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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簡時的精神狀況怎麼樣,但她看得出來,少年的心理狀態出了問題。

從前些天的打架事件中,她的感受更為深刻。那時她就覺得顧簡時不太對勁,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就是一種感覺。

她很想帶著顧簡時去看一下心理醫生,躊躇很久才開了口。少年的拒絕在意料之中,不過沒料到他會像隻刺蝟一樣,把自己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

在原地站了幾分鐘,寧蓁有些手足無措。她不曉得自己現在該怎麼做,可有一點她很清楚,不能當作沒事一般就這樣回房。她掛念著顧簡時,很擔心他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從花盆下摸了鑰匙出來,寧蓁又一次打開了顧家的大門。輕車熟路地上到二樓,發現顧簡時又縮在原先的那個角落。臥室裡窗簾拉開,被遮得密不透光。

隱約看見個輪廓,寧蓁摸著黑走過去,蹲在少年的跟前,滿懷歉意與內疚:“對不起,顧簡時,我沒有那麼想過。我隻是,很擔心你。”

少年縮在牆角沒有動彈,過了好久才將埋在膝蓋間的臉抬起來,目光在昏暗中描繪著寧蓁的麵龐,啞著聲音:“你知道嗎?我是親眼看到我媽咽的氣。”

以前顧簡時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父親高大偉岸,母親溫婉良善,他們很相愛。但這隻是他以為。

相愛是有過的,不然當初的母親也不能不顧家裡人強烈的反對,義無反顧嫁給他父親。顧母出身高門,看上了除了一張臉、毫無家當的窮小子顧父。

兩人結婚後蜜裡調油,不到一年就懷上了顧簡時。然而沒有麵包的愛情終究還是會枯萎的。

顧母花錢大手大腳慣了,什麼東西都習慣用最好的。顧父是個小公司的高管,每個月工資頂破天也就三四萬。這並不夠顧母的花銷,但為了孩子,顧母忍了。

圍繞柴米油鹽的爭吵時常發生,不過他們都默契地沒在顧簡時麵前表現出異樣。近兩年顧母重新化上了精致的妝容,趁著顧父上班的間隙頻繁出門,回來麵上漾著甜蜜的笑容,整個人容光煥發。

顧簡時當時不懂發生了什麼,就記得父母關上臥室門發生了一次嚴重的爭吵。後來顧母索性就放開了,顧簡時還在廢紙簍裡發現了一張揉成一團的報告單。

四十多歲的顧母懷孕了。

回到老家的那晚還好好的,睡了一覺起來,顧簡時就聽到隔壁房間傳來了尖叫聲。他套上衣服趕緊跑了過去,就見顧母捂著肚子倒在血泊之中。沾了血的手還顫唞著往門口方向伸,似是在求救。

而顧簡時那會兒就站在門口。被嚇得頭腦一片空白,他哆嗦著撥打了急救電話。腳上跟灌了鉛似的,怎麼也動不了。

沒等到救護車過來,顧母就斷了氣。死時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著顧簡時,仿若死不瞑目。拿著刀揮舞的顧父哈哈大笑,嘴裡振振有詞:“終於死了,孽種死了。不是想離婚跟奸夫走嘛,下輩子吧!”

顧父徹底瘋了。不曉得是什麼時候患上的精神病,受不得任何刺激,家裡沒人知道這件事。他被關進了精神病醫院,這輩子還很長,但他已經沒有了指望。

隨著顧簡時平靜的講述,寧蓁的心跟著高高的提起。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安慰顧簡時,也不知道什麼話能安慰到他。靜默了許久,她什麼都沒說,伸出手抱住了發顫的少年。

這些事藏在心裡很久,顧簡時終於找到了人傾訴,把自己的害怕、彷徨全部宣之於口。這段時間一閉上眼睛,他總能看到顧母倒在血泊中的畫麵。很重的血腥味,滿目的猩紅色,組成了他許多個夜晚的夢境。

雙手緊緊抱著寧蓁的腰,他將下巴擱在女孩兒的肩上,半晌低喃出聲:“彆怕我,寧蓁。”

他什麼都沒有,隻有寧蓁了。

晚上寧父回來沒見女兒的身影,往顧家的小房子望了一眼,給寧蓁打了電話。嘟嘟響了兩聲,電話被慢吞吞接起。寧父喂了聲,照常問她什麼時候回家。

接到電話的寧蓁回望著角落裡縮著的少年。台燈開著,借著光她能看清少年的表情,呆呆的、了無生氣。

壓低了聲音,她猶疑地跟寧父商量:“爸爸,我今晚能不能在這邊陪著顧簡時?他,有些不舒服。”

寧父那邊登時沒了聲音,靜得寧蓁以為掉線了。過了好一會兒,寧父才回道:“可以。蓁蓁,也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什麼事,就在窗台那兒叫我。”

寧蓁應了。掛了電話,她把封閉在自己世界裡的顧簡時半攙扶半拖著弄到床上。她是想在地板鋪個毯子睡的,現在的天氣還不算冷,蓋一床薄被子綽綽有餘。

但是顧簡時夢遊似的把她抱上了床,而後雙手雙腳死死纏在她的身上,像是依偎著相互取暖的小動物一般。被纏得連翻個身都做不到,寧蓁以為自己睡不著的,沒想到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她醒來時,看到顧簡時立在窗前往外望。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響,少年回眸笑了一下,逆著光的側臉分外好看:“早上好啊,小尾巴。”

昨晚那些傾瀉的情緒全都收斂了起來,又回到了那副無懈可擊的模樣。

心尖發著酸,寧蓁很想告訴少年不開心就不要強顏歡笑。她踩著自己的鞋子走過去,與顧簡時站在一塊兒,把那些勸慰的話咽了下去,望著窗外的落葉:“入秋了呀。顧簡時,我們去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吧。”

