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1 / 1)

“我已經很重了。”我視線緊緊跟隨著她調節針頭的動作,一刻也不敢放鬆。

塑料薄片先一步接觸到手背,我全身繃的筆直,將頭扭到一邊,眼睛閉的緊緊的。

“不要抖,不疼的,不用害怕。”許阿姨比劃了一番以後,給我換了隻手,重新係上帶子塗了遍酒精,“你越緊張,我越紮不好,到時候又要再來一針。”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

話是這樣說,她換針頭的時候我還是重新把頭扭到了一邊,正對上許嘉允一臉嚴肅。

他目光沉沉,盯著我一言不發,就在我準備問“怎麼了”的時候,他朝我這裡傾過來,伸手輕輕捂上我的眼睛。

視線陷入黑暗,我緊張地幾乎要忘了呼吸,乾脆閉上了眼,睫毛順勢掃過溫熱掌心。

下一秒,尖細的針紮入皮膚,冰涼的輸液管被膠布粘在手背。

“好了。”

許嘉允這才放開手,站起身細細查看藥水滴落。

許阿姨把針管固定好,長舒一口氣,衝他打趣道,“行啊,敢搶你趙叔叔的活了呀。”

我臉沒由來的一紅,腦子一跳一跳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撞見許阿姨戲謔的眼神隻能乾巴巴地笑笑。

許嘉允卻好像無事發生一樣,微蹙眉頭,“這水掛太快了吧,我怕她受不了。”

“你真操心啊。”話是這樣說的,她還是伸手將水調慢了些,“我用的兒童針頭,這瓶掛完時間會久一點,後麵還有兩瓶小的。待會兒要是難受或者有事兒,過來叫我就成。”

*

這個季節貪涼感冒的人不在少數,但放眼望去都是小朋友居多,我坐在這裡也有點“鶴立雞群”的意思。

前排的小朋友手上紮著,站在椅子上學電視裡的俠嵐,好在沒一會兒就被他奶奶弄了下去。

“嘖嘖,你剛看見那小孩兒了嗎?膽子是真大啊,就差跑起來了,真不怕鼓包啊。”我湊到許嘉允身邊小聲地說。

本人對鼓包這種事情十分有發言權。以前靜脈細,有好幾回紮針的護士都是針頭紮進去力度太大,隻能再微微磨轉讓其回歸“正途”。這種情況下,我的手稍有個動靜就能鼓的老高。鼓包雖然不疼,但是要換手重紮,那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許嘉允淡淡瞥了我一眼,“人家手好紮不像你。”

“我怎麼了?”

“你不運動,所以靜脈全藏在皮肉底下。”

皮肉底下?這不就是拐著彎兒的說我胖嗎?

我瞪他一眼,拔高了音調,“你瞎說,阿姨說了我這是瘦的。”

他想不通我為什麼凶起來,被嚇了一跳,接著又一本正經道地解釋,“你是瘦,但是也有不運動的原因啊。”

說著,他伸出左手跟我沒紮針的右手並排捱著,指著手背說,“你看,我靜脈就很好紮。”

許嘉允的手很好看,纖細修長骨骼分明,指甲修剪的乾乾淨淨,手背青筋微凸襯的皮膚更加白皙,搭在椅把上的手指微垂,比我的長出一截。

再看旁邊我的手,手背光滑透亮不仔細點壓根兒瞧不見筋絡痕跡,手指白白嫩嫩看上去像是剛出生的蠶寶寶。

我毫不留情地拍在他手上,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兒,“走開。”

許嘉允揉了兩把痛處,手背映出幾條清晰的紅印,“好好說話,不帶打擊報複的。”

我哼唧了兩聲,往後一倒,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後麵是牆,但已經來不及腦袋猛地落在一團柔軟裡,木質的椅背發出“嘎吱”的聲音。

許嘉允的手橫在後頭,包裹住我的後腦勺,他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小心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我心虛地抬頭,以便他把手抽走。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短短的鉛筆。

我眉心一跳,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接著他又從我的包裡掏出一張折的小小的紙,慢慢展開。

哦,是理綜卷。

天知道他什麼放到進去的。

“這是理綜的客觀題專項訓練。”他一目十行地看著題,用鉛筆圈出幾道,一臉認真,“這些都是不怎麼需要計算的基礎概念題,你就做點這個就好了。”

做點這個就好了?

我可實在笑不出來,“紅紅,你知道我在乾嘛嗎?”

“掛水。”

“那我為什麼掛水?”

“因為感冒。”

我冷笑一聲,“你也知道我感冒了啊,那你還要病號做題,你有沒有良心的?”

“我……”

“我不管,你傷害我了。”我硬梆梆地打斷他。

他把卷子收回去,乖巧道歉,“好,對不起,傷害了你,對不起。”

“沒有誠意,我不接受。”我得寸進尺,“我現在命令你立刻馬上給我買盒健達來。”

“嗯?”他揪住關鍵字眼反問,“命令?”

“好吧,我現在希望你可以給我買盒健達來。”我立馬改口。

許嘉允“唔”了一聲,似乎在說這還差不多。

人呐隻要稍微有點心虛的念頭,氣勢就會一漏到底。此時此刻想吃健達的心已經戰勝了所有想要拿喬的想法,我小心翼翼地又補一問,“可以嗎?”

