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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籠,挖開心肺的劍宗主母。

“我已按照約定,不再兵刃相向,爾等在做什麼?”蘇長柒的目光冷了下來。

主母上前,麵色同樣冰冷,她抬手向前推,把一尊清酒置入陣中。

“我不信任你。”她說,“你且滿飲此杯,我再放你出來。”

蘇長柒靈視極高,自然能輕易看到,裡麵扭動的輕盈的蠱蟲。

“它不會傷害你,僅作為你不會食言的保障。每月來領解藥,自然無礙。”

他冷笑出聲,從令他感到釋然且荒唐的夢中醒來。

意識恢複的刹那,先前施加的所有術法於腦海中浮現。

皆沒有被觸發。

在他失去意識的時間裡,無人對他動手。

動……手?

感受到身體的束縛,以及身上的重量。蝶翅般長睫顫動幾下,蘇長柒睜開雙眼。

轉頭,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映入眼簾。

葉沁竹緊緊抱著他。身上乾爽,沒有水漬。墨發散亂的腦袋緊貼他的麵頰,恨不得把整張臉都貼在他身上,撲棱撲棱的長睫近在咫尺。

她躺在他側畔,一並坐靠在過大的床榻上。手臂和腿,肩帶、腰帶一樣跨在他身上,毫無形象可言。

蘇長柒看見她袖口的血跡,下意識眉心一跳。發現自己並無失控的跡象,才放鬆下來。

不是葉沁竹的血。

蘇長柒會對少女的血液又念想,不僅僅是魔息的原因。他早用理智壓製住荒唐的想法,並不會影響實際行動。

渴求血液的,是他體內的蠱蟲。

蠱蟲不吃不喝,卻渴望靠近靈骨,越是弱小且優秀的靈體,越容易吸引它的注意。它已經入了骨,一旦覺察到血腥味,渴求影響到蘇長柒,化作不該有的衝動。

視線轉移。

床下是一灘晶瑩液體,房門開著,連串水珠從冬院一路蔓延到裡間。一顆顆的,仿佛能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

蘇長柒明白是怎麼回事,眼底神情複雜。

葉沁竹的一係列辛苦確實有效,他的肺腑疼痛稍減,此次蘇醒,比其餘每一次都要輕鬆。

但他原本打算,明日或後日便離開此地,如今受了恩惠,人情更難還清。

他欠了她不少。

目光落在熟睡的少女身上,蘇長柒遲疑片刻,抬手撚起她的一縷發絲。指尖劃過,切斷。

撐起身子,任葉沁竹扒拉著掛在他身上。五指鬆開,發絲落在靈力凝結而成卦盤上,卦盤得到信息,立刻開始變換。

卦盤轉動,熒熒亮光落在蘇長柒眼中,令他眉頭逐漸深皺。

死局。

無論如何去算,無論如何推演,迎接葉沁竹的,都是徹徹底底的死局。

蘇長柒沉%e5%90%9f許久,指尖輕動。伴隨思緒變化,卦象同樣出現改變。

他能救她。

但蘇長柒自己都沒多少時日,或許祭祀日之後幾日內就會死,如果留在這兒,直到最後一刻。等回仙門後,恐怕連和主母對劍都力氣都不會再有。

可卦象為真,除非他留下,不然迎接懷中少女的,隻有死路一條。

蘇長柒沒有破壞一切,或者嘲弄一切的想法。他看得到葉沁竹的努力和掙紮。

他不覺得可笑,甚至頗為欣賞。

但他不知道,她的生命,她身上和他相似的靈骨,和他對毀滅自身的渴望比起來,究竟孰輕孰重。

是否要為死者之物,放任生者逝去?

蘇長柒找不到答案,他閉目,抑製顱內鈍痛。

他忽然聽見囈語般低弱的聲響,含糊不清,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奎、婁、胃、昴、畢、觜、參……”

當初入門的修士把功法背得滾瓜爛熟時,的確會出現這種“說夢話”的現象。

葉沁竹枕在他肩頭,附在他耳畔,迷迷糊糊地念誦他放進她識海的星宿名。

蘇長柒睜眼,眸光落在她身上,停了許久,抬手,輕輕搭在她的後腦。

頭往後仰,長歎一聲。

罷了。

浮靈教依草附木、如鮑魚之肆,腥臭糜爛處,不適合埋純真良善骨。

修長手指上移,按在少女頭頂。指尖泛起亮色,靈力祭出,頃刻間注入她的靈竅。

而後,他猛地意識到什麼,動作變得僵硬,目光下移,連帶著耳朵也躥出抹殷紅。

慌亂無措地,把少女勾住脖子的手扒開,扶她躺倒另一邊。

小心翼翼,沒吵醒她。

行宮外,伴隨旭日東升,被蘇長柒蒙上的結界逐漸淡去。

在外等候許久的魔族蓄勢待發,眼見結界消失,吩咐侍從及時進去侍奉聖女,身輕如燕,單獨往行宮走去。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林翎走在長廊上,渾身散發自信與激動。

“少主竟有這等過去。”

昨日他遞出消息後,他很快接到同族的回信,從中,了解到一段庚辰仙府內部的秘聞。

在囚.禁蘇長柒五年後,修真界和新魔尊的大戰中,庚辰仙府的主母祭出法陣,封印為首的魔族。

八門困靈陣,龐大恢宏,精妙複雜。

直接二百年蘇長柒回歸,毀掉法陣,製作法陣的材料才被揭露出來。

靈骨。

煉陣所需的,唯一的法器。

靈骨長於修士靈體,隱於白骨之內,需剃開血肉,切開骨血,方能抽出,越是靠近心臟,越是純淨。淬煉可做法器,入丹即為藥材。即使被剜走,也會慢慢長回。

像蘇長柒這般舉世無雙,從出世時便被冠以天才之明的劍修,即使是少年時期,挖出的骨骼,自然是一等一的神器。

“八根啊!八根!”

