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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腰了,眼淚刷刷的,“伸伸啊——”

夫妻多年,聚少離多的,馮佩佩沒了,他內疚啊,是真的內疚。

“我原本打算好的,再乾幾年就到時間了,轉業回來,要她也過幾天的好日子,一個人在家裡,又是帶孩子又是上班的,也沒有什麼人幫一把,大姐啊,我要是在家的話,佩佩的病不至於拖拉到最後,再也救不回來了。”

女人呢,都想找個靠得住的依靠,讓自己靠著,自己有事兒的時候搭把手,再不濟的時候,也能有人陪著,可是一旦身邊沒有人的時候,自己也能跟一個超人一樣的,頂天立地的。

就跟馮佩佩一樣。

她病很長時間了,一直不舒服,可是就忍忍唄,一來二去的,大問題了,最後愣是沒有救回來。

這個事情,對著劉江打擊很大。

伸伸被抱著半天,看著劉江哭完了吃飯,又看著他繼續哭,最後沒忍住問,“爸爸,我的娃娃。”

劉江就很激動了,趕緊打開包,獻寶一樣的,家裡孩子懂事,就這麼一回問自己要東西的,他就掏出來了,“你看看喜歡嗎?娃娃是女孩子玩兒的,這個是機器人,我還買了小汽車呢,咱們這邊沒有的。”

伸伸的嘴角,你說要掉不掉的,拿著那機器人,看了半天。

最後自己收起來了,這玩意,他覺得西愛也不喜歡啊。

敲著小孫的窗戶,就看孫寡婦氣勢洶洶出來,“做什麼呢?”

“嬸兒,我找小孫的,我爸爸回來了,帶回來了禮物給小孫。”

孫寡婦朝著院子裡看了一眼,動了動嘴,最後喊一聲小孫出來。

小孫臉還是胖乎乎的,隻是不肯看著人了,他早先的時候,總是仰著脖子看你說話,對著你笑,一板一眼的。

西愛是仰著下巴看人,那小下巴一點一點的,現在小孫不搭理她了,她下巴竟然抬得更高了。

“小孫,我爸爸回來了,這個是給你的,你喜歡嗎?”

看小孫不接,塞到他手裡去,“對不起。”

小孫,對不起,要你沒有了爸爸。

要你被人說特務的孩子,說是階級敵人,要你這麼不開心。

小孫囁嚅著,聲音小的跟蚊子一樣,飛快的抬起來瞥了他一眼,像是不知所措一般的,“沒事兒了。”

沒事兒了,過去就過去了。

“那我們還跟以前一樣嗎?一起去上學。”

小孫搖搖頭,“我要回老家去了,媽說鋪子開不下去了。”

公私要合營,孫寡婦看不清這世道,明明是自己家裡的鋪子,怎麼就必須成了彆人的呢,她辛辛苦苦了一輩子,靠著自己勞動開了這家切麵店,起早貪黑的,養大了小孫,怎麼就成了階級敵人了呢。

難道鋪子給人家了,就不是階級敵人了?

不給,就好像是成了人民的公敵一樣。

等著小孫進去了,伸伸看著西愛站在房頂上,朝著這裡看,跟個紅娃娃一樣的。

然後瞬間就倒下來了,從房頂上,好似是滾了糖霜的山裡紅,身上在房簷上染了雪,一圈一圈的,墜地。

她都聽到了,小孫要走了,小孫要回老家去了。

伸伸叫了一聲,朝著內院裡麵跑,他聽見彭的一聲。

眼睜睜的看著她滾下來,摔在了地上。

西愛胳膊摔斷了。

好在人穿得多,沒摔死了。

王紅葉看著她,心裡一酸,“就那麼喜歡小孫,天天兒的去房頂上看著?”

