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女士和林顥難得有相同的愛好,就是養花。
晏女士養的都是不太費心的,她工作忙,養得糙一點也能活的她才喜歡。
林顥則精致的多,他把每樣花草的習性都記得牢牢的,天天定時定點澆水施肥,還跟隔壁同樣養花的鄰居交流如何給花草除病害。
簡直是個養花健將。
看著自己的小花房,林顥心裡簡直一片舒坦。
嘴裡不由得哼著小曲,等澆完最後一盆花,他突然想到,家裡的梔子花開得太多了,他前幾天剪了一波出去送人,這兩天又開了更大的一簇。
所以昨天晚上見到的……到底是不是古辛啊?
林顥捏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衝外麵正在畫眉的晏女士說:“楚湘,你今天有客戶嗎?待會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女兒?”
晏女士聞言,詫異地挑了挑眉頭,從鏡子後麵探出腦袋:“怎麼突然要去看雙霜?”
林顥拿起大剪刀,開始修剪梔子花:“哪有突然,我昨天就想好了。這梔子花開得太多了,我想給女兒送點過去,免得她再出去買嘛。”
給女兒送花,確實是林顥能乾得出來的事情。
但——
“你不僅是想送花吧?”
要不說晏女士火眼金睛呢,林顥嗯了一聲:“不愧是我老婆,我倆真是天造地設的Soulmate,還是你了解我!我就想看看,昨晚上那個到底是不是古辛。”
“這麼早,萬一打擾她們怎麼辦。”
“不早了,都九點半了,大不了樓底下給她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我們來了。”
眼見勸不住,晏女士也不勸了。
她淡定地合上眉筆,去房間裡換衣服,林顥也拿著一大束梔子花到處找水瓶。
待到梔子花把瓶口塞得滿滿的,林顥滿意一笑:“出發!”
小區離得進,夫妻倆走路不過十分鐘就到了,林顥端著梔子花,在樓下給晏雙霜打電話。
“雙霜啊,我跟你媽過來看看你,你在家嗎?”
晏雙霜接起電話,猝不及防就接受這樣的爆炸信息,她原本正在鑒定中心等報告,聞言立刻起身:“爸,你先彆來,我現在不在家。”
“怎麼張口就是爸彆來,爸是想給你的生活增添點香氣,送你瓶梔子花,又不麻煩。你不在家,那我放你玄關就好了。”
“不是,爸!就,家裡現在亂的很,不方便!”
“沒事,爸不會委屈自己幫你收拾的,少看點短視頻,我保證一下都不動。不跟你說了,電梯下來了,等會兒你回家就能聞到新鮮的梔子花香!”
啪電話一掛,晏女士無聲地勾起唇角:“逗女兒好玩嗎?”
林顥矜持地笑了:“演技這東西,果然還是老薑在行。”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林顥一馬當先走到房門口敲門。
裡麵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音:“誰啊?”
“過來送東西。”
“放門口吧。”
林顥看向晏女士,發現她眼裡揶揄的笑意,便清了清嗓子說:“需要簽收。”
門吱呀一聲開了。
四目相對,林顥驚喜道:“小古!真的是你!”
第40章 珍惜
小古。
是個多麼親昵又熟稔的稱呼。
如此親密地喊她的人是個中年男人, 風度翩翩,穿著休閒,長相也是十足十的溫和,即使看得出年歲有些年長, 但他仍舊稱得上一句俊朗。
這樣的人肯定不是快遞員。
他手裡拿著的是一個礦泉水瓶插著的梔子花, 應該他口中說要簽收的東西, 但古辛有理由相信這句話完全是為了騙她開門。
樓道裡全是梔子花的香味,非常提神,至少古辛僅有的一點睡意在梔子花的突然襲擊下煙消雲散, 甚至開始冒汗。
因為她看到了中年男人身邊的女人。
如果說男人長得還有三分眼熟,那這位更是有七分神似古辛認識的熟人,不僅和熟人漂亮得不相上下, 而且那個熟人才剛剛出門。
要是還認不出眼前的兩人是誰, 古辛就白長眼睛和腦子了。
晏女士端著得體的笑容說:“老林昨晚上看見雙霜載著你回來,非說要過來看看,今天一早就摘了梔子花過來了。怎麼樣,你們兩口子最近還好吧,你回X市怎麼不告訴我們一聲呢。”
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了, 每一句都蘊藏著巨大的信息量。
幸好古辛腦袋隻在開門的一瞬間宕了下機,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了, 她發誓這輩子腦子轉的沒這麼快過。
——這意思是,晏雙霜的爸媽, 不知道她們離婚?!
“原來是伯——撥了些梔子花過來啊哈哈哈哈。”古辛迅速轉換思路, 尬笑著把人迎進屋, “爸媽, 快進來坐, 也是不巧, 雙霜剛出去說她有點事。”
語句銜接得如此自然,像是沒有第一句那個尷尬的轉折一樣。
林顥換了鞋進屋,拿著梔子花左右看:“嗯,這事我知道,樓下剛打過電話。你說這花擺你們哪個屋好啊。”
古辛說:“沒事爸,這梔子花香的,放哪兒我們都能聞到。您隨意放就行。”
千萬彆放主臥,千萬彆放主臥!
林顥視線轉著轉著,就轉到沙發上了,他誒了一聲:“小古,你倆誰昨晚睡得沙發啊?”
