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的老命嗎?

若是以後他忘記了拿玲瓏寶塔,又與哪吒起了爭執,哪吒轉臉便舉起刀劍,小孫兒也架起刀兵,嘶——那場景,想想都可怕。

像是被想象出來的場景嚇到了,托塔天王的手緊緊握著寶塔,可這情緒絲毫沒有緩解,他又借著衣袍的遮掩,伸出另一隻手在寶塔的佛像上摩挲了幾下,這才平複了心緒。

還好還好,佛祖還給他留了這寶塔護身。

隻是這寶塔能護身,卻不能護心啊,每次與哪吒相處,若是他不裝腔作勢拿起架子,隻怕是不敢言語半句哩。

但此刻托塔天王寶塔在手,不僅敢言語,還敢多言語,他看見廳中的人都不說話,又重重地咳了一聲,剛要開口,卻又聽見三人同時出聲。

“這是......”

“我......”

“玉娘......”

三人自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聽見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後,又立刻停了下來,互相對視了一眼,麵上皆是笑意。

這一幕卻叫托塔天王看得鬱悶不已,心中不住哀歎,慘了慘了,他這夫人與孩兒全然是被這女妖精給糊弄住了。

他沒忍住,又悄悄瞪了哪吒一眼,這個哪吒,平日裡看著對妖怪都是不假辭色的模樣,下起手來那是一刀比一刀狠,怎麼這般好糊弄呢?

感受到托塔天王的瞪視,哪吒下意識回瞪了過去,心中暗自揣度這李靖暗藏的心思,難道是看不起玉娘的妖怪身份,所以不允許玉娘與自己定親不成?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哪吒當即篤定,這必定就是李靖的心思了。

哪吒心中冷笑一聲,隻覺得李靖未免太過自以為是,難道他還真覺得自己會聽從他的話不成?

罷罷罷,也算他出門未曾算過日子,竟然在雲樓宮中碰見了李靖,他自己倒是不要緊,隻恐李靖這不中聽的言語傷著了玉娘。

心中閃過一絲擔憂,哪吒朝著白錦玉看去,想要帶對方離開,反正已經見過母親,也說過了成親的事情,正好此時去找紅鸞星算算良辰吉日。

他如今也算是明白了算日子的重要性。

“老爺怕是忘記了,玉娘乃是老爺認下的義女啊。”

李夫人站在哪吒的旁邊,正好將他麵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當即便明白了哪吒想要離開的心思,若是往常,李夫人定然便隨著哪吒去了,可今日卻是不同,這婚嫁之事,不管是入贅還是求娶,總得叫自己丈夫明白玉娘的身份。

若是不然,李夫人在心中歎息了一聲,若是不然,隻怕她這丈夫要鬨出點什麼事情來,又惹惱了哪吒。

“夫人莫要胡說,我何曾認下過義女?莫不是這妖......她哄騙與你?”

托塔天王這三百年來本就將此事忘了個乾乾淨淨,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於從未和李夫人提起。

此時聽見李夫人的解釋,心中認定是白錦玉蒙騙了自己夫人和哪吒,當即一句“妖精”就要出口,可感受到哪吒的瞪視,他又隻能假作口誤,快速改口為“她”。

這改口十分迅速,將哪吒和白錦玉都騙了過去,卻是騙不過李夫人。

李夫人聽見這話,無奈地看了托塔天王一眼,剛要開口,卻聽見哪吒一聲冷哼:“父王怕是忘記了,三百年前父王的確曾在佛祖麵前認下玉娘為義女。”

哪吒已經轉身,正想要帶白錦玉離開,可聽見李夫人的話後,他頓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也不願意白錦玉被李靖這樣誤會,又重新轉過身來解釋道。

一聽見“三百年前”“佛祖”,托塔天王好似想起了什麼,可卻絞儘腦汁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這時又聽見哪吒道:“如來吩咐道:‘積水養魚終不釣,深山喂鹿望長生。’又道......”

