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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下意識在兩步外停下,從兜頭的喜悅中抽離出來:“孟前輩,您怎麼在這裡?”

她見孟淮之不接話,熱絡地找話題道:“太倒黴了,被人潑了一身的酒,我得去換件衣服……”

孟淮之的目光便輕輕落到她肩頭。

沈騖是剛入圈的新人,什麼都不懂,才會不顧後果冒然為人出頭。

但是,塗芊芊不想得罪洪導,換了衣服還得回來。

她當然不想回來。

麵前,就是有能力為她徹底解決麻煩的孟淮之,有如神祇從天而降。可孟淮之從不對任何女星假以辭色,甚至避之不及。

塗芊芊總覺得,孟淮之對自己肩上的酒液有幾分好奇,雖然不認為洪導有這個能耐,仍試探著道:“孟前輩,你也是來找洪導的嗎?”

孟淮之不語,不置可否,卻也沒有離開。

像是在等著她先走。

“那我趕緊去換衣服了。”塗芊芊從他身邊一錯而過,邊走邊自言自語道,“洪導肯定氣壞了,圈子裡從來沒人敢這樣和他對著乾……”

在她身後,孟淮之眉宇間常年不化的霜雪又厚了些許。

漆黑如淵的眼眸卻映入一點微光。

“你說誰?”

第8章

洪導已經想好了一百種讓沈騖在娛樂圈混不下去的辦法。

可先前幾次警告,沈騖非但沒有被嚇到,反而好似有恃無恐一般。他不由得在心裡打起了鼓。

心思百轉千回,他做出判斷。

沈騖就是虛張聲勢,也無所謂自己能不能繼續在圈子裡混,所以才會如此猖狂。

狗腿上來耳語幾句,洪導點點頭,隨後對著沈騖哧一聲:“你之前是玩賽車的,是吧?”

沈騖聞言蹙了蹙眉,他不太喜歡在“賽車”前用“玩”這個字。

洪導續道:“體育圈和娛樂圈,恐怕沒有你以為的那樣涇渭分明,在哪個圈子裡混,不但需要有能力,更需要的是會做人。”

沈騖垂著眼睫,思索。

懂了,洪導這是在威脅他。

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威脅,感覺還挺奇妙的。

沈騖低下頭翻了翻口袋,眾人還期待著等他拿出來求得洪導諒解的罪狀,卻見他手腕一翻,窸窣聲響過後,一顆渾圓的棒棒糖被他送進了嘴裡。

此舉猶如澆在烈火上的一桶油,洪導忍無可忍,騰地站起身。

與此同時,無人注意的包間大門打開。

進來的卻不是去換衣服的塗芊芊,而是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

他的身材峭拔,比例優越,走到哪兒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包間內的人聞聲望過去,他取下口罩,那張冷峻的臉,無人不知。

是孟淮之。

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他們反倒更加不敢置信。

孟淮之隨意瞥了眼包間深處的角落,裹著冰雪般的氣息,開口:“……這是?”

洪導拍拍褲子站起身,一改方才厲聲厲色的模樣,笑眯眯接話道:“劇組主創小聚。孟老師你呢?”

他倒是想邀請孟淮之加入進來,可惜一來包間裡有沈騖這麼個“刺頭”,二來是他們一群人煙酒不忌,包間裡的氣味屬實算不上好,不久前才被沈騖“投訴”過。

而圈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孟淮之極為厭惡煙和酒。

“有點事。”孟淮之語焉不詳。

向子旭從孟淮之身後冒出頭來,高喊:“騖哥!”

沈騖便不再避諱,朝著兩人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洪導不明就裡,還在等著孟淮之的下文,半天沒等到,隻好問:“怎麼了?”

沈騖繞過孟淮之出門,洪導眼睜睜看著他出去卻不好阻攔,又等了許久,孟淮之才道:“沒事,走錯了。”

沈騖從包間出去,意外發現長廊上的其他包間全熄了燈,現在才晚上八點多,應當正是KTV熱鬨的時候。

方慈臨走前突然受到孟淮之之托,花了點錢麻煩KTV經理清場,忙完找過來:“這兒沒外人了。走廊上的監控,我回頭再讓他們處理掉。發生什麼了?”

孟淮之並不了解具體的情況,聞言看向沈騖。

沈騖摸摸鼻子:“等會兒再和你說。”

孟淮之也對著方慈拋出一個問題:“你開車了嗎?”

方慈偷瞄一眼沈騖,嘴上則回答孟淮之:“沒呢,我家離這兒不遠,騎共享單車當鍛煉。”

言罷再瞄一眼沈騖,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心裡翻來覆去,全是剛剛被孟淮之拒絕的綜藝邀請,似乎,找到了一分回旋餘地。

“那你……”孟淮之對更為迷茫的向子旭道,“送一下方老師吧。”

向子旭:“?”

見沈騖點頭,他莫名其妙地應下來自偶像的吩咐。

附近沒了旁人,沈騖才如實告知孟淮之事情的來龍去脈。

孟淮之問道:“你原本想怎麼處理?”

“就……僵著,我不能拿他怎麼樣,他也不可能殺人放火,反正我早晚能走。”沈騖神色微黯,“我也沒想到,我哥真的什麼都不管。”

作為長兄的沈屏什麼都不管,反而是掌握小說劇情的他,哪怕得知自己必死,也想儘其所能救哥哥一把。

越想越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便越是失望。

“沈屏?”