難過的時候吃點甜的,總能讓心情變好。

“好。”顧簡時定定地盯了她一會兒,抿著唇笑。

第26章 小青梅是路人(4) “舍不得”……

生活歸於平靜。寧蓁沒有再說讓顧簡時去醫院看一下這些話, 她知道心理創傷很難愈合,也急不得。若是顧簡時不願意配合,去醫院也沒用。她能做的有限, 除了陪著少年, 便是期盼著他能早點走出來了。

而顧簡時則表現得越發正常,尤其是人前, 從不肯露出一絲的異狀。同學不親近、小區裡的人躲著走,他統統都不在意, 眼裡隻裝得下寧蓁。

與寧蓁一起上下學, 回到家一起寫作業, 幫寧蓁輔導相對薄弱的學科, 空閒的時候溜出去玩。

日子一天天的過,直到某天一輛豪車駛進小區, 停在了顧簡時的家門口。那天是周末的上午,寧蓁也在,顧簡時正在給她講解難題。

敲門聲響起, 是顧簡時起身去開的門。寧蓁往門口張望了一眼,依稀從半開的門縫瞧見一片衣角, 她疑惑:“是誰啊?”

嘎吱的一聲, 大門被徹底打開。顧簡時麵上的表情很奇怪, 不像高興也不像難過, 冷靜得仿佛來的隻是個陌生人。

高大俊美的男人走進來, 看見神色迷茫的寧蓁眉梢微挑, 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顧自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下了。顧簡時走近,猶豫一下才跟寧蓁介紹道:“這是我,舅舅。”

是顧母的弟弟, 今年三十出頭,常年住在京市那邊。寧蓁看著這男人跟顧母有幾分像的麵容,心裡恍然。

顧簡時的舅舅過來接他了,那顧簡時是要走了嗎?記憶中少年走得還要早一些,隻是寧蓁當時沒在家,沒能跟他做最後的道彆。

如今總不會再錯過了。寧蓁禮貌地跟顧簡時的舅舅打了個招呼,而後走到少年跟前,彎了彎眼:“顧簡時,我先回家啦。”

想了想,她又鄭重地補了一句:“再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寧蓁的道彆讓顧簡時有些變扭,他薄唇緊抿,在女孩兒走後無聲地坐到舅舅的對麵,有一下無一下地撥弄著桌上擺放著的筆。

這支筆是寧蓁送給他的。筆帽上粘了一團粉色的毛球,設計很少女心,是小姑娘會鐘愛的款式。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的,寧蓁一看到就很喜歡,當即買了兩支一模一樣的。一支自己留著,一支送給了他。

來接人的舅舅視線落在那支筆上,身子往後靠倚在沙發上,確認了一下手表上的時間,悠悠開口:“上次我來辦你母親的喪事,說接你去京市,你不肯。現在考慮得怎麼樣?”

“在你回答之前,我得先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這個問題,考慮清楚了再回答我。”西裝革履的男人將係著的領帶鬆了一點,感覺舒服些了繼續道:“跟著我回京市對你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在那裡你可以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物質生活。家族裡小輩挺多,但與我的關係並不親近。若是願意,將來你可以繼承很大一筆家產。”

“關於過往那些不好的、會讓你痛苦的事情,我可以請人幫你做催眠,封存這段記憶。未來,你將會是一個全新的自己。”

見少年垂著眸仿若在思考的樣子,男人也不著急,就坐在一邊慢慢等。

這是他姐姐的孩子,還很年輕。說起已經去世的那個姐姐,男人心裡其實沒多大的悲痛。他跟姐姐的關係本來也沒多好,自個兒是個冷心冷情的,偏他姐是個戀愛腦。

年輕那會兒談了一個又一個男朋友,後來對姓顧的一見鐘情了,又要死要活非要嫁。在他看來,他姐著實不是一個長情又吃得苦的人。習慣了嬌生慣養的生活,又怎麼吃得下粗茶淡飯?

可陷入熱戀中的女人聽不進去勸,偷了戶口本跟人領證了。木已成舟,家裡的反對再沒了意義。花那麼多精力養大的女兒嫁了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窮小子,父母可氣壞了,說要跟她斷絕關係。

他姐更是硬氣,隔天就跟著姓顧的跑了,連聲招呼都沒打。這一走就是很多年,家裡也沒有刻意打探她的消息,權當沒了這個女兒。

再次接到他姐打來的電話,是三四個月前。早已為人母的女人在電話裡哭哭啼啼的,難堪又不得不開口。說她這些年吃夠了苦,早就後悔了。想跟父母認錯,又不敢貿然回來。臨掛電話前,還支支吾吾的跟他借錢。

一百萬。於他而言就是毛毛雨,但對於一個普通家庭來說,是很大一筆錢了。

出於好奇,他就請人幫著查了下。這一查可有意思了,他這個好姐姐孩子都讀高中了,還不安分。勾搭上了一個偽裝成大款的中年男人,肚子裡揣了貨,想拿著這筆錢跟那個男人遠走高飛。

這戀愛腦的女人哪怕年紀大了,這腦子依舊是不在線的。也不想想若那男人真是什麼大款,還需要讓她出麵跟家裡借錢嗎?

偏偏他姐就是深信不疑。

那筆錢他沒有借,也沒有再關注這件事情。再後來接到的,就是這女人的死訊了。被丈夫殺了,丈夫還精神出了問題。

初聞噩耗,他除了驚愕,倒沒幾分傷心。過來將喪事辦了,也當全了這輩子的姐弟情。不過對姐姐留下的這個兒子,他抱有那麼一絲的憐憫。問這少年要不要跟自己走,是出於同情。

他自己是個不婚主義,也不想有自己的子女。養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