“孩兒,莫要說了,為父想起來了。”

這句如來的話一入耳,托塔天王原本混混沌沌的思緒頓時明朗,他心中一驚,立刻將這事的前因後果想了起來。

這女妖精原是在如來身邊長大的金鼻白毛老鼠精,因在靈山偷食了香花寶燭被他們父子捉拿,原本罪不至死,又有如來顧念養育的情分,這才令這女妖精拜他為父,拜哪吒為兄,從此去了下界,日日侍奉他與哪吒的香火。

因著認下這義女並非他本意,他身為托塔天王,各地天王廟不少,也不缺這一份香火,早已將這義女的事情拋之腦後,在家中更是提也未提。

卻不曾想,卻不曾想,這女妖精果真好大的本事,不愧是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偷香花寶燭的。

所謂千防夜防家賊難防,這好家賊在靈山時不過是偷香花寶燭,來了他們李家,竟然要將他這麼大一個孩兒給偷走,哦,還有他夫人也向著這女妖精說話。

這是要將他夫人和孩兒一並偷走啊。

實在是可恨!

他剛要開口怒罵,卻又想起哪吒方才複述出的話,心中擔憂哪吒是在拿佛祖壓他,又是一陣惱怒,卻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可原本托塔天王便對白錦玉不滿意,如今想起了白錦玉的來曆,心中的不滿更加劇烈,其中又夾雜著對哪吒的怒氣,甚是憋屈,這一腔複雜情緒湧上頭來,最後隻能從口中宣泄出去:

“我不同意!”

第67章 、為何要你同意

托塔天王這話一出口, 哪吒立刻便是一聲冷笑。

這人實在臉皮厚如城牆,難道還當真以為自己今日是來問他同不同意的嗎?

也就這一聲冷笑的功夫,那頭李夫人已經開口道:“老爺有什麼不同意的?”

“這親兒與義女, 正是好姻緣。”

李夫人看見托塔天王的怒氣和不滿,又聽見哪吒在一旁冷笑出聲, 心中當即便是“咯噔”一聲巨響。

方才還未完全放下的心, 瞬間又緊緊提了起來。

此時托塔天王和哪吒之間的僵硬氣氛, 便是來個外人也能看得出來, 更何況是李夫人?

況且,李夫人擔心的可不止是這個。

也不知道是天長日久累積出來的經驗,還是身為妻子和母親的天然直覺, 她一聽見哪吒的冷笑,這顆心便是止不住的狂跳。

這兩人要是真的因為這件事情鬨起來, 那絕對不可能是簡簡單單吵鬨幾句就能了事的, 而若是真的動手打出火氣來,到時候更加難以收場。

眼見哪吒還未開口, 李夫人趕緊站出來打著圓場,隻希望能緩解緩解此時的氣氛。

卻不曾想,李夫人的一番好意全然成了無用之功。

“夫人啊夫人,你實在是糊塗啊。”

李夫人的話音剛落, 托塔天王立刻便是一聲歎息。

在他看來,雖然哪吒也沒幾樣合他心意的地方, 可不管怎麼說,哪吒畢竟是他的親生孩兒,若是真要定親, 那也必定是要自己和老妻出麵尋個知書達理的女娘來, 也好在成婚之後管束哪吒一二。

可如今廳中站著的這女妖精那是半點也不符合他心目中的人選。

除了是個女娘, 其他方麵那更是與他心目中的想法南轅北轍。

“這哪裡算得上是什麼好姻緣?夫人莫要被他們給哄騙了。”

看見李夫人還這般維護哪吒和白錦玉,托塔天王立刻對著哪吒和白錦玉怒目而視,但在接觸到哪吒視線的那一刻,仿佛下意識的反應一般,他瞬間將目光默默移開。

但這般實在是太過有損他作為父親的威嚴,他又想將視線移回來,可將目光放在哪吒身上,他又難免惶恐,最後隻能將視線放在了哪吒和白錦玉麵前的地磚上,又睜大了眼睛。

瞧著似乎是對這兩人十分不滿,正怒目而視,可實際上卻將他對哪吒的懼怕展現得淋漓儘致。

這已經是托塔天王慣用的伎倆,一時之間在場的人竟然沒有誰察覺出不對勁來。

“哼!”