“不喜歡了。”

西愛扭過頭去,對著窗戶紙,泛黃褶皺的,人籠罩在燈光下的時候,好似是走馬觀花一般的唱了一折子的皮影兒戲。

小孫趴在窗戶前,耳朵動了動,兩隻手最後垂下,最後把那個機器人,放在了西愛的窗戶前。

孫寡婦拎著包袱,站在門口,喊著他的名字,“走了——”

外麵的板兒車上套著驢,整整齊齊的放著幾口大箱子,紅木掉漆的四角,還有生了一點兒鏽色的黃銅鎖兒,小孫坐在板兒車上,轉過一道門,驢兒尾巴擦過門口的石獅子,他抻著腦袋看了看,直到再也看不見。

突然就哭了,抱著孫寡婦的胳膊,“媽,不走——”

孫寡婦吸了吸鼻子,頭上圍著花色的圍巾,隻漏出來一雙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走的話,這個孩子要怎麼辦呢?

她就不舍得,孩子都這麼大了,過幾個月就生了,可是以後難道要人家說爸爸是敵特,她不明事理,可是她知道,孩子什麼也不知道,小孫不知道,那肚子裡麵這一個,就更不知道了。

鋪子也開不下去了,她不如回家種地去,一把子的好力氣。

不怕沒有飯吃,她孫寡婦,從來就不怕苦,不怕累。

這麼多年,沒吭過一聲兒氣的。

咱們的建設,咱們的興旺,固然是要梅如要張平,可是也要孫寡婦這樣的人啊。

北風嗚嗚的吹,凍雪被車輪碾過,咯吱咯吱的留下幾道褶子,枯枝潑墨一樣的向上延伸,天地共情。

風疾知草韌。

西愛知道小孫走了的時候,沒吭一聲,隻拿著碗巴拉飯吃,最後吃著吃著,看著王紅葉紅了眼,裡麵帶著一點委屈。

“怎麼了這是?”大人的心思粗,不曾想過她這段時間不對,是為了什麼。

“今天的飯沒有肉。”西愛淡淡的,放下了碗筷。

張平聽了牙疼,這就是你哭的理由啊,“愛吃不吃,彆人家的孩子要是都跟你一樣,那全國得養多少頭豬才夠吃啊。”

他一個月的肉票,張德順的肉票,還有美如的張建國的,都給寄回來給她吃。

沒辦法,西愛自己就說了,每頓都得吃點肉,不吃她就覺得自己沒力氣,無精打采的,飯吃不此地無所謂,得吃點肉才行。

哪怕就是指甲大小的,她也吃。

張平說完,看西愛看過來,張開嘴巴了,就知道要壞事了,這孩子可會告狀坑人了。

果真,下一秒就哭崩潰了,撲在王紅葉的懷裡。

什麼也不說,問就是委屈。

“你吃飽了就挖防空洞去,在家裡逗孩子做什麼,你說她怎麼不說說你自己呢,平日裡不哭不鬨的,就你惹她,多乖的孩子啊。”

又對著仰著臉哭的西愛說,好聲好氣的哄她,“晚上做來吃,你彆哭了,當心胳膊碰到了,還得重新弄。”

胳膊還打著石膏呢。

張平你說一口氣,就嘔死了。

寧宇森嘻嘻哈哈的,“大媽,我也要吃。”

“給妹妹吃,下個月再買,不然西愛沒得吃了。”

寧宇森撇嘴,戳著西愛的臉,“偏心眼兒。”

被王紅葉笑著拍胳膊,“就你話多。”

家裡條件就這樣,家家戶戶都缺東西,緊著家裡最小的那個吃,西愛就占便宜。

她會哭。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張平自己扛著鐵鍬就去門口了,現如今,家家戶戶都要挖防空洞。

從去年開始,蘇聯要求在我國領土上建設軍事長波電台,並且在我國領海組件聯合艦隊,以此為條件,才可以提供當初許諾給我們的核武器和核潛艇。

彆國的軍事設施在我國領土內成立,而且還要組建聯合艦隊,蘇方企圖軍事控製我國,並且侵犯咱們的主權。

張平一邊挖著凍土,一邊跟宋振華說,已經有一人深了,還在繼續挖,“主席說了,他們要在軍事上控製中國,我們不乾。”

