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很多人，很多事，都變得麵目全非。

叩叩。

敲門聲響起。

柏老板收回思緒，表情一正：“進。”

服務員拿著軟墊進來，柏老板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跟在服務員後頭的助理趕忙將她扶起來。

待到軟墊擺好，柏老板也隨之坐下。

就是這樣簡單的起落，柏老板額頭上已經沁了汗。

助理擔憂道：“老板，我去拿個護帶進來吧。”

柏老板感受了一下隱隱作痛的膝蓋和腰椎，還是妥協了：“去吧。”

助理得令出去。

然而助理剛出去，柏老板等的人就到了。

一身清爽，麵色平靜的古辛站在門口，抬手敲了敲門：“請問是柏老板嗎？”

助理出去的時候並未關門，柏老板抬眼看到的，便她長身玉立，站在光裡的模樣。

柏老板一時有些恍惚，故人的影子此刻與古辛重疊，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美麗的春天，故人站在河邊，在汩汩流水和啾啾鳥鳴中，笑著對她說：“我放你自由。”

啵，身體驟然一輕，好像有什麼東西脫離出去，沉重的身體瞬間輕盈得快要飛起來。

古辛見柏老板表情奇怪，不由得又敲了兩下門，喚醒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請問你是柏老板嗎？是叫我來這裡的？”

柏老板猛然驚醒，她說：“是，古辛是吧。”

古辛。

這個名字說出口的時候，她的心顫了一下。

古辛走進來，坐到了柏老板的對麵，坦蕩道：“老板你好，不知道你找我什麼事。”

助理在此時走回來，看見柏老板對麵一個轉身的功夫就坐了人，驚訝地張口，但柏老板在她開口前揮了揮手：“小王，你先回去吧。”

“那這個……”

“放車上，暫時不用了。”

這是沒得商量的意思。

助理隻好將手中的護帶拿好，替柏老板和古辛關上了門。

古辛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門關上後，室內一靜。

柏老板從古辛坐下開始，就一直細細地看著她，好像在透過古辛的模樣，回想記憶裡的人。

古辛看穿了這一點，也不催促，端正地坐著，目光也落在柏老板身上。

柏老板的穿著打扮很低調，但她的氣質可不低調，這十足的壓迫感，古辛隻在電影裡的黑老大身上見過。

而柏老板的臉，古辛確認，她完全沒見過。

柏這個姓也很意思，古辛回憶了一圈，她兩位母親的家族裡，都沒有姓柏的，隻有她母親古師柏的名字裡，帶了柏字。

會和她母親有關係嗎？

柏老板長得也不像跟她有親戚關係的樣子。

柏老板就這樣看了古辛快五分鐘，最後，她低頭擦了擦淚，再抬頭時，已是滿臉的笑，隻是笑容裡，有幾分悲傷和感慨，隻有柏老板自己知道了。

“讓你見笑了。”柏老板替她斟了杯茶，“我叫柏青，是你母親的朋友。”

古辛挑了挑眉，沒喝茶：“我似乎沒有見過你。”

“你當然沒見過我。你的母親把你保護得很好，你出生的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柏青十分坦蕩，她捧著茶杯，用眼神描摹著古辛的輪廓，輕聲道，“你長大了。”

古辛卻直截了當：“所以柏老板今天是來找我敘舊的？”

“有一點吧。但更多的是想看看你怎麼樣，聽說你遇到了些困難，我想我應該能幫忙。”

古辛彬彬有禮：“很感謝老板之前為我提供的幫助，但我的事情，不太希望彆人插手。”

“包括威脅你那個前妻？”

“……你什麼意思？”

柏青溫柔的笑容不知不覺變了味，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古辛，你以為我為什麼讓你來，因為我們是一樣的啊。”

古辛的拳頭瞬間攥緊，她目光如鷹隼，牢牢鎖定柏青的臉。

柏青笑著擺了擺手：“彆緊張彆緊張。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但聽說你的還沒有。失憶？真虧你搞得出來。”

古辛不動聲色道：“所以你也有任務？你攻略的誰？”

柏青說：“你的母親。”

……？

“彆這個表情啊，我以為同為攻略者，你都習慣了。”

古辛把自己差點沒繃住表情給收了回去，再次看向柏青，她有了全然不同的視角。

“我母親可是跟我媽結的婚。”

柏青蠻不在乎地揚了揚手：“攻略本來就不看這些，你是第一次任務？”

古辛卻把話題繞回來：“我還是不明白，我媽如果還活著，今年都五十了，她二十三歲結的婚，和你也碰不上啊。”

五十減三十七，古師柏足足比柏青大十三歲，古師柏結婚的時候，柏青才十歲，這怎麼能攻略的？

柏青說：“因為那個時候，我還是不是柏青。”

古辛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她冷靜道：“那你是？”

“你母親有個前女友，是我。任務完成後，我就重生到了柏青的身上。”

古辛腦子裡轟得一聲，她站起來說：“你還能換身體？！”

柏青驚訝地看著她：“你的係統沒有告訴你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本小說，作為高緯度靈魂，任務完成，是可以更換身體的，反正都是背景板紙片人。”

