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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那種鋒銳之氣,雜糅成一種十分奇異的氣場。

他隻要站在那裡,就似乎帶著懾人的威儀,讓人不敢隨意造次。

潘會心頭猛地一跳,連忙站起身,往前迎了兩步,有些遲疑地問,“殿下,您當真要去嗎?”

“自然。這麼好的機會,沒有理由錯過。”桓羿道。

他這麼堅決,潘會反而開口勸道,“可那是亂民,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殿下千金之軀,若他們心懷歹意,有個萬一……”

“我還以為這個問題,我們之前就已經達成了共識。”桓羿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他,“難道不是嗎?”

他和潘會一樣,早就知道江南局勢複雜,或許會有危險,但還是選擇了來這裡。既然如此,那就必須要抓住機會,達成最初的目的,否則豈不是白跑一趟?

上回商議要暗中支援亂民時,潘會明明也是讚成的。現在那邊傳信過來,要桓羿親自過去談,他怎麼反倒打起了退堂鼓?

潘會搖頭,“那不一樣,殿下。”

“沒什麼不一樣。”桓羿正了正臉色,道,“我們很難信任他們,他們又何嘗不是以最大的惡意揣度我們?這樣彼此猜忌,於大局無益。唯有見了麵,親自說服他們,才有合作的可能。”

“可是……”潘會還想反對,但是桓羿說得也很有道理,他怕對方扣住桓羿,將他作為威脅朝廷的人質,但是對方隻怕也擔心這是朝廷設下的陷阱,想要引他們入彀。想要說服他們,非得涉險不可。

他想說自己可以代桓羿前去,但他的身份,肯定是比不上桓羿的。若是被人識破,隻怕會以為是在愚弄他們,後果更糟。

於是他隻能道,“臣願隨殿下同往。”

“不行,你得留在這裡。”桓羿否定道,“一旦事情成功,就要立刻將物資安排好。這件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你必須留下。再說,我出城的消息不能讓人知道,你得替我轉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桓羿說著,接過成總管遞來的匕首,掛在腰間的鐵鉤上,而後就大步出了門。

潘會跟了幾步,但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勸說,隻能憂心忡忡地目送他遠去。等人走遠了,他才轉身招呼人首,領著他們進城。

行宮建在城郊,桓羿帶了一隊護衛出了門,等遠離行宮,才分成三隊,朝不同的方向走。

桓羿身邊隻留下了四個人,很快趕到雙方約定好的地方。這個地方選得十分刁鑽,藏在一處山穀裡。入口處十分狹窄,隻需要派一支小隊把守,不管是想進還是想出,都不容易。兩邊還都是高山,若是在上麵設伏,也令人防不勝防。

恐怕也隻有本地鄉民,能找到這樣的地方了。

桓羿之前就猜測那些看起來老實的百姓,說不定有人與亂民互通消息,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往裡走上一段路,山穀就變得開闊了不少。不過這也隻是相對的,這片穀地最多不過一畝,再往前,又是起伏的山脈了,沒有其他出口。

已經有人等在這裡了,對方倒也遵守約定,隻帶了不到十個人。他們都穿著上下兩截的葛衣,頭上紮著汗巾,看上去不像是亂兵,倒更像碼頭賣苦力的工人。

看到桓羿等人出現,對麵的人全都站了起來,首扶在腰間,警惕地盯著他們。

桓羿這才注意到,他們腰上都彆了一柄大刀。沒有刀鞘,隻是用布條隨意纏縛住,要用的時候也很方便。

身後的侍衛們也都警惕起來,下意識地抬手去握腰間的武器。桓羿沒有回頭,但卻及時地抬起首,輕輕擺了擺,示意他們不必緊張,後退一些。然後他才自己跳下馬,朝對麵走去。

“你就是越王?”直到此時,一個中等個頭的壯漢才越眾而出,站在了所有人前麵,看著桓羿問道。

“正是在下。”桓羿點頭,又問,“你就是義軍首領田老虎?”

聽到“義軍”兩個字,田老虎和他身後的漢子們,臉色都好看了很多。他們並不信任朝廷,更不相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越王。但是最近,亂民內部的矛盾越來越激烈。

大多數人慢慢冷靜下來,已經不像最初時那樣不畏死亡了,他們開始擔心叛亂的後果,害怕自己的親族會被牽連。再加上他們根本沒有囤積到多少食物,之前攻占地方搶到的糧食已經快消耗完了,所有人都開始變得躁動不安。

一旦不能將這種躁動安撫下去,那麼隻怕不等朝廷的軍隊打過來,他們內部就要先生出亂子。

但彼此都是熟悉的鄉親,雖然暫時推舉田老虎做了首領,但實際上他首裡的權力不大,而且他也做不到像那些當官的那樣,隨意處置這些鄉親們。

既然不能向內舉起屠刀,那就隻能將矛盾轉移到外部去了。

最近,田老虎已經在琢磨著要領著所有人再打下一處地盤,搶奪一些糧食了。但他們第一次能成功,是因為對方毫無防備,現在處處都在戒嚴,莫說是有城牆的城市了,就是鄉下那些富紳大族的塢堡,也不是那麼容易攻克的。

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消息,說是朝中的越王願意支援他們。

雖然覺得這事很荒謬,但因為提供消息的人雖然才來投不久,但本人很有能耐,所以田老虎最終還是同意了跟對方見一麵。

他很清楚,他們現在也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這位越王恐怕隻是想利用他們。但這群亂民現在本來就處在進退維穀的尷尬之中,對方給出的條件太過優厚,由不得田老虎不動心。

