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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君,”她高聲一句,“我問你話呢,你知道高長明是你兒子嗎?”

“他——”

吳玉燕指了指外麵,“是你兒子,不是我吳玉燕偷生的,也不是抱來的,更不是跟彆人生的,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呢?你怎麼下的去手的啊。”

真的,她希望高君說點什麼。

可是最後高君一個字也沒說,隻是視線在她身上停頓了一秒鐘,眼神跟深井冰一樣的,“那你當初為什麼拿刀逼他呢?”

渾身就沒力氣,吳玉燕躺在床上很久。

睜著眼睛,是啊,她當初拿刀逼著高長明的,逼著他跳樓,逼著他去分手,刀架子脖子上。

最後逼著他走,逼著他去部隊,去跟馮雪結婚聯姻。

一切都是所有人的最好的選擇。

可是為什麼彆人家的孩子就是這樣子的,按部就班的來,為什麼她家裡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反骨呢?

所有的一切都要跟家裡作對,家裡安排的一切都像是逼著他一樣。

她心裡的苦,誰知道呢?

自己換好衣服,體體麵麵的,去鄰居家裡去了。

“國中也終於回來了,挺好的吧?”

“回來當然覺得很好,一家子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國中媽媽笑了笑,人比較樸素,在那裡縫衣服。

“兒媳婦的衣服嗎?”

“是啊,洗得時候看見了,給縫補一下,年輕人現在都不會了,我給繡個花。”

“真好,大姐你現在日子多好啊,兒媳婦也有了,國中也聽話,現在去了那邊之後,都說是虎父無犬子呢。”

大姐就頓了頓,怎麼說呢,高長明挨打的事情,不可能沒有風聲的,但是高君做事情,管教孩子就一直是動手的,比較嚴格。

但是為什麼,就不是很清楚了。

吳玉燕低著頭,就特彆想說說,“我兒子呢,從小在外麵,大姐你也知道我們母子不容易,他性格比較叛逆,跟他爸爸的關係水火不容,見麵就要吵架,我們做什麼,他好像就不是很滿意,都要說我們不對。”

國中媽媽人呢是老革命婦女了,這人呢是走過草地爬過雪山的,曾經就讀於北平市女子一中的,後來北平淪陷成了流亡學生,諾大個華北容不下一張平靜的課桌,她性格熱情洋溢,在晉東南參加革命,後來輾轉在抗大學習。

年紀肯定比吳玉燕要大很多很多,人家是經曆過什麼的人,吳玉燕是經曆過什麼的人啊?

低著頭繼續繡花兒,一朵小黃花兒,“我小的時候考上中學不久,學校就沒有了,我姐姐年紀比我大很多,參加了抗日隊伍,我一直想成為一名八路軍戰士,想到前線打鬼子去。”

“可是我家裡人都不同意,我年紀太小了,才十五歲,沒有可靠的人引領,不讓我去,我就偷著跑,跑了兩次,我父親把我追回來了。”

“我就講,我還是要去的,我連個書桌都沒有了,我在該學習的年紀不能學習,那我就應該去做能做的事情。”

“他們看我一定要找抗日隊伍,沒有辦法,寫信給我姐姐,我姐姐教人來接我走的。”

“長明是個好孩子,沒有壞心眼的,這就是個好孩子,你給他修修剪剪的路修好了走,不如他自己走了。”

“大姐,那路要是不對呢?”

“不對他自己也會知道,自己會改。”

“他要是不知道呢?”

“你養的孩子那麼優秀那麼有能力,怎麼會不知道呢?真的不知道,自己跌跟頭了總會知道的。”

“國中也這樣嗎?”

“他不這樣,他脾氣溫和,比他爸爸脾氣好多了,他很會聽彆人建議。”

“長明不會聽。”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試試,誰能嘗試的起呢

人這輩子,最大的噩夢,其實就是輸不起,不敢走。

走所有人都在走的那條路,生怕自己跟彆人不同了。

以為康莊大道的終點是天花板,然後勸自己,這樣是最好的。

永遠不敢去嘗試新的,內心一瞬間悸動的東西,怕自己輸不起,吳玉燕但凡是輸得起,也不能跟菟絲草一樣跟著高君了。

她可以這麼想,但是不敢這麼做,高長明的一生,誰賠得起呢。

西愛看著眼前的這女的,真的是好敗興一女的啊,“我以前是不是忘記說了,見我繞著走。”

“沒有說過,你記錯了,馮雪現在住在哪裡?”

她看著西愛的肚子,“你結婚了?”

“嗯。”

“誰?”

“您老人家看不上的人。”西愛看了眼桌子上的錢,一遝子,不少,得有一千塊了。

她敲了敲桌麵,“不好奇嗎?”

吳玉燕又拿出來一遝子,十元的大團結,真的一大把,放在桌子上,“誰?”

“一個院兒的青梅竹馬,一個我認為世界上我最喜歡的男人,並且是對我最好的人,你一輩子也得不到的男人。”

說完,收錢,笑嗬嗬的。

馮雪看著眼前這倆人,就恨死了,恨不得給張西愛狗頭給擰下來。

“你就為了錢?”

“我更多為了你,你得去看看他,順便收點錢以後咱們吃飯不香啊?”