便是連李夫人也覺得托塔天王這怒目做不得假,便是能作假,那心中的情緒也是不假的。

她當即也是一聲冷哼,直言道:“我看你才是個老糊塗。”

李夫人這話一出口,廳中的人麵上皆是一驚,侍女們更是麵露惶恐。

“夫人,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聽見李夫人的話,托塔天王那是滿臉驚愕。

李夫人與他相伴多年,托塔天王認為再沒有比自己更了解李夫人的存在了,他這老妻最是賢惠不過,除卻對三個孩子過於溺愛之外,他是找不出一丁點不滿意的地方。

這,這怎麼突然罵他“老糊塗”了?

不會是他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吧?

托塔天王忍不住開始了自我懷疑,這事對他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便是連心中對哪吒和白錦玉的憤怒也被這驚疑壓製了下去。

其實但凡他此刻抬頭看哪吒一眼,便會發現哪吒的臉上也和他一樣,滿是驚愕。

李夫人在托塔天王的心中是位賢妻,在哪吒的心目中也是十分溫和慈愛。

哪吒何時聽見過自己母親這般言語?

不僅直接對李靖冷哼出聲,還大罵李靖是個“老糊塗”,這可實在是太叫他......開心了!

短暫的驚訝之後,哪吒便隻剩下開心了,在他的眼中,這便是自己母親站在了他這邊。

要知道,自從大家來了天庭成為了神仙之後,自己母親便一直在他和李靖中間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得穩穩當當,如今卻是直接開始對著李靖冷聲冷氣了,這還能不是母親站在他這邊嗎?

白錦玉的麵上也滿是驚訝,心中又帶著些許感動,自從托塔天王開口之後,字字句句全是針對之語,李夫人每次出聲都是在幫著她說話,實在是叫她不知如何回報才好。

李夫人看見廳中三人麵上的神情變化,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叫她這樣一個不會吵架的人來和丈夫發火,實在是太過為難她了。

可李夫人實在是沒有旁的辦法,若是她不對著托塔天王發火,隻怕等下打出真火來的,就是丈夫和孩兒了。

反正,她心中對著丈夫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宣泄。

“你這個老糊塗。”

雖然想罵出的話語無數,但李夫人畢竟從未吵過架,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個詞彙。

好在李夫人也深諳揚長避短之道,簡單罵了兩句之後,便劈裡啪啦地說了一大堆:“玉娘乃是你親口認下的義女,若是你對她不滿,當年又認下她做什麼?還是你這老糊塗仍對哪吒有所不滿?覺得咱們這孩兒配不上玉娘?”

李夫人的語速並不是很快,但對於她平日裡的溫聲細語來說,已然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你,你......我,我......”

托塔天王此時已然將那憤怒的視線從地磚上收了回去,眼中滿是驚異,他伸出未托著寶塔的那隻手,並指哆哆嗦嗦地朝向李夫人。

他的口中不停喃喃,卻是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語。

“什麼你你我我的?”

趁著托塔天王還未回過神來,李夫人又是一聲冷哼,乾脆利落地將剩下的話語也一並說出了口,“你若是瞧不上我這兩個孩兒,待他們成親之日,你彆來就是了,你不見他們心中清淨,他們看不見你心底也歡喜。”

李夫人這話說的也是真心話,這千百年過去,她早已經過了期待丈夫孩兒和和睦睦的階段,如今隻要這兩人不爭鬥出手捅破天去,李夫人那是不想多管的。

更何況,哪吒如今已然要成家了,日後隨玉娘入贅無底洞,那與雲樓宮完全可以算作是兩家人,既然相見兩相厭,又何必再見麵為難?

隻當做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