就這麼乾脆利索的,不乾。

宋振華一身軍綠襯衫,他不怕冷,吃了晚飯就來挖,刻不容緩的,頭上都帶著汗,“咱們炮擊金門,打起來了金門炮戰,就為這個事情,老大哥就不高興,說我們沒有提前通報,真當咱們是任人宰割的了。”

“咱們自己國家的內政主權,絕對不允許侵犯的。”

要打就打,刻不容緩。

蘇聯老大哥自從赫魯曉夫上台之後,就跟以前策略不一樣了,以前是友好援助,現在是想控製我們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拿著核武器來要挾我們,真以為離開了他們,咱們就造不出核武器了。

很是囂張。

張平悶著頭,咬著牙,他也是軍人出身,搓了搓手,“若有戰,召必回。”

“戰必贏,時刻準備著呢老首長。”

宋振華大笑,拍著他的胳膊,“好樣兒的,你小子。”

連夜挖防空洞,挖地道,整個北京都在動,白天上班,下班了就自己動手,沒有人偷懶的。

老大哥要是真的打過來了,咱們也不怕。

西愛巡視一樣一隻手的拎著水壺在上麵轉悠,伸伸在後麵提著筐子添煤油燈,再掛在竹竿上高高的亮起來,星夜兼程。

看著張平跟宋振華,皺著小眉頭,“好好乾,彆說話。”

能的不輕。

張平在下麵點點她,剛要說她欠打了,就看她笑了,彎著腰笑嘻嘻的,“跟你們玩兒呢,要喝水沒卡?”

這孩子,弄得人沒脾氣。

第32章 遇見(捉蟲)

西愛拎著水壺走一圈,也算是累了,自己躺在床上睡。

屋子裡麵爐火暖暖的,她背貼著炕,好像是渾身的褶子都被熨鬥燙平了,她自己輕輕的把玩著那個機器人,最後爬起來,鄭重其事的放在箱子裡麵去了。

對了,她有一個百寶箱,大概是跟杜十娘一般的那麼大,剔紅海棠花兒經煙雨的,裡麵放著各色的種子,還有她的私房錢,狗狗碎碎的,但是也頗為可觀。

這會兒把機器人放進去,慢慢的合起來,放在枕頭跟前,才算是放心了。

一夜酣眠。

隻有外麵燈火通明,徹夜不休的挖地道,煤油燈亮到後半宿,張平才回屋子。

第二日一早,自行車鈴聲從院外傳來,“來信了——”

宋慧萍趕緊出去,但凡是送信兒的,總是一輛二八的自行車,橫梁上帶著挎包,裡麵是滿滿的信件,從早到晚的。

“您今兒來的早啊?”

“趕巧兒了,先給您家裡來送,知道您家裡的信都是急信。”

郵差笑了笑,對著張德順點點頭,“大爺,您這腿好點了嗎?”

張德順坐在輪椅上,笑著回應,“好多了,多虧了你介紹的人,去看了給針灸,夜裡就不疼了。”

他的腿傷的嚴重,到了這樣的天氣裡,冷了熱了的,都難過,白天裡倒是好說,就是這夜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格外的熬人。

閒來無事總愛跟郵差聊幾句,一來二去的便熟悉了。

郵差是忙著當差的,腳踩著腳踏上,轉眼就走了,隻有一路清脆的鈴聲。

西愛自己躺平了,迷迷瞪瞪的,先用腳蹭了蹭被子,伸直了又蜷縮起來,蜷縮起來再伸直,如此幾次,才有心思睜開眼睛。

自己擁著被子坐起來,王紅葉便掀開簾子進來了,“醒過來了,一會兒穿衣服。”

拿著西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