古辛端莊著競走,飛奔過去把被子收好,枕頭歸位,狀似靦腆地說:“我睡的。昨晚喝了點酒,雙霜嫌棄,讓我不要跟她一起睡。”
林顥高度讚同:“年輕人還是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工作已經那麼忙了,偶爾喝點解壓還成,天天喝誰也遭不住。”
“是,您說的對,雙霜回來就說過我了,讓我以後彆喝這麼多。”
“雙霜那孩子有點潔癖,能想象,不過讓你睡沙發還是過分了,我記著次臥有被子啊。”說著腳步就要往次臥邁。
古辛連忙道:“沒有的事,是我非要睡沙發的,天氣太熱,我又不想吹空調。而且昨晚我喝得都起不來了,還是雙霜幫我料理的。”
林顥和晏女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異的表情。古辛緊繃的神經瞬間提起。
有什麼話說錯了?!
過了會兒,林顥咂著嘴巴,嘖嘖了兩聲:“瞧瞧,我都沒有這個待遇。”
晏女士的神色更複雜些,但她也跟著笑笑:“彆說你了,我也沒有啊。”
古辛擦了擦虛汗,轉身十分機靈地轉移話題:“爸媽,一路過來渴了吧,我給你們倒杯水。”
“不用,自家人彆客氣,我就過來送個梔子花。”林顥話雖這麼說,但古辛不能真信。
這一刻,古辛隻覺得自己平時毫無用武之地的情商得到了最酣暢淋漓的釋放,她不僅聽懂了每一句話的潛在意思,甚至也能從夫妻倆的表情裡揣測他們的真實情緒。
就比如現在林顥雖然嘴巴上說自家人彆客氣,但他挺樂意在晏雙霜這裡多待會兒的,很大概率是想等晏雙霜回家繼續敘。
高,小古實在是高啊。
如果古辛的同事們在場,估計會立即打電話喊神婆來,看看古辛是不是被什麼臟東西附體了。
一個人怎麼能在社交上突然開竅啊?
這還是以前那個說話氣死人不償命的古辛嗎?
古辛……古辛本人隻能替自己掬一把同情的淚,如果不是家長來得猝不及防,古辛也不能知道她這麼有潛力。
水端上以後,古辛適時打開電視:“爸媽,你們先看會兒電視,我跟雙霜說一聲。”
這次叫住她的卻是晏女士。
晏女士表情一直很微妙,她站起來說:“小古,我有點事想跟你說。”⌒思⌒兔⌒網⌒
林顥找了半天,終於在電視櫃前找到了他認為絕妙的放花的地方。聽見晏女士叫住古辛,他有些奇怪道:“你找小古能有什麼事。”
“你看你的電視吧。”晏女士回了這麼一句後,就示意古辛跟她一起進次臥。
古辛莫名的緊張,她甚至有種感覺,晏女士什麼都知道,隻是她不說。
所以晏女士要跟她說什麼?問她離婚的事情?還是其他什麼事?
晏女士關上了門,她環視了一圈,發現次臥也沒有人住的跡象,聯係玄關鞋架上隻有一雙主人用的拖鞋……
心中有了計較,晏女士示意古辛坐。
“小古,我知道你和雙霜離婚了。”
開場就是一道霹靂閃電,古辛被炸的頭暈目眩,她下意識想說什麼,但晏女士看出了她的驚慌,伸出一隻手及時安撫她:“沒事,我也知道這是你們共同的選擇,我也不會怪你。”
“……”
“隻是老林他還不知道,所以可能要麻煩你在他麵前遮掩一下。”
“應、應該的。”
該說不愧是晏雙霜的母親嗎?這個氣場,這個感覺,溫和卻又讓你無法拒絕。
晏女士說:“你們之間的事情,我是倡導你們自己解決的。但是,小古,我想說的是作為一個母親,也作為一個心理工作者,我覺得婚姻如果讓一個人失去了自我,那這段婚姻是不太健康的。”
古辛不由得低下了頭,她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沒一句是合適的。
她想問,是不是因為跟她在一起,雙霜出現了心理問題?嚴重嗎?現在好點了嗎?
可她問不出口,她沒資格問。
晏女士看著古辛的表情,她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不必自責,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個好孩子。”晏女士掏出了一支筆,又掏出了一個便箋本,在上麵寫了一串號碼,遞給了古辛。
“如果你需要的話,上麵的這個老師很有名,也很有職業操守。有空可以去谘詢一下,就當給自己的心靈放個假。”
“……謝謝伯母。”
古辛收下了。
晏女士臉上露出不讚同的表情:“我現在是不知情的一員,你該叫我什麼?”
“……謝謝媽。”
晏女士的表情和緩,她輕聲細語道:“人的心也是會受傷的。一次兩次不管,等到積累得多了,就會像大山一樣壓下來。人承受不了這樣的重量,會一下子垮掉的。”
“小古,你說對嗎?”晏女士洞悉一切的神情,幾乎要讓古辛懷疑,是不是所有人在晏女士麵前都沒有秘密。
她肯定是通過各種端倪知道了些什麼,不然安慰怎麼會來的如此恰到好處。
古辛捏了捏手指,她點點頭說:“嗯,謝謝媽,我會認真考慮一下,看看有空去老師那兒問問。”
晏女士站起來說:“多餘的話我也不再說,老林那邊我會幫著解決,雙霜不肯說,現在隻好辛苦你了。”
“應該的。”古辛下意識答。
晏女士但笑不語,她出去後,古辛獨自在次臥待了會兒。
直到這時候她才看見手機裡,晏雙霜十萬火急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