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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於已經嘗過裙帶關係好處的他們而言,送一個女兒入宮,當是最一本萬利的方式了。

所以今夜,雖然沒有商量過,大家卻都默契地帶上了家中正當年的女兒。這些鮮花一樣的女孩兒都是頭一回入宮,一麵拘束,一麵又新鮮好奇,不免四處暗暗打量。

桓羿就這樣進入了她們的視線。

以前桓羿還是九皇子的時候,大家就聽過他不少事,隻是那事他的名聲多半是張揚跋扈,對本人的描述反倒不多。如今見了真人,才發現與傳言大相徑庭。

三年之間曆經大變,桓羿不但容貌徹底長開了,就連氣質也與從前大不相同。他冷肅、淡然、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就算處在這樣笙歌筵舞的場合,也似乎格格不入。兼之人又極瘦,披著寬大的常服,更顯出一種魏晉公子的風流。

本來他容貌就生得十分俊美,勝過在座諸多男子百倍,而這種氣質,偏偏又最能戳到情竇初開的少女那顆柔軟的心。

所以宴席開始沒多久,姑娘們就在視線交流之中鎖定了他的方向。

朝堂後宮那些更深一層的波瀾暗湧她們不懂,隻知道越王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想來議親的日子不會太遠。不是人人都想入宮博取富貴,相較於已經年屆而立、身體逐漸發福的桓衍,自然是年輕俊美、憂鬱多愁的王爺更能令她們垂青。

桓羿自顧自地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他看。這會兒他微微一笑,卻是引得這些姑娘們都興奮起來,一個個漲紅了臉,就是再怎麼按捺自己,還是在周圍引發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桓衍被這動靜吸引,視線轉向該處,隻一掃,見一群小姑娘麵色緋紅、雙目含光地看向桓羿,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的臉色不由沉了下來。

雖然他之前也客套地說過讓桓羿養好身體,儘早成家立業,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話,但那不過是客氣話而已。而且這話每說一遍,就戳一遍他自己的肺管子。

無他,蓋因桓衍似乎沒有子女緣分,明明身邊的女人並不少,但他年過三十,膝下卻依舊隻有兩個女兒。兒子則隻有潛邸時一個孺人生過一個,繈褓之中就沒了。

當年先帝沒有考慮過桓衍,未必沒有這方麵的緣故。畢竟桓氏幾代,子嗣都還算豐足,偏偏到了桓衍這裡留不下,叫人不能不多想。

桓衍登基之後,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大的短板,因此三年間幸了無數的嬪妃宮女,卻始終沒得個一兒半女。

在這種情況下,桓羿的婚事,他自然不會輕易鬆口。

一來不能讓桓羿得個有勢力的妻族,二來桓羿成親之後,勢必不能繼續住在宮中,就不那麼方便監視了,三來萬一桓羿婚後生下兒子,對自己而言恐怕也不是好消息。

桓衍沉沉的視線落在桓羿身上。今日是他回宮之後頭一回亮相,和光殿的人那是費勁了心思,把人收拾得十分光鮮,再加上那張臉,就是坐在那裡不說不動,也是一幅好看的畫。這畫一動起來,就更添十倍的活潑靈動,叫人很難不注意。

莫說是那些未婚的小姑娘,就是好些後宮嬪妃,都不免多看幾眼。

他肯定是故意的!桓衍篤定地想。兄弟二人,如今隻剩表麵的兄友弟恭,他不信桓羿會一無所覺。恐怕是知道自己處境不佳,所以才故意出這個風頭,想要借外麵的勢。

果然不安分。

惱怒的同時,桓衍心裡又有幾分放心。之前桓羿表現得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他自然也難免犯嘀咕。如今知道他的打算,防備起來也就容易了。

轉眼間桓衍就有了決定。他雖然不希望桓羿成親,但這個越王妃的人選,卻必須要開始選了。

不但要選,而且還要大張旗鼓地選,就在這些勳戚貴女之中選,論身份不會辱沒了桓羿,但他們的家族自身也是靠著皇恩立足,能給桓羿的幫助其實有限。當然,最好是讓這些對他有心思的小姑娘鬨出些意外,將此事拖上幾年再說。

這麼想著,他又轉頭看向桓羿,正準備提一下此事。

誰知這一看,正好看見桓羿身後那個宮女上前替他斟酒,其間似是不經意地抬頭往他這裡看來,卻不料正對上他的視線,驚得手一抖,手裡的酒壺就落在了桓羿身上。

那宮女嚇得微微發抖,立刻跪了下去,“奴婢該死,殿下恕罪。”

以桓羿的身份,位置就在距離桓衍不遠處。加上這席上沒人敢大聲說話,所以這一句請罪,桓衍卻是聽得清清楚楚。聲音倒是清麗婉轉,十分動聽,襯著那張淚盈於睫的俏臉,有種我見猶憐的氣質。

這讓桓衍不由又多看了一眼。

記得之前桓羿身邊就有個體貼周到的慧婢,可惜容貌平平。如今這個雖然做事毛糙了些,卻是彆有一番風韻。

倒真是好豔福,桓衍不由嗤笑了一聲。

桓衍身為帝王,見識過的女子不知凡幾,要說百靈兒如何勝過這些女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她也好,甄涼也罷,能入了桓衍的眼,是因為她們先是桓羿身邊的人。

正好此時桓羿起身告罪,說要先去換個衣裳。桓衍微微頷首,見那個宮女跟了上去,便隨口道,“大好的日子,這丫頭想也不是故意的,皇弟不要過於責備才是。”