“你真沒節操,我看錯你了。”

“嗯,對,我沒節操,你趕緊走吧。”

你說馮雪也是個人才啊,前婆婆來了,她什麼表情啊,她可是背後天天舉報前公公的人。

麵子功夫可到位了,轉頭就打開門,“換好衣服了,媽怎麼過來了呢,原本打算去看望的,但是一直有事情沒有處理完。”

“對了,這次還給大家帶了禮物,改天送過去吧。”

然後手就緊緊的拉著西愛胳膊,西愛得去啊,她前女友呢,不去怎麼行呢?

得去。

你說她知道高長明給打了,說實話,怎麼那麼開心呢?

開心了吧,還覺得有點可憐。

可憐了吧,還是覺得挺興奮的。

所以就特彆期待的,拉著西愛,覺得我們倆站在你病床前頭是不是挺開心啊你,是不是人生巔峰了啊?

她都替高長明高興呢。

自己勁兒勁兒的,還化妝了,打扮可漂亮了。

“怎麼回事呢,怎麼就躺著了呢?”

吳玉燕扯著嘴,“嗯,不小心車禍了。”

“哦,那真是太遺憾了。”

“是啊,挺遺憾的。”

西愛插一句,肯定不是車禍唄,這時候才幾輛車啊,合著就可著高長明撞是不是啊?

她就覺得肯定是高君動手的,要麼就是高長明作的。

你說年輕的時候山盟海誓的,她跟高長明特彆浪漫特彆傷感。

現在你一結婚生孩子,有自己生活了,就發現全是過往了。

什麼舊情難忘,什麼一輩子隻記得初戀什麼的,完全不存在的,大概就跟看陌生人差不多了,偶爾想起來應該有點感情的時候,才擠出來那麼一點感情。

倆人,就跟逗比一樣的,進病房了。

吳玉燕在外麵等著。

高長明你說一睜開眼,眼睛有一個腫了,看不清楚了,隻能用一個眼睛。

先看到馮雪了。

然後就淡淡的。

覺得沒意思。

馮雪就咯吱咯吱笑了,“哎喲,怎麼就弄成這個樣子了呢,我來看看,哎呦喂,真的太疼了,不行了,我不行了,太心疼了。”

捂不住的笑,嗓子眼裡麵都跟冒噴泉一樣的,咕咚咕咚的歡樂,那種勁頭,就很少見,馮雪結婚他都沒見她這樣開心。

扭過頭去一轉眼,看見西愛了。

西愛站在一邊,笑的眼睛都擠在一起了,“來看看你,忘記帶雞蛋了,改天帶,改天帶。”

也挺敷衍的。

高長明平淡的心,真的起了一絲波瀾,一直眼睛來回看她臉一圈,淡淡的,心裡就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來看熱鬨的嗎?

這合適嗎?

西愛也就算了,這女的他知道,精神狀況不一般。

那馮雪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至於說是來看熱鬨的嗎?

至於來諷刺的嗎?

好歹是剛離婚的,而且離婚很和平,很平靜。

算得上是你情我願了。

“你倆出去吧。”

“不用,喊我來就是看你的,陪陪你,畢竟我身邊也沒有這麼慘的人了。”

頓了頓,馮雪繼續說,“離婚了也就算了,還給人打成這樣,肋骨斷了幾根來著?”

“五根。”

“奧,對,五根。”馮雪讚賞的看了西愛一眼,什麼叫朋友,這就是朋友。

可殷勤了,說說笑笑的是陪他散心,嘻嘻哈哈的是為他紓解心情,哪哪兒都是馮雪的歡聲笑語。

高長明就喊著西愛,“你勸勸她吧,彆瘋了,沒勁。”

“離婚了就離婚了,我們沒關係了,我爸爸在這裡我也是這麼說的。”

西愛就微笑,“總不能不讓人湊熱鬨看笑話吧?”

高長明一隻手能動,然後示意西愛過來。

“我以前對你白好了?”

“話不能這麼說,好我都記著呢,但是呢,高長明你怎麼沒記得我的話呢,我不是叫你好好的過嗎,一輩子好好的,可是你看,你過成什麼樣子了。”

“你但凡有我一半的聰明,也不至於這樣。”

西愛還是笑著看著他,“高君打的吧?”

高長明沉默著,馮雪剛出去找醫生問問去了,西愛覺得大可以直接說,“你不說,是怕馮雪知道了對嗎?”

“你爸知道馮雪做的事情,遷怒你了是不是,還要你跟她複婚對不對,所以喊著你媽來找馮雪。”

她全部都說得對。

“西愛,太聰明不是好事情。”

尤其是女孩子。

高長明看著窗外,天氣已經很熱了,高考也要開始了,外麵時不時有背書的聲音。

大概是哪個學生病了,還在用功。

第218章 辦事兒

“我從沒覺得自己很聰明,我隻是覺得你們比較笨。”

世人蠢笨而已。

看不開,得不到,想不清。

這話說的真大,高長明就問西愛了,你張西愛難道萬事如意嗎?

“你的日子有奔頭嗎?”

“有。”

“我想家裡人健康,想自己有錢,想我老公對我很好,我的人生全部都有所圖,我窮儘畢生都在做這樣的庸俗的事情。”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在陽光下麵的時候,透著一點的棕色淺薄,涼涼淡淡的,勢在必得的。

“可是西愛,我沒有什麼要求的。”

高長明覺得自己應有儘有,可是他實際上一無所有,就連他自己都不是自己的。

西愛有盼頭,他看得出來,人有期待感的樣子跟他這樣的是不一樣的,可是他的人生,沒有什麼期待感了,沒有期待的事情,沒有什麼期待的人。

該有的都得到了,權力地位,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