等將來她和付瑛訂了親,付瑛能名正言順地照顧她了,他自然而然也就能撂下了。

第32章 您沾了“前孫媳婦兒”的光

馬車過了城門,宋湘問宋濂:“先前我去茹姐兒屋裡的時候,付伯母說了些什麼?”

宋濂早就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全說了出來。

宋湘聽完也沉默了,先前付夫人對李家姑娘的事發表見解的時候,她就聽出來她在敲山震虎,滿以為也就如此了,所以沒回應,順著付茹的話離了場。

沒想到她竟然還會對宋濂一個小孩子說這些,這還不就是要借著宋濂的嘴把話傳到她和鄭容的耳朵裡嗎?

難怪付瑛後來會叮囑那些了。

宋湘撫著宋濂的頭發:“雖然付伯母是不該這樣說話,但終究咱們要知道,僅僅是參加過這種宴會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要說有體麵,還得像父親那樣有真才實學,憑本事被人所欣賞尊重著,才更體麵。知道嗎?”○思○兔○在○線○閱○讀○

“我知道。我會認真讀書的。本來我也沒覺得這事有什麼可炫的,但付伯母居然很當一回事,還說陸世子都成了付大哥的朋友,我看分明陸世子對他分明就不怎麼熱絡,她那這麼說,那吹牛的不是她自己嘛!那我當然不能任她說。”

宋湘扯扯他的小耳垂,笑了下。

他們家氣氛一向自由自在,母親不是個愛嘮叨的人,她更加不是,總之他能懂這個道理就好。

一個時辰後到了家門口。

院門虛掩著,鄭容顯然已經回來了,院子裡飄蕩著酒曲的香氣。

宋濂跑進門,一麵喚著母親,廊下伏著的梨花聽到聲響已經先衝出來了,長嘴巴先嗅完宋湘然後又去嗅宋濂,再倒回來嗅著宋湘,一路纏著腳跟跑出跑進,歡喜得不得了。

鄭容正在院子裡樹下搗鼓她自製的酒曲,抬頭打了個招呼就又埋了頭下去,一點也不擔心這雙兒女在外過夜有什麼不妥的樣子。

宋湘把在村口帶回來的生肉剔了一截根給梨花吃,然後拿著蔬菜和簸箕回到院子裡。

鄭容問道:“事辦完了麼?”

“宅子的事辦成了。鋪子還沒成。”宋湘坐在小杌子上,邊擇菜邊把看鋪子的經過也說了出來。

鄭女俠聽完就拔高了聲音:“這事要是真的,那這姓周的也太不要臉了吧?俞家小子好歹還知道說媒提親,他直接就要搶人作妾?

“人家李姑娘可沒怪錯他,鬨出人命他不但不悔改不賠禮,居然還跑到人家家裡去鬨事?真是豈有此理!難道衙史都是吃屎的?!”

宋湘哂道:“禦史吃什麼的我不知道,但李家被整怕了,旁人也不敢出聲,再說人也不是被周毅故意打死的,隻怕都察院尚且也有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也不見得個個都有直諫的勇氣。說白了就是願意招晦氣的人並沒有那麼多。李家寧肯搬遷避禍也不曾主動報官,這事肯定就不像她們想的這麼簡單。

鄭容哼道:“那俞家也是個勢利眼,門第懸殊算什麼狗屁理由?”

抱著狗脖子的宋濂聽到這兒想說話,接收到宋湘的目光,又把話壓回去了。

“那這鋪子你還要嗎?”鄭容問。

“再說吧。”

鄭容搓著酒曲,說道:“你要是不要,隻怕也沒彆的人要。鋪子脫不了手,那李家還得留在京師隨時防備周毅欺負人。這姓周的狗官,怎麼沒遭天打五雷轟呢?”

宋湘擇著菜葉子,挑挑眉沒吭聲。

鄭容說的確是實話,這鋪子要是好出手,世人要是有那麼好糊弄,也不會等到如今。但他們也不是有人撐腰的人家,輕易也要不起。

“對了,”她想起來:“我還趁夜去了趟何府。”

“哪個何府?”

宋湘說了。

握著酒曲的鄭容一臉不可思議:“你去探何府為什麼不叫我?”

宋湘頓住。

“我長這麼大,都沒正經見識過朝廷大臣的府邸呢!”鄭湘眨巴眼。

……

陸瞻回了王府,這一下晌就沒再出去,日影偏斜時楊鑫來說宅子打點好了,到傍晚時負責聯絡唐震那邊的人也傳信表示沒有問題。等到天黑,負責與唐震人接觸的人就已經到了茶館裡。

唐震是個四旬出頭的微發福的漢子,彆的嗜好倒也沒有,隻是愛泡茶館,侃山海經。

陸瞻派去的人是他%e4%b9%b3母的侄兒找的人,叫魯荃,此人沒在王府當差,但開了爿茶葉店,算是半個茶道行家。

魯荃昨日跟唐震聊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