“還是同一處的位置,長出來就拔掉。估摸著半年就要來一次,想想就覺得刺激。”

“若內探消息屬實,肅璽仙尊與庚辰仙府,簡直是血海深仇。”同伴的回信儘是野心。

“雖然不知他為何不報仇,但隻要點燃炸彈,兩邊必然會勢同水火。”

剛巧,他也收到主母的回信,可以名正言順去見少主。

林翎腳步輕快,走上長廊,快速來到與庭院相連的外間。

正糾結該如何通稟,門無風自啟。

一縷晨光落在蘇長柒垂落的睫羽上,男子宛如浮冰碎雪,出現在林翎麵前,指尖一劃,變出道隔音結界。

他跨過門檻,手指輕輕虛點:“說吧。”

蘇長柒沒有執劍,但林翎明白,即使他光靠真氣,也能在彈指間砍下他的頭顱。

林翎幾乎魂飛魄散,把先前想好的話術全部忘光:“仙、仙君想知道什麼?”

第12章

蘇長柒:“先從聖女開始說,這一任的聖女,究竟是從哪兒來的?”

說話間,身影斜斜地落在玉石地上,狹長清瘦,如濃黑潑墨。

林翎臉色慘白,竹筒倒豆子般:“回稟仙尊,這一任聖女,確實是庚辰仙府派來的人。她從小接受命令,攜帶迷惑神明的佩飾來此,一直到十八歲,都與仙府密切聯係。”

“九日前,主母有令,急詔潛伏在浮靈教的聖女回仙府,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我原以為程護法會立刻尋我商量補救措施,誰知聖女撤離後,並無任何消息傳出,緊接著,我接到迎接聖女的消息。那名聖女必然是假的,但我尚未收到進一步指示,不敢擅自行動。”

“關於聖女生活上的事,還有假聖女的事,程護法或許知曉……”林翎遲疑地建議,“可他……”

蘇長柒:“你找不到他。”

林翎:“!”

他艱難抬眼,抖得更厲害。

蘇長柒:“我追蹤佩飾上的氣息來此,聖女雖然離開,但浮靈教中仍有類似的氣息,那是什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林翎思索:“佩飾,那枚佩飾上鑲嵌的東西,似乎是……”

他猛打一個哆嗦,刹那間抬頭。

難道是,仙君來此,是為了毀掉那枚靈骨?

他一定惡極庚辰仙府的行徑。

天啊,這麼好的挑撥離間機會,他居然一直不曾注意到。

林翎幾乎在瞬間變臉:“早知是少主的靈骨,我定不會眼睜睜地看她佩戴十多年。”

“回稟少主,您之所以能感知相似的氣息,是因為您的母親乃是初代的聖女。她是死後被供奉,由於有過孕育,因此屍骨被製作成神龕,供奉在教會祭壇正中。您感受到的,當是她的氣息。”

蘇長柒:“原來如此。”

林翎:“什……您不生氣嗎?”

事情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

“與我何乾?”蘇長柒神色漠然。

他早看過魔族給林翎的回信,對其中透露的信息了如指掌。他說的話是為了什麼,蘇長柒同樣明白。

蘇長柒沒有對母親的記憶。

自記事起,所有的事情都由主母教導。主母請來先生教導功課,帶他參加各類宗門大比,又親自傳授庚辰仙府的功法與劍術。

除去對他的身世守口如瓶,與教導自己的孩子,沒什麼分彆。

正是如此,當十四歲那年,主母告知他父親為何人,將亮劍深深刺入他體內時,毫不留情地開膛剝肚,抽取靈骨時,他才滿心疑惑。此後,他為了這個答案,找尋許久。

“少主,在下還有件事,不得不來告知。”林翎心生一計,“在下收到主母的命令。”

“她說,已經讓人前往浮靈教正教,以替換靈子的名義調查您的行蹤。”

林翎:“這分明是不信任少主……”

蘇長柒:“知道了。”

林翎即刻閉嘴,他還想說什麼,蘇長柒主動開口:

“你去回信告知她,有人誤入浮靈教。”

“去搜集寫描畫符文的圖冊,以及各類字帖。”

“還有。”

“一日三餐。以及人界生活需要的日常用品,全部準備好,不得有誤。”

一連串吩咐,把林翎砸得昏昏悠悠,還沒等他回應,又聽蘇長柒補充:“你親自去準備,如果消息有泄露,就去尋昨日挑釁的那個人作伴。”

林翎嚇了一跳,他不敢多話,當即跪在地上,磕頭在地:“遵命!”

而後再不敢多話,唯唯諾諾,快速離去。

晨光初瀉,透過層雲,照亮青綠紅白四色庭院,落在男子眉眼上,頗為刺目。

蘇長柒仰頭去看,眼瞼仿佛鍍了層金。日頭攀升,陽光似火苗,落在前%e8%83%b8處,幾乎被遺忘的傷口再度隱隱作痛。

他抬手擋了擋,徒勞無功,向後退了一步。邁入陰影中,方才好受許多。

耳畔響起聲甜甜的哈欠聲,回頭,痛痛快快睡了一覺的小姑娘起身,不停揉眼睛。她迷迷糊糊轉頭,見到蘇長柒時,露出狗腿且諂%e5%aa%9a的微笑。

“阿七,早安。”

她說了和昨晚相似的話,隻是昨晚魔息充斥在%e8%83%b8口,蘇長柒沒聽真切。

葉沁竹睜眼時,覺得自己身體不太一樣。

五感變得更清晰,睜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