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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301 字 4個月前

什麼回國?中國有你想念的人嗎?”

屏幕的光映著賀川臉頰,顯得他骨骼很深邃。但賀川一直沒開口,直到光都暗下去。

江汀又摁了下平板,光重新亮起來,又黑下去。江汀等了很久,賀川還是沒有回答。

這種問題明明沒有這麼難,可是賀川就算是對一隻貓也還是在逃避。江汀不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反正他期待的問題永遠都得不到一個回應。

江汀有點失望地把臉埋在枕頭裡,離賀川遠了點。

作為懲罰,今晚他不會再枕著賀川的手臂睡覺了。

第22章 P-抱抱

不知是不是腦子裡裝了太多事的緣故,這次的夢分外長了些。

時鐘在夢中就像可以隨意播動的發條,一下子往前,一下子往後,而江汀本人就像不悲不喜的天空,在看跟自己無關的人和事,改變不了任何,可情緒又是真實的。

江汀看到2014年。

那年發生了很多事,可能拎出來說的不過一二,比如賀川如願以償地去了市裡讀高中,走前還給自己文具盒塞紅包,留張紙條說謝謝叔叔阿姨的收留,這幾年的恩小川記著呢。比如江岸和白靜丹一個勁兒抹淚,說這孩子懂事,以後有出息。

江汀還看到,賀光有了老婆,還有了個沒出生的孩子。賀光連酒都喝得少了,知道跟著市裡的“兄弟”一塊出去開棋牌室。雖然生意看著不太靠譜,但總能讓他有點事做,比前兩年遊手好閒隻知道喝大酒的好。所以,賀川去市裡念書的事兒他也沒多管,就隻讓賀川自己解決住宿費,說彆想從自己這兒拿走一分錢。

那時的江汀可不懂大人間的彎彎繞,他隻關心一個事兒,那就是哥哥還能不能回來給自己補課啦?不能的話自己期末考咋整啊,他還想考好點兒拿獎勵呢。

於是他就去磨賀川,一口一個“哥”,讓賀川每周末回來一趟,繼續給自己補課。

老江都看不下去了,怪江汀煩人。

江汀臉皮厚著呢,根本說不聽:“川哥自己也樂意回來,他想我的!”

老江笑他沒皮沒臉,江汀還不高興了,轉頭問賀川:“哥你說話!是不是呀?”

賀川拍他腦袋,叫他繼續做卷子。

江汀不滿:“你先回答我再背。”

“再吵罰抄。”賀川眼皮都不抬,“英語考到一百一了?”

江汀咕囔著:“我以後又不靠這個吃飯……”

江汀學了十多年的舞,所有老師都誇他有天賦,大大小小舞蹈比賽的金獎拿了個遍,到時候中考走的也是藝術類,文化課要求沒那麼高。

賀川不留情麵地說:“靠啥吃飯也得先把高中考上了。”

小孩兒從小被誇讚聲淹沒,給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氣:“我能考上。”

“就現在這英語?”賀川說話毫不留情麵,“用嘴考呢。”

“?”江汀小手一叉,“啊呀,我做題!”

川哥太煩人了,老拿偏科的英語說事兒。可江汀就算是天天被懟,也還是很喜歡粘他。

在這個小祖宗的磨人大法下,賀川還是決定每周末回老家一趟,給江汀補課。

轉眼間,江汀到了該中考的年紀,被賀川盯著學了兩年,蹩腳科目分數終於上去了,其他成績也能看得過去,幾回聯考模擬總成績都不錯。

江汀想跟賀川一塊兒上重高,所以一整個初三都鉚了勁地學,漸漸地,在全年級排名大表裡都能看到他名次了。

中考放榜這天白靜丹和江岸特意請了一天的假,賀川也正好趁半天假回家,三個人齊齊陪著江汀查分。那個年代還隻能用電話查,打好幾個都還是占線,江汀急得手心直冒汗,拿聽筒的手都在抖,最後實在忍不住,把電話給賀川,讓他去查。

賀川又撥了幾個,終於通了,按下免提給大家一起聽。

機械女聲先是慢慢報準考證號,然後才報分數,江汀就數著秒等,提前拿好一個本子準備記。結果腦子一片空白,等人家報完了,他緊張到一個字都沒記下來。

“啥啊?”江汀聽到通話結束時都還是懵的,手腳冰涼,說話也不太利索,“我多少分兒啊?考上沒啊?”

