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二舅說得沒錯，那些錢咱們自然不著急，可是三舅舅過去一趟也是應當的，事情總要解決，不然以後釀成大禍不是更麻煩。”明好說道。

能要回來就要回來，要不回來就也算是表明了態度。

隻是，明好對這個，並不抱什麼希望。

吃進嘴裡的東西，要吐出來可不容易。

果然，當天晚上，李誌明獨自歸來。

臉色很是不好看。

回來就找李秋芳，說道：“秋芳，蓋房子是大事，肯定不能耽誤，要是要不回來，我就天天去！難道鐘家就不要臉了？”

鐘春香並沒有跟著回來。

李秋芳安慰了李誌明一通。

與此同時，鐘春香卻過得十分煎熬。

原本拖拖拉拉這麼多天，她又哭又鬨的，眼看著李誌明的火氣一天比一天小，疲憊了，厭倦了，也就過去了。

哪知道，突然之間非要過來要錢呢。

還說要不來錢，就讓她也不要回去了。

鐘春香堵著一口氣，李誌明不讓她回去，她就不回去！剛好趁著在這邊住幾天，把老娘的被褥拆洗一遍。

等著他過來接才行。

看把他能耐的，她還不知道為什麼？不就是李秋芳要蓋房子了，他才這麼著急的？妹妹才是他家裡人，自己跟著他過了幾十年，就不是？

抱著這樣的目的，鐘春香跟李誌明回來了，李誌明說完做那些話，也沒有待多久，直接就走了。

鐘春香就把這當成自己家。

“我說他姑，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了，今個兒才聽說，這還能把隨禮的錢都要回去的！”

原本見她回來，笑成一朵花兒的嫂子，也變了臉色。

“他姑，不是我們不叫你吃飯，媽還在生氣呢，你知道，咱們家媽說了算。”

鐘春香就這麼窩囊囊窩在灶房裡。

沒有人叫她吃飯，除了她嫂子，也沒人跟她說話。

她盯著已經熄滅的灶火，身上有些僵，伸手想碰碰那暖暖的地方，卻猛然又縮回手，肚子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這個她有經驗，把身體縮著，一動不動。

像一塊石頭一般，沉在這黑暗之中。

堂屋那邊吃飯的聲音，偶爾發出的笑聲，那麼近，又那麼遠。

“哎喲！嚇死人了！”一直等人收拾好了，過來灶房舀熱水，才發現縮著的鐘春香。

“他姑，怎麼還沒回去？這天黑了，夜路也不好走。”

鐘春香動動嘴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誌明已經開口說了要錢的事情，她卻什麼都沒敢說，隻在這邊等著消息。或者乾脆說，她不回去了，住幾天又再說。

而今，卻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

“這在灶房呢，怎麼也不燒燒火，咱媽晚上泡腳的水都沒有……”鐘春香嫂子又念叨道。

沒有人問她究竟為什麼一直在這，或者乾脆裝作不知道，也沒人問她有沒有吃飯，餓不餓，冷不冷，在婆家過得好不好。

“我還想她燒火，她不盼我死就不錯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

正是鐘母。

鐘春香縮了縮，勾著頭，不說話。

鐘母又嚷嚷幾聲，才叫鐘春香上前說話。

人一到眼前，鐘母就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木頭腦袋，在婆家也二三十年了，一點都不能當家作主？瞧瞧姑爺過來那架勢，我的老臉喲！”

鐘春香想說什麼，抖抖嘴唇依舊沒說出口。

鐘母又開始嚎道：“我不能活了喲，活了大半輩子的，女婿都能上門來要錢了，我鐘家的臉麵擺在哪？這要是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你也是個窩囊的，他讓你回來，你就回來，他現在走了，你怎麼不跟著走！”

要是明好在這，一定會覺得這樣的做派有些眼熟。

跟之前鐘春香那撒潑的樣子，倒是如出一轍。

而鐘春香，不僅沒有撒潑，反而跟個鵪鶉似的。

叫罵了一陣，鐘母這才問道：“那些錢，你偷了家裡的？”

鐘春香這才敢開口說道，“媽，不是那樣的，當時曉玲要嫁去魏家……名額……後來鬨翻……”

“曉玲姑姑也真是的，當時給名額的時候就不情不願，就知道挑唆我們，既然做買賣賺了錢，就要建房子……”

鐘春香把責任都推倒李秋芳身上。

鐘母眼裡卻精光一閃，“你是說，曉玲是工人了？”

仿佛這個才是重點。

“就是，當時他姑姑那邊還不肯呢，幸虧我鬨得凶一些，過年後就能去上班了。現在不結婚就不結吧，反正以後找個更好的就行了，魏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鐘春香說道。

“你腦子總算是還清醒！”鐘母又說了一句。

接著開始訴苦，“你從小就多災多難的，你不知道當初帶大你多不容易，你哥現在那麼瘦，還不是什麼好吃的都留給你，你可不能喪良心，再說之前的禮金……說這些做啥，給春香拿錢！”

“媽，你說啥呢！”春香嫂子有些震驚。

鐘母又重複了一遍，她才不情不願地遞過來五十塊。

第313章 分家

鐘春香接過，死死拽在手心裡。

鐘母歎息一聲，說道：“五十你也彆嫌少了，上回你回來，侄子結婚呢，之後咱們這邊又是滿月酒，你一次就算是出十塊……”