古辛勉強僵硬地笑了一聲，她重新坐下，心如亂麻。

柏青隻當是古辛聽見任務完成後有這樣的獎勵，情緒激動，她不甚在意地又給自己斟了杯茶：“不知道你的限製有多少，但看起來，你應該是從出生開始就穿過來了，時間還選的挺好的，不至於暴露本性然後任務被迫失敗。”

古辛抓住機會，立即問道：“任務失敗會有什麼懲罰嗎？”

柏青說：“當然是立刻投入下一次攻略，隻不過開局可能會差點。”

“……還是攻略同一個人？”

“不是。”柏青習以為常道，“一般情況下，連小說世界都會換一個，不過我已經退休很久了，不知道現在的規則。你可以問問你的係統。”

古辛：“多謝前輩。”

“你的攻略時限還挺長，係統竟然沒催你。”

“我行動比較慢。”

“抓緊咯，一旦超出時間，會被直接判定失敗的。”

“我會的。”

柏青說：“哦對了，等你攻略成功了，快離開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前輩有什麼事嗎？”

“你現在的這具身體我想要。作為交換，我可以提供任何幫助，無論是錢還是其他。”柏青說這句話的時候，輕描淡寫地好像不是跟人光明正大的要身體，而是去買菜跟老板要根小蔥做添頭。

第43章 判決

古辛的長相其實跟兩個母親都很相似, 屬於無論單獨跟哪個母親出去，都會被說“怎麼跟你媽長得這麼像”的程度。

但很明顯，柏青姓柏，隻有古師柏的名字裡帶柏。

柏青是衝著古師柏來的。

古辛沒有跟兩位母親相處的記憶, 她唯一回憶起來的, 隻有她們離開後的無儘痛苦。

如果真如柏青所說, 她是古師柏的前女友，並且還攻略成功了，那兩位母親之間, 又是怎麼回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柏青透過她的麵孔看的故人，是她的母親。而現在張口要身體的，也是看似款款深情的柏青。

古辛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穿越？小說？高緯度靈魂？

柏青話語和態度裡透露出來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快要把古辛給熏到了。

有點惡心。

古辛看過很多關於宇宙和靈魂的書籍, 她曾經的專業某方麵也是探索星空的重要渠道。

古辛不算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如果她的世界真的是本小說，而那些所謂的“高緯度”者，卻要通過掠奪彆人的身體，來替所謂的“係統”打工, 多麼可悲。

“任務成功後，身體的原主人不會回來嗎？”古辛即便腦海中的想法在瘋狂翻湧, 但她的表情依舊能維持水平線上，巨大的信息量讓她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演技。

柏青並不意外古辛會這麼問, 她指尖搓著, 像是搓了一堆灰一般：“當然不會, 在你占據她的身體後, 她的靈魂就會像沙子一樣, 消散在這個世界。從此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

這也是柏青的底氣。

被穿越的原主, 無一例外都會被“係統”抹殺。

柏青現在還以為古辛是攻略者，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個是古辛太Bug了。古辛的天賦和成長軌跡不像是“世界土著”能夠擁有的。“土著”決不會如此妖孽，否則還要她們這群攻略者怎麼活？分分鐘就被識破了。

除非“古辛”本人就是攻略者，她占了重生的便宜，當了個假天才。

隻可惜，柏青對麵坐的是意外中的意外。

古辛若有所思：“聽起來攻略任務是一次性買賣。”

“如果你任務完成後，有幸開獎勵開到度假，那你也可以選擇繼續用得到的身體活過這一世。”柏青耐心道。

“前輩是第幾個任務了？”

柏青的表情有些迷離，她說：“我已經數不清多少個了，但我已經退休了，那證明確實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想像前輩一樣退休，需要什麼條件？”

柏青看了過來，笑著說：“也不算難，一百次完美攻略就行。”

古辛沉著地點了點頭：“謝謝前輩的指點，我能先加您一個微信嗎？之後可能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前輩。”

“當然。”柏青捏著拐杖，掏出手機，跟古辛交換了聯係方式後，她說，“這樣，我們的交易算是達成了吧。”

“前輩幫了我這麼多，這是自然的。不過還是想冒昧問一句。”古辛狀似漫不經心道，“前輩為什麼想要這具身體呢？”

柏青笑眯眯：“這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了。”

古辛利落地道歉：“抱歉，是我僭越了。”

“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謝謝前輩。”

走出來的時候，古辛想，柏青看似隨和，百分百回答，但她的話語裡也有漏洞，還有很多可以琢磨的地方。

這一切都還可以拋開，最重要的是，古辛通過這次接觸，觸及到了最根本的核心——係統。“係統”到底是什麼，它靠什麼運作，為什麼要讓這些人通過“攻略”來完成任務。

而更進一步的，攻略成功的標誌是什麼？成功後的獎勵又是什麼？是否有其他任務需要攻略者完成？

係統，不僅是一切的起源，而且它應該才是所謂的“高緯度靈魂”能穿越的根本原因。

古辛看著頭頂萬裡無雲碧藍的天空，有色彩絢爛的泡泡輕盈又緩慢地漂浮上升，往旁邊一看，是一對祖孫正在興高采烈地玩泡泡機。

川流不息的車聲，熙熙攘攘的人聲，吱哇亂叫的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