桓羿又回轉身來,鄭重地應了,麵上看不出什麼。倒是那個宮女,膽子頗大,竟趁著桓羿應聲的時候,抬起頭看了桓衍一眼,那雙眼睛盈盈如訴,像是藏著千言萬語、無限情意。

桓衍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一麵好笑,一麵又覺得有些意思。

……

這種宴席,總難免會有各種意外,所以除了百靈兒跟隨桓羿在殿內,小喜子和小圓子也在殿外候著,手裡還拎著一個包袱,裡頭裝的是一些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其中就有一套換洗衣物。

見桓羿出來,兩人便湊上去,簇擁著桓羿去更衣。

百靈兒亦步亦趨地跟著,走到偏殿門口,小圓子住了腳步,轉身對她道,“殿下這裡不要人伺候,難得出來,百靈兒姑娘自去彆處鬆散一番吧。早些回來就行了。”

百靈兒本來也沒做過近身伺候的事,聽他這樣說,略一猶豫,還是轉身走了。小圓子等她走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跟上去。

等他回來時,桓羿已經換好衣裳了,問,“她去見了誰?”

“隻在外頭梅林邊上轉悠,沒見著接頭的人。”小喜子道,“也不知道是人沒來,還是沒有這個接頭的人。奴才本來想再看一會兒,聽見說主殿那邊要上甜粥了,便不敢耽擱。”

上了甜粥,這場宴席很快也就要散了,到時候桓羿若不在,容易引人注目。

“那就回去。”桓羿也不在意沒有結果。無論有沒有找到接頭的人,今晚的試探已經有了結果:百靈兒果然不安分。至於與她接頭的人,真要是來了,桓羿還要擔心是幕後之人放出的煙幕彈呢。

果然回到宴席上不久,甜粥就端上來了。桓羿今晚沒怎麼碰這裡的東西,此刻也沒有動筷子。等帝後相繼離席,便也起身離開了。倒是引得不少關注他的小姑娘暗暗歎息。

越王殿下深居簡出,下次再見不知是什麼時候。

走到主殿門口,百靈兒也回來了,一臉惴惴地請罪。桓羿隨意擺擺手,似乎全不在意,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第024章 鮮彈嫩滑

和光殿地方偏僻,又是在距離嬪妃所居的後宮最遠的西南角,因此從大殿出來,很快就將一片燈火輝煌都甩在了身後。夜色沉沉,隻有小喜子手裡拎著的宮燈散發著微薄的光線,襯得這夜色越發黑沉。

冬日裡沒有蟲鳴,隻能聽到風聲和腳步踩在積雪上發出的簌簌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樣的天氣,留在外頭就是受罪,即便穿得再厚實,被凜冽的夜風一吹,整個人也涼透了。

桓羿雙手揣在懷裡,捂著持續散發熱度的湯婆子,不由感慨甄涼思慮周全,提前交代小圓子帶上了這東西,又找人添了熱水。當時他還想著不過幾步路,不必費這樣的事,如今卻覺得實在有先見之明。

走了約莫一刻鐘,遠遠就看到了和光殿大門上亮著的兩盞燈籠。越過大門往裡望去,能看見正殿一片燈火輝煌,仿佛正在迎接著主人的歸來。

桓羿不由加快了腳步,攜著一身風雪回到了自己的居處。

甄涼站在正殿門口等著,動作自然地伸手替他解了披風,然後把人推進了屋子裡,“殿下快進屋暖一暖。”

屋子裡暖意融融,桓羿先被激得打了個哆嗦,然後整個人才慢慢舒緩了過來。

炭火上架著薑湯,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奇異的香氣彌漫整個房間。甄涼取了杯子,斟了四杯薑湯,自己捧了一杯遞給桓羿,剩下的小喜子等人自己上前取用。

桓羿捧著杯子暖了一下手,然後才小口啜飲。火辣辣的薑湯一下肚,熱度就從胃裡發散開來,讓人舒服又熨帖。

“殿下要不要脫了靴子,到榻上暖一暖?”甄涼又問。

桓羿點頭,甄涼就上前替他脫鞋子。這本來是很尋常的事,桓羿雖然平常少讓人近身伺候,但畢竟是錦繡綺羅叢中長大,對於這種事,是司空見慣的。但不知為何,此刻見甄涼如此,桓羿竟覺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避開了。

甄涼微微一愣。

“咳……”桓羿借杯子掩住口,乾咳了一聲,“我自己來。”

“好。”甄涼似乎也不尷尬,微笑著退開,將湯婆子裡的熱水換過,塞進被子裡。等桓羿脫了鞋子,腳一伸進去就能感受到暖意。

桓羿喝完了杯子裡的薑茶,甄涼便伸手接過來,又倒了一杯,“殿下`身體積弱已久,再飲一杯吧。”

“好。”桓羿伸手接過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甄涼。

之前他還想,甄涼跟皇後有幾分相似,如今看到甄涼,反而覺得不像了。

大概身份使然,她身上沒有皇後那麼重的氣勢,乍一看並不打眼,但她安排諸事時卻始終是從容的,即使在桓羿甚至皇帝麵前,也不見惶恐。她揣摩他的意思,將事情安排的周全至極,但並不是為了討好或者逢迎,隻是覺得他需要。

即使蹲下來為他脫鞋,她的姿態也並不卑微,更沒有皇後在皇帝麵前時那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她甚至在他麵前自稱“我”,仿佛從來不曾真正把自己當成奴仆。

奇異的是桓羿竟然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從第一次到現在,沒有想過要糾正她,仿佛理應如此。

桓羿琢磨著這種微妙的感覺,一時很難描述它。

甄涼將薑湯撤下來,往炭爐上放了一個鐵質的小架子,然後將一小塊黑乎乎的木頭放在架子上。被熱氣一烘,木頭上逐漸彌漫出一股木質香氣,輕而且淡,並不會熏得人頭暈,反倒讓屋子裡的空氣都為之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