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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岸 順頌商祺 4299 字 4個月前

第1章 再摸一下

[受北極寒流影響,加利福尼亞州將迎來罕見寒冷天氣。喀斯喀特山區、內華達山區等地已發生低海拔雪災和山體滑坡,一號公路部分通道即將關閉,請市民謹慎出行。]*

新聞的英文女聲因為反常的風暴有點嗞啦作響,賀川正忙著給貨箱裝車,聽動靜不對,走回酒吧拍了兩下電視殼。

“信號不好。”賀川朝身邊問,“咱把電源切了?”

邵明輝裹著身長羽絨服,一張嘴都哈白氣兒,牙齒凍得咯咯打顫,“過會兒我直接關總閘吧,晚上估計有雷暴。”

賀川點點頭,又跑回去裝貨了。

這間酒吧剛升級裝修,露台上堆了不少雜物得運走,本來能多等幾趟車慢慢來的,結果碰到極端天氣,隻能趁著封路前趕緊處理完。

穿太厚乾活兒不方便,賀川把外套脫了,隻穿件加絨衛衣。黑色把身材輪廓勾勒得非常明顯,肩寬腰窄,銀色的狼牙項鏈正好落在鎖骨窩上。賀川怕刮花把它塞進衣服,摞好倆箱子麻利地往後備箱放。

“謔,”邵明輝手欠,趁賀川彎腰,薅小狗毛一般,衝賀川剃得就剩青茬的腦袋上搓了一把,“還是你靠譜啊。”

賀川皺著眉叫他彆動,單手把衝鋒衣往身上一裹,拉鏈拉到脖頸,連衣帽遮住寸頭,渾身上下幾乎沒一塊%e8%a3%b8露的皮膚。

邵明輝都習慣他這樣了——也不知道是潔癖還是怎麼著,反正不愛讓人碰,一到秋冬就把皮膚包得嚴嚴實實,讓人擔心會捂出什麼毛病。

“哎等會!忘關閘了。”邵明輝剛準備上車,突然想起還沒拉閘,一邊往回跑一邊嘟囔,“這幾天咋回事,東岸都熱成什麼樣了,咱這都二月底了,居然還下雪?我來這兒這麼多年,都沒冷成這樣過……”

抱怨聲越來越遠,賀川搓了搓耳朵,取了頭盔站在酒吧燈牌下麵等邵明輝。

LOGO是賀川自己設計的,極簡風,純白底上隻有三個墨綠色短線,歪歪斜斜像手寫的塗鴉,旁邊用細印刷體打著“Sense”。

“啪”地一下,燈牌忽然滅了,整個酒吧都陷入黑暗。沒一會兒,邵明輝搓著手回來了。

“你拿頭盔乾嘛,這破天兒還打算騎你那大摩托啊?”邵明輝回來見賀川的打扮,急了,扔給他一把鑰匙,“開我車走,咱倆順路。”

賀川拎著頭盔,眼皮都沒抬,“你自己開。”

“我頭疼,最近體虛,開車累。”邵明輝作勢揉揉太陽%e7%a9%b4,打著哈欠往停車場走,伸手時露出半截手腕,和皮膚上若隱若現的一行英文刺青。

賀川小聲懟他:“那你大冷天來裝貨?”

“我也沒裝啊,這不都你在乾嘛。”邵明輝還挺好意思,嬉皮笑臉地說,“我監工。”

“監工讓讓。”賀川沒好氣,從倉庫拖出來防滑器具。

“換防滑輪胎是吧?行,我找工具給你。”邵明輝給他搭手,嘴上一直沒閒著,“等會,我拍個照。”

邵明輝這走哪拍哪的習慣也不知哪來的,雪都這麼大了,還有心思拍遠處的雪景。

賀川不耐煩地催他:“彆墨跡了。”

“等會,馬上拍完了。”邵明輝又哢了兩張才收起微單相機,掛在脖子上說,“對了,昨兒聚餐你怎麼沒去啊?我喊的那幫人還挺有人脈的,多跟他們接觸接觸,沒壞處。”

“昨晚有事兒。”賀川接過工具,腳踩著千斤頂,手鬆螺絲,等鬆了勁兒再蹲下來卸輪胎,單手轉著,手臂青筋因為使勁繃得十分明顯。

邵明輝不信:“真的假的,你還能有約了?”