江岸跟白靜丹的表情也很奇怪,江汀都不明白這是鬨哪出,拿著本子問賀川:“你記下來沒啊?我剛太緊張了都沒聽見,我考多少啊?”

賀川跟定海神針似的,“記了。”

然後憑記憶報出來一串數字跟各科成績。

“媽呀。”江汀被喜悅衝昏了頭腦,“我還能考這麼多呢?”

白靜丹跟江岸都被整笑了,這孩子太沒心眼兒,說話怪好玩的:“是啊,出息死了。晚上咱吃點好的,小川也一起。”

賀川這些年沒少在江家吃完飯,畢竟賀光經常不在家,他也就沒跟他們客氣,應得很痛快。

“等會等會。”江汀還是不放心,“咱再打一遍吧,萬一記錯了呢?我不放心。”

於是剩下三個人在那等了他十分鐘,等他一遍又一遍確認分數。江汀反複盯著自己的紙看了好幾分鐘才敢相信,後知後覺地興奮起來,跳得老高,繞著爸媽和哥轉了好幾圈。

白靜丹跟江岸都說他繞來繞去的眼睛花,去做飯了,就剩賀川還在原處聽他叨叨:“哥,我這分數是不是能跟你一塊兒上高中了呀?咱是不是又能一起住了?市重點是不是環境可好了?老師怎麼樣啊?我聽說要軍訓,是真的假的呀?”

賀川一個問題都沒回答,隻是把他的手臂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來,說癢。

江汀的中考成績雖然沒能去成重高實驗班,畢竟大部分課外時間都分給了跳舞,能擦線考進去都算燒高香了。

為了慶祝江汀升學,江岸蒸了很多螃蟹,叫賀川一起來吃飯。很多品類的食物賀川都是在江家第一次嘗到,他甚至從江岸這裡學會了如何剝開一隻蟹,以及哪個部位的不可以吃。

無論是心情還是氣氛都稱得上很好,一家三口加一個賀川也算是其樂融融,可惜這時候的門鈴很不懂事,“叮咚叮咚”地響上半天。

鈴聲節奏很快,吵得人心慌。

江岸高聲問“誰啊”,邊說邊去開門。

敲門人催魂似的按個不停,江岸有點煩了,連說兩句“來了來了”,瞅了瞅貓眼。

放大鏡裡瞬間出現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睛,江岸嚇得往後一退,摸著自己心臟說:“什麼人?”

“老子來接賀川!”門外是賀光的聲音,聽著像是又醉了,“趕緊開門。”

跟賀光當了這麼多年鄰居,江岸知道他喝完酒以後是什麼性子,沒敢開門,回頭看了看賀川。

賀川的臉刷得一下白了。過了幾年好日子,賀川仍舊沒忘掉遭的那些打,一看到醉酒的賀光,條件反射根本擋不住,整個人開始發抖。

江岸哪可能就這麼把孩子交出去,好聲好氣地勸:“他還沒吃晚飯呢,要不你先回去醒醒酒,等明天我保證全乎地把孩子給你送回家。”

“少他媽廢話,我現在就要他回來。”賀光“咣咣”捶了兩下門牌,吵得樓上的聲控燈都亮了,“賀川!人呢!擱人家家裡快活,把老子是誰都忘了是吧!”

