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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覺得西愛不會去,她去什麼去啊,節目不參加,然後還有臉去看節目啊,多大臉啊。

田葉葉也是這麼以為的,她自己收拾好,想著去要西愛給看看孩子的,“西愛啊,我下午去食堂那邊包餃子去,晚上給你們帶餃子回來吃,你在家裡不出門不是,給帶著一下孩子。”

“我不了吧。”

“下午有事兒啊?”

“嗯?不是今天晚上元旦晚會嗎,大姐你怎麼去包餃子。”

“包餃子的人少,這麼多人呢,過個元旦大家夥兒吃個餃子不想家,我去幫幫忙,那晚會什麼的,我也不去湊那個熱鬨了。”

田葉葉這人呢,真的是王紅葉帶著大的,壓根就是個傳統的好女人,太傳統了,太賢惠了,她跟翔子結婚這麼多年,就沒見她跟翔子紅過臉的。

說實話,這東北姑娘啊,脾氣大,走哪兒都是熱熱鬨鬨的,一言不合就跟老公乾架,抓破臉的人多了去了。

會吃會享受,日常跟老爺們來兩口燒刀子,這晚會的事情,湊熱鬨去的也多,樂嗬樂嗬唄。

西愛就抬眼,不耐煩看她大姐一眼,“食堂有人包餃子不是,你去了誰領你的情?”

“你這丫頭,沒你這麼說話的,那食堂打飯的大師傅,也是北京來的呢,每次去了都熱心眼兒的,照顧得很,現在忙不開了,多個人多個幫手。”

西愛不知道裡麵的事兒,她自己都很少去食堂打飯,要麼翔子帶回來,要麼田葉葉帶回來,要麼就是甜甜那小姑娘去,家裡使喚不著她。

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些人情世故的,她又不願意帶小孩兒,那倆小孩子,煩得很,最後不情不願的,給田葉葉扯著去食堂包餃子去了。

去了,那大師傅瞧著,笑模樣的問,“擀皮兒?”

西愛搖搖頭,“不會。”

大師傅原本想著擀皮兒輕巧,結果她不會,又問,“那剁餡兒?”

田葉葉挽著袖子,在那裡抱白菜呢,白菜豬肉餡兒的餃子,“您彆為難她了,喊她包餃子去吧。”

剁餡兒也不會,擀皮兒也不會,冷水裡麵洗菜,那就更不行了,旁邊人看著西愛,也不像是乾活兒的。

她圍著大桌子,跟戰士們一起捏餃子呢。

一盆一盆的餡兒,幾個連隊的人,就等著晚上這一頓飯呢。

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給派過來包餃子幫忙的,瞅著西愛,都笑哈哈哈的,沒跟她開口說話。

知道這姑娘冷得很,加上田葉葉在這裡,倒是也不嘴貧。

西愛會捏餃子,她就站在那裡捏,捏的慢,但是好看啊,一個個的跟金元寶一樣的,肚子鼓鼓的,看著就好吃。

白麵餃子不能緊著吃啊,平時吃不到餃子,這一開吃了,那能吃平時倆人的飯量。

所以是放著玉米麵兒,地瓜乾兒的,粘合度就不夠,西愛也不吃這樣的餃子,裡麵沒那麼多肉啊,連隊有生產任務的,有生產員,飼養員。

每個連隊都種菜,養豬,豬養的好了,逢年過節殺一頭,肥肉什麼的就給燉酸菜,然後包餃子吃,分不到幾口。

大師傅就想法子,給大家吃好點兒唄,好肉是吃不到了,那豬皮,就給大鍋煮,裡麵加各種料子,然後煮一晚上,給放外麵去凍著,水晶一樣兒的,豬皮凍。

加點大蔥醬油給涼拌一下,這就是一個好菜了,大家夥兒都能吃得到。

等天黑的時候,西愛就洗乾淨手了,站在田葉葉邊上,“還不回家嗎?”