賀川性子獨,一天到晚板著張臉,麵相又顯凶,來美國三年連個本地朋友都沒有,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就是當初一起在北京讀大學的邵明輝。

邵明輝嘴是碎了點,但也是真仗義。當初賀川剛來美國,攤上點事兒,差點交不上學費。邵明輝介紹他去朋友的酒吧兼職,還給他租了個好房子,墊付了錢,騙他說是折價公寓。

後來那個開酒吧的朋友去到紐約發展,賀川則留加州繼續讀IM。等到手頭也寬裕了些,賀川就跟邵明輝合夥接手了朋友的酒吧,並改名為“Sense”。

到現在倆人已經共事三年多,關係一直好得很,沒那麼多彎彎繞的講究話。

賀川沒回應邵明輝的質疑,悶聲乾活兒,單腳放在輪胎上猛地用力。卸下來的輪胎著地,被雙手穩穩托住。他扶著新換的輪胎往回滾動,小臂和下腹的肌肉因為用力而突出,厚衛衣下隱約顯出幾塊溝壑。

換完胎後手套基本不能看了,隻能取下來。賀川臉上也多了幾個黑道,顯得人更不好惹了。

賀川沉著臉,“你先暖車,我去洗個手。”

“成,你快點兒回來啊,八點就封路了。”邵明輝拉開車門,笑嗬嗬地準備坐上副駕,卻發現皮椅上臥著一團毛茸茸的小玩意兒,被嚇得往後一縮,“我操!”

賀川離得不遠,調門兒拉稍高點問:“又怎麼了?”

“哪來的貓啊!”邵明輝認定那玩意沒什麼攻擊力後就淡定多了,蹲下來湊近瞧了瞧,“你快來看。”

車座上臥著一隻小白貓。它不是什麼名貴品種,腦袋又圓又小,很瘦,身體因為寒冷略微發抖,尾巴尖部有一點灰色,毛發有點臟了,身子灰溜溜的,小三角耳朵後麵還有幾處傷。

“你沒鎖車?”賀川從屋裡出來時濕著手,邊走邊拿紙巾擦乾,一遇到冷空氣差點凍麻了,趕緊把手揣兜裡,湊車前看,猜測,“它上這躲雪來了。”

邵明輝覺得這事兒玄乎:“絕對鎖了!我看今晚有風暴預警,連車窗都關嚴實了,它能從哪兒進來?”

賀川不置可否:“你是不忘了。”

邵總平時大大咧咧的,忘關個窗太正常了,但他十分堅持:“不可能!不會是車哪兒漏了吧?”說完還蹲下來檢查,“沒漏啊這也。”

賀川沒接茬,兀自想著這貓怎麼辦。

無辜小貓睡得倒熟,把自己團成顆球,鼻子無意識地到處嗅嗅,嗅完又放心地接著睡,小模樣怪惹人疼的。

“身上都沒個標識,估計是棄貓。”邵明輝站起來,彎腰湊近了檢查,“還挺多傷呢,咱要不給它先送醫院?要不這天氣容易凍死。”

賀川看了眼時間,“晚上封路。”

“來得及。”邵明輝家離得不算遠,“醫院也就五公裡,來回都夠了。”

說完,倆人都杵在那兒沒動彈。

邵明輝凝血不好,不太敢接觸爪牙尖利的動物,怕被抓傷;賀川又是出了名的不愛被活物碰,手套已經洗了沒法戴。倆人愣是湊不出一個會抱貓的。

猶豫了會,賀川歎口氣,“去找個紙盒,我給它弄進去。”

邵明輝應完,跑到後備箱翻出個小箱子。賀川補充道:“還有毯子。”