江岸不得已,把門拉開一條縫,自己擋在門口,“好好說話,彆凶孩子。”

賀光冷笑著把門踢開了。

賀川冷眼看著他:“找我啥事。”

“啥事?你說啥事兒!老子孩子沒了,老婆也要跑了!”

“跟我有關係?”

“你挺開心啊?沒人跟你爭房子了是吧?”賀光倚著門,醉醺醺地說,“是不是?啊?說話!”

賀川默不作聲,偷偷攥起鑽起拳頭。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婊子養的,彆人給你兩口飯就跑了是不是,啊?!”賀光衝上前,被江岸死死擋住,“都想跑是吧!都看我笑話是吧!沒門兒,跟我走!”

老江聽不得他這麼罵孩子,生氣道:“怎麼說話呢!你……”

“江叔。”賀川忽然站起來,“你不用跟他費事兒。”

江岸正要發作,賀川劃拉一下拉開凳子,自己走了出去:“我解決。”

江汀嚇得縮在角落裡,但聽到這話還是大著膽子衝出去抱住他。小孩兒個頭竄得沒賀川快,隻能抱著腰,“你彆出去,他不清醒呢,你出去肯定又得……”

“他現在打不過我。”賀川把江汀的手解開,把他推到江岸懷裡,“沒事。”

江汀還要去攔,被江岸拉回來了。江汀不解地看著他爸爸,急得哭腔都出來了,一個勁兒地說彆讓小川哥出去,可是沒人聽。

賀川還是沉默又堅決地走進黑暗中,像江汀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出去說。”賀川冷著臉,嗓子壓得低,像是被風刮過的沙礫,“彆擱這兒丟人。”

賀光明顯被這句話激怒,但江汀沒來得及看他表情,門就咣地一聲關上了。

他們家隔音還不錯,江汀被江岸抱著掙不開,隻能聽到一聲玻璃碎的巨響,然後隔壁的房門關了,老賀氣急敗壞的罵著,什麼“養你這些年喂了狗”,什麼“你所有東西都是老子給的”,聽不真切,但也能猜出來語氣。

後來爭吵聲漸漸弱了下去,江岸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他鬆開江汀,發現孩子的手腕都被自己抓紅了。

江汀不理解親爹乾嘛要攔著自己,氣鼓鼓地埋怨道:“小川哥不知道怎麼樣了……你乾嘛讓他出去啊!”

江岸歎氣:“人家家裡的事兒,咱怎麼插手管?你看賀光喝成那個樣子,萬一他瘋起來傷到你怎麼辦?”

江汀更氣了:“那他傷到小川哥怎麼辦?”

江岸沒來得及說話,忽聽外麵咣啷一聲巨響,伴隨著玻璃窗碎裂的聲音。

一家三口趕忙衝到窗台邊,隻見賀光正拿著掃帚朝賀川扔去。

“快報警!!”白靜丹最先反應過來,迅速拿起手機,“再打個急救,那孩子腦袋流血了!!”

江汀慌得拿不穩手機,最後是江岸撥出去的號碼。

這天對於江汀來說,變得十分混沌。

極度的喜悅,極度的溫馨,極度的緊張,極度的心疼,都糅合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裡。

以至於很多年後他再回想起這一年的一月十二日時,最終隻能記得嘈雜的人群和呼嘯而來的警車救護車。

黃色警戒線拉了一排,紅藍閃爍的光裡,江汀隻能遠遠地看著賀川。那個人坐在台階上等待處理傷口,一如既往地黑著臉,額角上的血順著眼睛流到左邊下巴,右臂也有一大片淤青。

江汀隔著熱鬨的人群,看到賀川在發抖。

“媽媽……”江汀突然鼻子酸,扯了扯白靜丹的衣服,“我們能去抱抱他嗎?”

白靜丹先是愣了下,一想到這孩子總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又溫柔地拒絕了,說:“不可以,外麵很危險。而且小川在處理傷口,過會警察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