他抬眼瞧我,眉眼溫煦,嘴角盈滿了柔軟笑意,“可以,你是老大,你說什麼都可以。”

29 瘋了吧你

以前我非常喜歡掛水。

因為我隻需要恐慌紮針的那一會會兒功夫,之後就能夠享受至尊級的嗬護,還可以隨便觀看各種電視,一切無理要求都能最大限度的被包容。

吃的喝的玩的陪的,隻要我提了,我爸媽都會儘量滿足。

長大以後托了跑操的福,好歹是不怎麼生病了。誰承想這一次就這麼的來勢洶洶。

我之所以挑選現在的位置,就是因為它足夠的正,可以讓我保持最舒服的姿勢看電視。

輸液大廳天花板中央懸掛著的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上個年代的偶像劇,感人的畫質也遮不住男女主角的帥氣和美貌。

男主角雙手搭在女主肩膀上,一臉痛徹心扉地嘶吼:“我是為了你啊,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啊,你看看我不行嗎?”

我撇撇嘴,“智障。”

許嘉允剛剛回來,從護士站借了把刨子給我削著梨。

據他說,我這種扁桃體有點腫的,還是吃點下火的比較好,所以自作主張的把我朝思暮想的巧克力換成了梨。

我不滿意卻無他法,隻能惡狠狠地預告危險:如果梨不甜,那我一定取你狗命。

“怎麼智障了?”他抬頭看向電視,正好趕上前排的小朋友拿了遙控器興致衝衝地換台到果寶特攻。

我把剛才看到的十幾分鐘的劇情說了一遍。大概就是女主喜歡男主,又誤會男主討厭自己,於是轉投他人。實際上男主背地裡做了很多事情,裝作不在乎,現在腸子悔青過來求和。

總結完了我還有些忿忿,又補一句,“缺心眼兒。”

他笑了,舉著削好的梨問道:“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種默默守護的劇情嗎?怎麼就你覺得缺心眼兒了?”

我就著他的手啃了一小口梨,確定是甜的才接過來,“喜歡這種劇情是因為我們是客觀第三方。如果我是女主,我肯定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許嘉允把掉在地上的梨皮撿起來,放到一邊的垃圾桶裡,“照你的描述,男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因為喜歡女主,這麼明顯的話,女主都感覺不到嗎?”⊿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搖搖頭,“感覺和知道是兩回事。我猜測的八九不離十遠沒有你親口告訴我,喜歡我更真實的呀。”

這個季節的梨又水又甜,咬上一口,便有甘潤的汁水爭先恐後往嘴裡湧。我眼睛微微眯起來,心裡喟歎道:真好吃,許嘉允狗命保住了。

“唔。”他含糊的應了一聲,“你的意思是不能光行動不吭聲是吧?”

“你看這幾年的電視劇,所有的戀愛永遠都是,我為你好我不說,我為你犧牲我不說,你跟彆人在一起了我痛哭流涕讓你看看我。早乾嘛去了?”

吃上甜梨之後我心情大好,麵對這樣的蠢問題也答的相當痛快,“對一個人好就是要說的,乾嘛不吭聲,你不吭聲彆人怎麼知道你做了哪些事情呢?那你的付出隻能叫自我感動,出力還不討好,傻不傻?”

許嘉允沒再繼續問下去,隻盯著我的梨問:“好吃嗎?”

“甜!”我點點頭,又補一句:“不過我還是想吃健達。”

“行啊,等你好了就給你買。”

*

高三的生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枯燥卻又充滿激情,紛遝而來的試卷,大段背誦的課文,拗口的文言文,以及永遠摸不著的左右手定律。

一周一次的理綜卷測試,不停刷新著我們對自己的認知。

老師們也和我們一樣矛盾,一邊說著“再不努力你們的人生就要完了”一邊安慰說“高考不是僅有的道路”,不過這種安慰最後還會跟一個“但是”──但是是最公平的;但是是最好走的;但是是最不辛苦的。

我也沉迷於各個科目的頭腦風暴裡,帶著小賈一起戰戰兢兢。

唯一的慰藉就是運動會又要來了。

托許嘉允的福,我投了整整兩年的籃。

好在學校規定高三年級是不參加籃球賽的,畢竟我們再沒有像以前一樣足夠的時間去訓練了。對高三來說,一分一秒都是無比值錢的。

體育委員在班上扯嗓子嚎了半天,報名的人還真不少。

前頭說過,我們四班彆的不多,就刺頭多。他們也許成績不大好,但是班級榮譽感卻比誰都強,前後不過半天功夫,除了最吃力不吃香的五千米以外的項目都被填上了姓名。

我想,如果不是學校規定每人隻能報四項的話,他們或許會把每個項目都報一遍。

小賈是女生中間為數不多願意上場的,她生出一股壯誌雄心,大放厥詞今年一定要保住我們班集體分第一的位置。

接著她放下刷題計劃,花費好幾個課間,發動自己的全部技能總算是把兩項女子接力跑的人找齊了。

除此之外她還抱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心態,犧牲掉一節晚自習自告奮勇地幫體育老師統計報名表。

我警告她,今晚這套卷子做不完,明晚就要雙倍奉還。

然她還是輕輕地揮手,沒帶走一道習題。

回來以後她一臉嚴肅,仿佛經曆了十分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看班的是高老師,我不敢輕舉妄動,悄悄寫了紙條問她怎麼回事。

小賈麵色依舊凝重,搖搖頭,把紙條窩成一團塞到桌肚裡,深吸一口氣開始奮筆疾書做卷子。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還沒等我說什麼她就搶先湊過來,“許嘉允身體還好嗎?”

“啊?”這話問的,許嘉允出事了?

“我的意思是,他體育好嗎?跑步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