兩個人類笨拙地用毛毯跟紙箱做好窩,賀川盯著小貓,手突然不知道還怎麼放,小心翼翼地托著它屁股,極緩地放進去。

貓咪也不知道是幾天沒睡過好覺,睡得可香,半途還拿爪子撓臉,張開嘴打哈欠,露出尖尖的牙齒跟粉色的小舌頭。

邵明輝看著覺得心都快化了,痛罵怎麼會有人拋棄這麼可愛的小貓。

“你去後座。”賀川說。

“靠,我位置居然被隻貓給搶了。”邵明輝嘴上這麼說,還是乖乖照辦。

賀川發動引擎,但沒立刻動身,透過後視鏡看到邵明輝在玩手機。

於是,在後座看不見的角度,賀川開始做壞事。

賀川把袖子挽得老高,朝小貓勾勾手,非常小聲地說:“過來。”

小貓睡著了聽不見,很乖,任人擺布。賀川讓它躺在自己皮膚最薄的手腕附近,揉揉圓圓的臉。

這還不夠,又用掌心包著屁股,擺弄柔軟的長尾巴。

賀川的皮膚被毛茸茸包裹著,獲得了極大滿足,每一處毛孔都舒服得直歎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賀川小心回頭瞥,邵明輝還在低著頭,看來是沒注意這邊。

——很好,還可以再摸一下下。

貓貓頭好小,半隻手都可以包住。賀川在上麵搓來搓去,讓毛發因為乾燥靜電而變得蓬鬆。

貓咪還在睡覺,發出無意識的“啊嗚”聲,小爪子有點不耐煩地在空中揮揮,好像想製裁某個打擾它美夢的人類。

不過,它明明也很喜歡賀川的體溫,閉眼迷糊時還會蹭蹭他指尖,小腦袋在手背上貼來貼去。

賀川深吸口氣,被蹭過的皮膚又熱又麻,連帶著耳朵都紅了一大片。

第2章 再也不要碰賀川了

車廂空調開得很高,熱氣包裹著紙板箱做成的臨時窩。小貓睡著後乖得像隻會呼吸的毛絨玩具。它被扔在雪裡太久,要用漫長的、溫暖的睡眠來補救,久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才終於蘇醒。

它眨眨眼,好奇地打量起四周,隻見一切都帶著廣角鏡頭似的畸變,身邊圍了一圈兒褐黃色紙板。

小貓試圖站起來,但因為不適應光線和新環境,啪嘰一下又摔回毯子上。

它吃痛地揉揉下巴,更疑惑了,不禁打量起自己的身體。

——絨白的爪子,灰白相間的尾巴,有點臟的軟毛,和陳舊的傷口。

小貓嚇得一個鯉魚打挺坐直,因為用力太猛,尾巴磕到了紙箱。它捂著屁股發出委屈的哼聲,棕色眼睛裡全是難以置信和恐懼。

它原本很確定,自己是個人來的!

但這陌生的身體讓他有點不自信了。

它明明記得,自己叫江汀,是個舞蹈演員,擁有健全且修長的人類四肢,而不是短小的粉色肉墊。就算他從舞蹈學院畢業到現在隻跳過犄角旮旯中的群舞,還演過許多非人類角色,也不至於巡演一結束真就換了物種吧?

江汀覺得頭很暈,努力回想起二十分鐘前——

他當時告彆了舞蹈團的同事,獨自租車沿一號公路自駕遊,結果突然遇到風暴,隻能找地方停車。

公路商店大多都關門了,隻剩家裝修詭異的雜貨鋪還開著。鋪子很舊,連標牌都沒有,雖然門敞著但也沒擺多少商品。店門口臥著一隻小白貓,看著又小又可憐。

江汀覺得沒彆的地方可躲,索性就往鋪子裡走。哪知還沒來得及進屋,就聽轟地一聲巨響,不知哪來的雪堆鋪天蓋地朝山下砸!雪崩掩天毀地,眼看就要奔向他!

白貓嚇得吱哇亂叫到處竄,情急之下,江汀下意識衝過去護住它,一人一貓齊齊滾進屋裡。緊接著,他像被什麼劈中了,白光閃得他睜不開眼,隻隱約感受到那隻貓也在強光裡。

他渾身都被禁錮住,意識慢慢抽離,身體忽然向北打斷筋脈一樣酸痛,他隻能感受到周遭很冷,骨骼也在進行著某項重塑大工程。

直到現在,肢體的酸痛才有所緩解。

汽車引擎聲不算難注意到,江汀猜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