“閨女,不回去,晚上在這裡吃,包一下午餃子了,常常味兒。”大師傅喊著不給走。

桌子都擺好了,戰士們按批次吃的,桌子上整整齊齊的,一個桌子上一盆豬肉酸菜,一盆豬皮凍,還有一盆白菜粉條,香得很。

田葉葉也想在這邊吃來著,結果瞧著西愛那臉色,不願意在這邊吃還是怎麼地,“怎麼了,想回家啊?”

“嗯,一會晚會要開始了,快來不及了。”

田葉葉聽的牙疼,“你還要參加啊?”

“為什麼不參加?”

“我不僅去,你也要去,去看熱鬨啊,台上那麼多姑娘唱歌跳舞的,不比你平時看人家唱樣板戲的好啊?”

田葉葉還真的是沒去過,聽了西愛說的都笑了,看西愛臉上有麵粉,伸手給擦擦,然後看著她扭頭對著大師傅說話呢,“謝您招待了,隻是時間來不及了,一會兒晚會要開始了,我們去瞧一眼。”

又微微往後半步,破天荒的笑了笑,“節日快樂。”

就這麼四個字兒,大師傅手裡勺子差點滑下去了,問小四川的老婆“是笑了?”

“那可不是,這冷得很,我見她這幾個月,都沒見個笑模樣,整日裡打孩子倒是怪積極的,這倒是頭一回笑,你臉大呢。”

小四川老婆心裡也不得勁,她也想去晚會瞧瞧去,確實辦的好,但是裡麵都是領導,人家去的都是年輕漂亮的姑娘們,她去了,怕露怯。

給家裡老爺們丟人。

所以給田葉葉一樣,在這裡幫忙的呢,不去趕那個時髦了,可是剛才,西愛拐著田葉葉一起去了。

低頭看兒子塞了一嘴的餃子,拍拍他衣服,“慢點吃,餓死鬼投胎。”

然後悄悄的,又給兒子手裡塞了倆餃子,她不好吃,等戰士吃完了再吃,但是就想著給兒子拿幾個先嘗嘗味兒,小孩子沒有人說。

翔子晚上壓根就不回來,他這種小兵,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跟戰士一起的,不能閒著。

他也沒多問,這日子照舊過唄,早上起來還囑咐田葉葉了,要她晚上要是不願意在食堂吃,就買幾個菜回來跟小姨子一起吃了,也算是過節。

哪裡想到西愛壓根就沒想在家裡過節,她急匆匆回家,然後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個袋子,給田葉葉,“快換上。”

田葉葉打開一眼,她心啊,拔涼拔涼的。

這是什麼啊?

這就是錢啊。

裡麵是一件紫色貂皮毛領子的大衣,看著單薄一點兒,但是那個紫色啊,是真的在光底下閃著星星呢。

西愛對著鏡子描眉毛,“趕緊的啊,喜歡吧?”

扭過頭來,對著田葉葉笑的跟什麼一樣的,她去買的,也沒吭聲,就想著元旦晚會的時候穿來著。

她這人就這樣,有什麼節日,都很有儀式感了,過節就有過節的樣子,對自己好點,身邊人也辛苦了,對身邊人好點,力所能及唄,不然能有幾個日子是好過的啊。

她自己也買了新衣服,是北京那邊買的寄過來的,王紅葉自己土的要死,穿的樸素的不行,但是她給西愛買衣服舍得啊,自己現在也學會了,去華僑商店買衣服。

拿著張平工資就去,張平就氣死了,“你去買布料做了不一樣啊?那買成衣的話,去一般的店裡不能買啊,就非得去華僑商店裡麵去,你們可真會享受啊,真敗家。”

那王紅葉可來勁了,“你懂什麼,人家這衣服款式就是好,這貴的質量就是好,你去給你姑娘買料子找裁縫做,你看她穿不穿?”