“嗯。”

關於沈屏的事,沈騖卻沒說太多。

兩人下樓走出KTV大門,便在街邊遇上了剛才話裡的人。

沈屏忙大步迎上去,看到孟淮之愣了下,隨後對沈騖道:“小騖,我才聽說經紀人安排你來洪導的酒局。”

他滿麵焦急,深情哀切,嘴唇被秋夜的寒風吹得蒼白,不知他心焦如焚地在夜色裡站了多久。

可是,他為什麼直到此時此刻,也沒有邁進KTV大門呢?

沈騖靜靜凝望著他。

良久,點了下頭:“沒什麼事,已經解決了。”

“那今晚你回家嗎?”

“我回車隊宿舍。”

“……好。”

隻要不細想,沈屏還是那個溫柔體貼、關懷備至的大哥。

沈屏張了張嘴,似乎還要說些什麼。

孟淮之搶先道:“送你回宿舍。”

沈騖將視線轉向孟淮之,點頭:“好。”

*

羅今宜獨自留在駕駛座上,時不時望一眼窗外。等著等著,卻等來了兩個人。

正是孟淮之“法律意義上的配偶”。

羅今宜:“……”

她握住方向盤,默默開車。

沈騖很快收拾好情緒,饒有興致打探孟淮之的夜生活:“你怎麼會在這兒?”

作為歌手,孟淮之其實不太喜歡KTV這種吵鬨的場所,音樂對他來說是崇高的事業,而不是與友人同事酬唱的娛樂。

“方老師約我出來,想請我上他的綜藝。”孟淮之簡單答了句,便將話題轉回沈騖身上,“你也看到了,娛樂圈遠遠沒有體育競技那麼簡單。”

“和賽車比起來,做藝人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沈騖放鬆地用雙手枕著後腦,微微側著臉,嗓音倦倦,“讓我換一個更安全的職業,這不是你說過的嗎?”

“你爸肯定不會同意。”孟淮之頓了下,接著道,“沈屏,他好像也不太希望你進圈。”

“他一直尊重我的選擇,就算他不同意——”

沈騖不以為然,故意拖長尾音。

待孟淮之轉過頭,將全部的注意力彙集到他的臉上,一抹笑才自唇邊綻開,猶如夜幕上星辰般閃亮。

“那我也聽你的,淮之哥。”

那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與笑容,讓孟淮之愣了好一陣。≡思≡兔≡網≡

自十六歲那年開始,沈騖已經足足七年沒有叫過這個稱呼了。

闊彆七年之久,熟悉的記憶仍在刹那間被勾了出來,躍出水麵,化作栩栩如生的畫麵浮現在孟淮之眼前。

他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沈騖剛六歲。

或許是家中幼子的緣故,沈騖的性子要比兄長活潑許多,也不像兄長那般早慧獨立,相對的,沈騖更容易依賴彆人,也容易與彆人親近。

哪怕是冷冰冰的孟淮之。

沈騖不怕生,不用長輩逼迫便主動上來,奶聲奶氣喊道:“淮之哥哥。”

等到十六歲上高中,他對世交哥哥孟淮之的態度驟然冷卻,以前的尊敬與仰慕一掃而空,沒大沒小地直呼全名,一口一個“孟淮之”。

後來的七年,彆說“聽哥哥的”了,他最厭煩的就是旁人以長輩自居支配他的生活,打定主意將頑劣傲氣的少爺形象貫徹到底,連一聲“哥”都吝嗇得不願意叫。

車抵達第一個目的地,沈騖下車,清靜下來的車內空間裡,仿佛還回蕩著他彌留的聲音。

除了“淮之哥”,還有一聲“我聽你的”。

沈騖但凡能聽得進彆人的,一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也不至於離家出走蝸居在車隊宿舍了。

車後座上,兩人的對話毫無逾矩之處,全然是再純粹不過的“兄弟情”,大大方方,一點兒也沒有避嫌開車的羅今宜。

不過,這是羅今宜第一次聽到“淮之哥”這個稱呼。

孟淮之這人性子太冷,冷到讓人恭維一聲“孟老師”,都會不由得擔驚受怕,深感冒犯。

孟淮之涼薄淡漠的神情,如經年不化的霜雪,更是強化了這一點。

羅今宜調轉車頭,改為送孟淮之回住所,餘光不慎瞄到後視鏡,她當即愣住。

後視鏡裡,孟淮之單手支頤,若有所思。

眉眼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眉眼,隻需淡淡一瞥,便能引得無數粉絲尖叫呐喊,無儘癡迷。

就是那張一成不變的臉,漆黑眼眸裡蓄了點淡薄月光,唇角揚起幾不可察的弧度。

如積雪初融,展露出堅硬表麵下的一絲柔軟。

羅今宜默然,幾秒後生硬地收走目光。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

法律意義上的配偶,隻是法律上的而已。

兄弟情也是正經的,毋庸置疑。

……但正經人誰會和兄弟結婚啊!?

*

另一邊。

沈騖剛回宿舍,就被激動難耐的向子旭給逮住了,後者來勢洶洶叉著腰,一副要刨根究的架勢。

“騖哥,你是不是認識孟淮之!?”

“對啊。”

向子旭憤憤:“你居然一直不告訴我!!”

“告訴你乾嘛。”沈騖懶洋洋一掀眼皮,“你有事沒事就跟我通報他的花邊新聞,要是告訴你了,你不得追著我問啊?我要不要訓練了?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

“……”向子旭默了下,撓撓頭,“那,那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是同學。”

“他比你大四歲,你上大學的時候,他已經畢業了吧?”

“我上幼兒園他上隔壁小學,我上初中部他上高中部,同學。”

這下向子旭反而不信了:“你就騙我吧。算了,你還是彆告訴我了,我怕回去說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