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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是平輩論交。

最重要的是,她猜測,之前那些事都是甄涼做的,金尚儀如今不過來接手這些女孩罷了。

能以雷霆之勢將這些人一網打儘,又能替這些女孩子們謀劃一個更好的去處,雖然還不知道甄涼究竟是什麼身份,但麗奴隻需要知道她很厲害就夠了。

也許跟著金尚儀入宮會是一條坦途,但是麗奴卻鬼使神差一般,做出了另外一個選擇。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本能地覺得這樣會更好。而且此刻站在甄涼麵前,這種直覺正在變得越來越強烈。

甄涼之前沒想過要把這些人留在自己身邊,但既然隻剩下一個,留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何況麗奴人很聰明,也懂得變通之道,說不定自己可以多個幫手。

這麼想著,便點頭道,“既然是這樣,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多謝姑娘。”麗奴鬆了一口氣,盈盈下拜,“姑娘對奴的恩德,不啻於再造之恩。奴必儘心竭力,伺候好姑娘。”

甄涼被她逗笑了,“我身邊可不缺婢女,我也還沒到能使喚丫頭的程度。”

麗奴聞言睜大了眼睛,有些驚慌和茫然。她學的始終是伺候人的活計,除此之外,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甄涼見狀,心下不由微微一歎,“話說到這裡,我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她看著麗奴,“我這裡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許自稱奴婢。”

麗奴下意識地應道,“是,奴記下了。”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連忙改口,“不,是……”

她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自稱什麼,隻好將視線投向甄涼。

甄涼道,“你可以自稱‘我’。”

“我?”麗奴怔住,她念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字眼,一時竟恍惚了起來。

她之前跟在媽媽身邊,也讀了些書。三從四德曰: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個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由彆人來定義她的身份。這還隻是普通人,像她們這樣的身份,連三從四德的機會都沒有,不過如同浮萍一般,飄到哪裡就是哪裡。

所以她們所學的全是怎麼伺候、怎麼討好,一切都是為了能夠牢牢地抓住一個男人,依靠他來立身。

這樣的人生裡,何曾有……我?

可是這個字,同時又是那麼地令人心旌動搖、目眩神迷。

麗奴不由抬眼去看坐在麵前的甄涼。隻要看著她,好像就突然明白了這個字所代表的含義。她以前學過的一切都是可以推翻的,作為“我”而非某個人的附庸活著,並非不可能。

恰恰相反,隻有有了“我”,才能像甄涼這樣掌控自己的命運,乃至掌控其他人的命運。

麗奴之前隻是直覺地認為甄涼和彆人不一樣,但在這一個字裡,她好像突然懂得了許多。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看向甄涼,“姑娘,我記住了。”

“很好。”甄涼點頭,“不光是我,以後在彆人麵前,也都可以這麼自稱。”

“是!”麗奴提高了聲音,應道。

甄涼想了想,又說,“你這個名字也不好,不如改了。”連名字都要帶著一個奴字,仿佛一輩子都不能翻身,這是她最深惡痛絕的。

麗奴立刻道,“請姑娘賜名。”

甄涼本來想重新取一個,不知怎麼,突然想到了宮中的巧娘,便道,“那就叫麗娘吧。”

“好,從今天起,我就是麗娘。”麗娘說著,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從這一句話裡,她似乎也得到了莫大的力量。雖然隻是一個微小的改變,但她有一種十分強烈地感覺,似乎命運也在此刻徹底改寫。

這讓她的心中奔湧起一波波的浪潮,澎湃而激越。

等她再抬頭去看甄涼時,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跟之前又不一樣了。之前她隻能看出甄涼與所有人都不同,但究竟不同在哪裡,卻全然說不出來,而且心知肚明,這種不同距離自己太遙遠,是摸不到邊的事。

可現在,隻是幾句話的功夫,改了一個名字和一個稱呼,甄涼卻好像變成了看得見摸得著的真實,不再虛幻而遙不可及了。

她將這種感悟說給甄涼聽,甄涼都有點兒驚異於她的悟性,含笑道,“你這樣香就對了,這就是我要教給你的東西,看來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學會。”

想到這裡,她心下忽然一動。

甄涼是不可能一直留在江南的,這邊的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在離開之前,她得培養出一個能接手的人才行。

原本她覺得大利就不錯,但他經營商隊,需要經常在外麵奔波,就不那麼合適了。現在,甄涼倒想試一試,將麗娘培養成自己的助手。如果她確實有這方麵的才能,以後這些事就可以交給她。

於是等麗娘安頓下來,第二日,甄涼就帶著她出門了。

兩人換了一身輕便的服飾,出城來到了鄉間。江南地勢平坦,城外就是一望無際的稻田,洪水剛剛褪去不久,留下許多淤泥和雜物,田裡的作物則大都被泡壞了,東倒西歪地散落在田間,看得人心痛不已。

有農人在田地裡清理淤泥,將已經毀壞的作物連根拔起,勉強還算完好的,則堆在另一邊。朝廷賑災已經結束了,說不得接下來幾個月的日子,隻能靠這些東西度日。

然而一畝田不過能收到一小堆,也不知道夠吃幾頓。有農人忙著忙著,突然蹲在田埂上,哭了起來。

麗娘之前住在城中,隻聽說水患嚴重,但具體如何,卻根本沒有概念。現在親眼看到這樣的場麵,心裡難免酸澀。倒是甄涼的麵色始終是平靜的,一雙幽深的眸子凝視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麼。