鐘春香原本也不敢指望要到錢，現在給了五十，她手頭上補一些，也就夠了。

心裡反而升騰出一股又難過又愧疚的感覺。

原本娘家養自己這般大，她就應該幫著的，當時有錢，自然要給一點，又沒有給多少，後來的變故，誰能知道呢？沒想到還有要回來的一天。

鐘母擦擦眼角，“這麼多個孩子，我最操心的就是你，要是家裡有能耐，能給你一百兩百的，也不在話下……可是你看我老不中用了，小的才出生呢，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原本就比不得你那邊，孩子大了鬆快，咱們村也比不過青山村。”

鐘春香的嫂子還死死盯著五十塊錢，那可是五十塊啊。

可是婆母讓她給，她也不敢不給。

而且她剛才似乎聽見了什麼，李曉玲，就要做工人了？

每個月領工資那種？

這麼說這個小姑子家裡就有兩個工人了？

看著她畏畏縮縮的樣子，這麼好的命？

鐘母又哭訴了一番。

“媽，到時候曉玲去上班，一定會孝順你的，工資我是曉得的，三十二塊五一個月呢！以後還能加，不吹風不曬太陽的，養得人都白淨。”鐘春香保證道。

“哎，我等著了。”鐘母應下，又讓兒媳婦去煮麵給鐘春香吃。

一切恢複如常。

嫂子朝著自己打聽工廠裡的事情，眼神都有些熱切。

“也就是個工人，咱家裡好幾個了呢，以後曉玲是工人，要嫁人也是容易的，隻是我不想她再嫁給泥腿子了。”鐘春香說道。

總算是覺得自己掙了臉。

鐘母等鐘春香吃過飯，又洗腳，最後娘兒兩個窩在一張床上說體己話。

鐘母最主要回憶，以前帶著鐘春香多麼不容易，最後總算是掙紮出來了。

“你就是傻，遇到事情的時候誰能幫你，隻有娘家才能真心實意幫著你呢，要不是咱們在，你以為李誌明會對你高看一眼？還有你們鬨騰這些天，有人幫過你？誰幫你說話？”

鐘春香深以為然。

她要名額，又不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李曉玲！可是他們鬨起來，竟然讓自己把錢還回去，簡直紮心。

更彆說那個喜歡看戲的寧鳳霞了，說不定怎麼背後說她。

還有小姑家，也都不是什麼好人，自己明明有錢，非要逼迫自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數來數去，也就娘家對自己最好。

鐘春香跟鐘母，又念叨了半個晚上。

第二天一早，鐘春香帶著錢，心滿意足回了青山村。

“你怎麼回來了？”李誌明料定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也就沒有什麼好臉色。

鐘春香仰著頭，倒是也不搭理他，隻是自己往屋子裡去。

李誌明跟著過去，“你也不要再糊弄過去，這一次可是大事，你也摸摸自己的良心，秋芳對你難道就不好？你去問問，誰家把名額給彆人的。”

“煩不煩啊！”鐘春香也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摳出一個盒子。

李誌明進來的時候，直接把錢推他旁邊，“行了吧？”

李誌明愕然。

這就要回來了？

有些不敢相信。

鐘春香念念叨叨起來，說道：“我娘家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嗎？難道就會貪我們的錢？我嫁過來這麼多年，多少臉麵都丟儘了，我回去喝喜酒，禮都不能隨了，我就這麼不值幾十塊……”

念叨完了又要掉眼淚，“嗚嗚，這裡根本不把我當人，你就知道吼我，曉玲那孩子也跟著那邊有了主意，更彆人隔房的人了，一百塊錢都不到，差點逼死我……”

李誌明黑著一張臉，“你有完沒完！我有說不能隨禮？你也要看看你隨多少？這不都有一個定數，你自作主張，用的還是曉玲的彩禮錢，她會怎麼想？”

試圖講道理的李誌明很快敗北。

“嗚，我生她養她那麼大，心都要掏出來給她了，為了她的事情操碎了多少心，要不是我，她能那麼順順當當做工人嗎？現在倒是好了，連我這個親媽都說不得了……”鐘春香覺得自己特彆委屈。

李誌明頭疼。

他抓著錢就出了門。

這是還錢去了。

鐘春香一個人的獨角戲，就有些唱不下去。

她把李曉玲拉過來，又開始委屈說道：“曉玲啊，為了你受多少苦，我都能忍著。那個名額，要不是當時我那般做，還不知道去哪裡呢，這一回你看你爸，差點殺了我。

你以後出嫁就明白我的苦心了，我現在根本沒有臉麵回你外婆家了，以後媽隻有指望你了……

你看看你奶奶，根本不管，你二舅那邊更加指望不上，還有你小姑，就是個奸的，這一次我算是全部都得罪了。”

李曉玲瞧著鐘春香哭哭啼啼的，心裡有些難受。

過了片刻，她憋出一句，“媽，早知道會得罪那麼多人，為什麼還要做呢。”

說完，她就直接跑了出去。

總覺得喘不上氣。

跟鐘春香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她以為李曉玲會跟著痛哭流涕，會感激涕零，會保證以後一定給好好對她，比如工資給她拿著，比如以後出嫁了也不忘本。

就像是她在鐘家時候那樣。

可是……她跑了！

鐘春香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什麼。

鐘春香的失落，是沒人放在心上的。

李秋芳見李誌明從鐘家把錢拿了回來，也沒有拒絕。

大家商議著要建新房的事情，每天都熱熱鬨鬨的。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