人家就是穿好的,穿時髦的,你給她找裁縫做的那種,人家就看不好不穿。

她就願意跟宋慧萍去買東西,買一件兒衣服,看看這質量款式什麼的,能跟人家售貨員嘮叨一下午,因為衣服是真的貴啊,買衣服就買好的,孩子穿的有排麵,不丟人。

結果就沒想著給田葉葉買衣服,西愛衣服倒是買很多,西愛自己發現的,她也沒說是自己買的,“大媽給買的,說是大爸發工資了,咱倆一人一件兒。”

田葉葉眼裡就包著淚,穿上,對著鏡子,覺得自己也好看。

那毛領子貼著下巴,都能帶著光暈,真好看啊。

最後西愛牽著她手走的,倆人挽著手。

西愛給甜甜一塊錢,“你在家裡看著弟弟,知道嗎?”

“要是有事兒,去小賣店裡買吃的,知道不?”

甜甜就能樂死了,前腳西愛出門了,後腳她就帶著弟弟去小賣店了。⊥思⊥兔⊥網⊥

那是巨款啊,一塊錢。

彆說是帶弟弟了,就是打弟弟都行。

記著西愛的話呢,好好地彆搗蛋,好好帶弟弟,下次還有錢,不然回來就是小姨的一頓毒打,有事兒喊門口站崗的戰士。

這時候牽著弟弟,深一腳淺一腳的,就覺得小姨也不是巫婆了,是天使啊。

去的時候節目就開始了,她倆也蹭不到前麵去,就是有個家屬區,犄角疙瘩的,她跟田葉葉坐下來,場地很大很大,前麵是領導位置,有圓桌的那種。

上麵有餃子,瓜子還有糖,多餘的也沒有。

人也看不清,西愛就找了個合適的位子,看節目呢。

覺得怪好的,好久沒這麼輕鬆一下了。

她在黑暗裡麵,微微抬著下巴,田葉葉就一直牽著她的手。

她覺得今晚,真的是最快活的一晚上了,她就沒有這麼痛快過了,孩子不用管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還抹著口紅,捯飭的利利索索的穿著高跟鞋出門,她也不比人家年輕小姑娘差什麼。

這些軍嫂裡麵,很多本地的城裡戶口的,家裡當官的或者有錢的,都不少,人家工作也好,孩子給家裡人帶著。

她跟翔子不行,真的是受窮,養兩個孩子,翔子老家那邊兄弟姐妹多,也拉扯一把。

人窮,有時候真的是誌短。

節目看著看著就落淚了,自己無聲無息的,她遠嫁這麼多年,沒說給家裡一毛錢,反而家裡還記得給她快過年了了,買一件新大衣穿。

她感恩,真的感恩。

她現在日子,真的是過得滿足,西愛帶著她來一回晚會兒,田葉葉心裡其實特彆複雜。

就跟很多女孩子一樣,其實一直不敢推開一扇光鮮亮麗的門,那個門裡麵是自己負擔不起的東西,是跟自己生活無關的東西,昂貴的東西。

你帶著一點不太明顯的自卑,不想去推開那扇門,因為覺得沒有必要,自己不需要。

但是現在推開這扇門,發現跟自己想象的一樣,那麼快活,不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也沒有不配。

她之前怕來晚會,怕人家光鮮亮麗,自己就這樣進去,怕人家都是大領導,自己不會說不會講的,也怕自己丟人,怕自己沒見過世麵。

可是西愛就那麼挽著她的手,有說有笑的,到門口禮貌的問人家,路怎麼走,家屬區在哪裡,洗手間在哪裡。

那麼自然,那麼理所應當,那麼的自在,不會覺得自己哪裡不合適,不會覺得拘束。

西愛低聲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餃子,我們可以到前麵去,瞧瞧的去吃一點餃子。”

沒吃飯,姐妹倆餓肚子來的,來不及了。

田葉葉就拉著她,“還能這樣啊,給人看到了不好。”

“我也不餓,我看節目啊,就不想動,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