馬車越過稻田和農人,又往前駛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麗娘一掀開車簾,就被嚇了一跳,外麵站著十幾個高大健壯的漢子,將馬車團團圍住。好在甄涼帶來的護衛也守在馬車前,與他們對峙,這才讓麗娘稍微安心了一些。

她調下馬車,回身將甄涼扶下來,有些好奇姑娘到這裡來做什麼。

田老虎站在馬車前,看著從車上下來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目中的懷疑之色越濃。越王已經回京去了,留下話說,接下來的事情會有人來找他處理。但田老虎怎麼也沒想到,來的竟然會是兩個女人。

不過在江南,女子拋頭露麵在外做事也不是什麼奇事,所以田老虎隻是警惕地看著對方。

便見後麵下車的女人視線一掃,就鎖定了他,“你就是田老虎?”

“是我。”田老虎沉聲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離京之後,甄涼不用再裝寡婦,早就恢複了姑娘的裝扮。

“我姓甄。”甄涼道,“閒話少說,跟我說一下現在的情況吧。”

之前跟著田老虎造反的人,早就已經各回各家,繼續過日子去了。因為朝廷發了不少賑災物資,倒也勉強堅持得住。不過雖然那些當官的說了不追究,但田老虎並不敢十分相信,確定鄉親們都回去了,便領著十幾個親近的兄弟跑了。

確實有人想要私底下抓住他處置掉,但他溜得夠快,這江南又不小,一時難以找到,也就罷了。

他現在就暫時住在這附近的一個村子裡。外麵的情況,自然比甄涼更加了解,當下就向她介紹起來。總的來說,現在所有人都是在憑著朝廷發的賑災糧食和物資熬著,但估計堅持不了多久。

江南的冬天是沒有北方那麼冷,可沒有遮風避雨的房屋和禦寒的衣物,也是會凍死人的。如果還吃不上飯,隻怕情況會更糟糕。

之前桓羿跟田老虎的約定之中,就包括要想辦法讓江南這些百姓能熬過今年冬天。

甄涼這次過來,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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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我試試看

“你打算怎麼做?”田老虎看著甄涼,不是很信任地問。

其實他本來也不覺得越王真的能解決這麼多人的生計問題。莫說是越王一個人,就是偌大個朝廷,能做的事其實也有限。

所以最開始,田老虎的想法是很消極的,他覺得,朝廷如果願意不追究那些跟著造反的鄉民,那麼他就算獻出自己的項上人頭也是願意的。說是造反,其實他們隻是想掙一條活路而已。

但是沒想到,朝廷竟然真的連他這個“首惡”都沒有追究,這讓田老虎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期望。

隻是現在見到甄涼,那幾分本就不多的期望,就散得差不多了。

縱然這次抄家越王能占些好處,但因為不可大張旗鼓,估計也不多,就是全拿出來,養活幾百幾千人或許沒問題,可是江南四州之地,又是整個大魏人口最為稠密之地,加起來少說也有數百萬。

當然城裡的居民她可以不管,但就算是鄉間的百姓,要養活他們幾個月,等到來年春耕,也不像是這位甄姑娘能做到的事。

不過他還是問了。

眼下,無非是走一步看一步,能為大家爭取一點好處算一點。

“南方氣候溫暖,現在時間還早,我想或許能種一茬蔬菜。”甄涼道,“這樣,或許能堅持過這個冬天。”雖然吃蔬菜也不是長久之計,但總比肚子裡沒東西要好。畢竟遇到災荒的時候,就是樹皮草根,也是有人吃的。隻不過冬天萬物凋零,連樹皮和草根都沒有。

“種蔬菜?”田老虎很吃驚,“葵菜還是薤菜,來得及嗎?”

“不,是菘菜。”甄涼道。

“菘菜?”這個名字田老虎沒有聽說過,“那是什麼?”

“這是北方的一種蔬菜,不過葉片肥大,滋味清甜,產量比葵菜和薤菜要大得多。”甄涼道。

如果真有這樣的菜,田老虎當然是願意種的,但他心裡不免也有些疑慮,“北方的菜,在江南能種活嗎?”古人早就說過“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的道理,很多作物到了異鄉,就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你放心,肯定能種活。”甄涼道。

這可不是她的臆想,而是曆史已經證明過的事實。上一世,桓羿當政的時候,有人獻上了一株菘菜。當然,他們的重點並不是這蔬菜的產量和產地,而是將之當成一株“嘉禾”送上來的——那株菘菜,一根生了三蔸,實在是難得的好兆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桓羿“得位不正”,下頭的人就總以為他喜歡這種祥瑞,送上了不少。

桓羿本來打算斥責一番,讓他們不必費這種心機。有這功夫,多多關心國計民生多好。

但巧就巧在這批祥瑞之中多了這麼一株嘉禾,桓羿見到之後,覺得這種菜產量頗高,比當下大魏常見的幾種蔬菜更高,而且味道也不錯,便決定在民間推廣種植。

畢竟當時,經過桓衍十年的統治,大魏吏治幾乎崩壞,民間不知被搜刮了多少次,再加上幾次災荒,百姓的日子已經快過不下去了,吃飯才是第一等的大事。

除了這種菘菜之外,當時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