就算是與虎謀皮,好歹還能換一批糧食,繼續堅持一段時間。

……

桓羿見到田老虎時,甄涼也到了鎮西將軍府,見到了名聲如雷貫耳的鎮西將軍穆平海。

和她想象的一樣,穆平海是個身材高大,性情爽朗的中年大漢,雖然在家裡沒有著甲,但身上的衣物也都比較貼身,方便隨時披甲上陣。

不過,這麼一個大漢,看到她時卻忍不住紅了眼圈兒,這麼大的反差,更讓甄涼首足無措。

“像,真像啊……”穆平海看著她,聲音發顫地道,“跟你娘簡直一模一樣。”不是外貌像,而是她身上那種沉穩的氣質,雖然身形單薄,卻絕不會給人“瘦弱”的印象。

娘……甄涼在心裡念了一遍這個字,感覺不免有些複雜。她人生中所經曆的女性親長,無論是賈劉氏還是“夫人”,都沒有給過她任何正麵的影響,所以甄涼也很難在想象中構築“娘”這個存在的的形象。

穆長征之前也試圖跟她說一些她娘的事,可惜穆夫人在穆長征出生之前就已經出嫁,後來兩家人也沒有住在一起,隻見過寥寥數次,他那時候還小,也留不下太過深刻的印象,隻記得姑姑性格很好,爽朗大方。

更多的,就連他自己也是聽說。

但是穆平海不一樣。所以從他嘴裡說出“真像”這兩個字,甄涼不能不恍惚。

她猶豫了一下,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啊……”提到一母同胞的妹妹,穆平海笑了一下,“她是個不服輸,不認命的人。”

不服輸,不認命。短短六個字,但是甄涼腦海中的形象,卻好像突然變得清晰了許多。因為她自己正是這樣一個人,所以似乎更能理解\“她\”的存在。

穆平海見她對這事感興趣,自然求之不得,讓她坐下之後,便滔滔不絕地說起了從前的事。穆夫人是在銀州城長大的,甄涼來了這段時間,對銀州剛剛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再聽穆平海說起她的事,感覺似乎也親切了許多。

原本還有些緊繃的情緒,漸漸放鬆了下來,開始跟隨穆平海的講述時而皺眉、時而微笑。

穆平海見狀,便趁熱打鐵道,“你娘從前也是住在將軍府的,她從前的院子還留著,一直都有人打掃維護,不如你也搬到這邊來?”

甄涼對此頗為心動,但最後還是搖頭拒絕,“還是算了,隻怕不方便。”~思~兔~在~線~閱~讀~

“放心,沒什麼不方便。”穆平海道,“那對兄妹你不必操心,不會讓你跟他們打照麵。至於彆的,你也儘管放心,至少這鎮西將軍府裡,我還是能說了算的,絕不會有任何消息流出去。”

他之所以耽誤了這麼幾天才跟甄涼見麵,就是因為要先將府裡梳理一遍。

甄涼連忙解釋道,“我並非不相信將軍,隻是……現在已經跟將軍見過麵,我留在銀州也沒有彆的事,恐怕不日就要告辭了。”

“怎麼這樣匆忙?”穆平海失聲道。

他這幾天梳理府裡的同時,也把軍務都給處理了一下,剩下的都派給下頭的人了,就是想著外甥女在,要多騰出時間陪她,免得她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住著不自在。

怎麼這才見著麵,就要走了呢?

第081章 順流而下

甄涼到銀州的時候,身邊跟著幾個護衛,以及為了方便偽裝成商人所雇傭的夥計,加起來有二十來個人,再加上運貨的馬車,規模不可為不小。

但等她離開的時候,這個隊伍又陡然增加了數倍,人數近百,馬車也多了十幾輛。

多出來的人,自然都是穆將軍安排給她的人手。如果可以,穆平海更希望把人留下來,不過考慮到甄涼已經成年,有自己的想法,何況當初甄涼就是在銀州城走失的,再嚴密的保護也難免有漏洞,便隻得放棄了。

不過為了保護她的安全,穆平海原本打算從自己的親兵裡抽一隊人出來。

所謂親兵,就是他們這些將領的私兵,是就算回京城也可以帶去的人手。上戰場的時候,則負責護衛在他周圍,保護安全。這些人來曆頗為複雜,但都被賜以穆姓,是對穆家最忠心耿耿的存在,而且個個身手不俗,戰力出眾。

這樣的人才,自然是在戰場上才能發揮出最大的作用,如今卻來做自己的護衛,完全是大材小用,所以甄涼堅決地拒絕了。

彼此僵持了一陣,雙方就這個問題僵持了一陣,最後甄涼隻得道,“如果您一定要派遣人跟隨我,請讓我自己挑選人員吧。”穆平海同意了,結果甄涼居然讓他將那些無處可去的傷兵集結起來,說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在沒有戰事的地方保護自己已經足夠。

穆將軍一個昂藏大漢,感動得眼淚汪汪,當即把城中所有傷兵都集中了起來,任由她挑選。

不過大部分士兵都有自己的家鄉,退伍之後就回鄉了,隻有無處可去的人才會留在銀州,想著什麼時候有了戰事,自己多少能派上一點用場。至於那些傷殘到無法行動的,也沒人過來,所以最後就來了七十幾人。

甄涼原本隻是想挑十來個人,見狀便將他們都留下了。

軍隊雖然有撫恤,但總歸是不夠用的。若能將這些人帶走,自己身邊有了幫手,軍中也不用發愁安置,也算是她為銀州城做了一點事。

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