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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乾冷,明兒?下午那火炕估計也就晾乾了,傅朝瑜便答應了他:“明兒?叫秦嬤嬤給你多?穿幾件衣裳,回?頭?帶你出去走?一遭。”

小?家夥咕嚕一下滾到舅舅懷裡,語調透著一股歡快:“那就這麼說定了!”

一夜無夢。

翌日,傅朝瑜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叫來人詢問福田院的情況,李成?知道他在意,今兒?一大早便去那邊看了一眼,回?道:“大人彆擔心,昨天?晚上一切都好,那些孩子也沒出事。今兒?一大早衙門又熬了粥,不少人吃過之後臉色好了許多?。”

馬騫心底冷笑,吃的那麼好自然沒事兒?了,有事兒?的是衙門。再吃下去,明年的糧種便一顆也不剩了。這些人不僅沒錢,如今連房子都塌了,明年開春之後還得給他們安排住所,可衙門哪有那麼多?多?餘的房子,留在福田院又不是長久之策,給他們重修房子,費用多?半還得衙門來掏,怎麼瞧都是一件麻煩事兒?——頭?疼。

馬騫心中陰暗地想著,還不如讓他們凍死,自生自滅算了。

等到了傍晚,聽聞火炕已經乾了之後,傅朝瑜立馬帶著外甥跟下屬往福田院趕。

牛伯桓上前詢問:“大人,咱們也要跟著嗎?”

馬騫冷笑:“去,為什麼不去?”

他還真想看看,這位傅大人究竟有什麼本事,能讓他們不挨凍?多?少官員都解決不了的難題,他憑什麼能解決?

第98章 打臉(一更)

通判一職, 既是知州的副手?,又能替朝廷監督知州,權力並不小, 府衙許多事情甚至需要通判聯合簽署才有效。馬騫在通判這個職位上足足呆了有十年, 先後送走了兩任知州。

本?以為這次無論如何?也輪到自己?了,沒想到朝廷反而空降了一個年紀比他小許多的傅朝瑜。馬騫原本?也能忍,可?是眼瞅著傅朝瑜為了所謂的善名將整個涼州的明年的春耕都?置之不管了, 心裡對他徹底沒了敬意。

如今他便是本?著看熱鬨的心思, 想?瞧瞧傅朝瑜究竟能整出什麼東西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去福田院。

正值傍晚,福田院的災民們正好在排隊打粥。托新任知州大人的福,他們這兩日都?吃到了糧食, 一天兩頓。雖然都?是粥,但是熬得卻格外濃稠,比他們尋常在家時吃的飯都?還?要頂飽。

周景淵認出了這是福田院, 京城的福田院他去過, 從前京城那邊的福田院已經是破爛不堪了, 但是沒想?到涼州這邊情況更嚴重。

“他們怎麼了?”周景淵注意到這些人的不同?,裡麵?有好多都?是手?腳健全?的大人,並不像他在京城看到的那些人, 無不是老弱病殘。

福安昨兒也打聽?了些:“這些都?是因為下雪受災的災民, 自家的房子被壓垮了, 所以來福田院這邊住。”

周景淵小聲:“他們房子再也沒有了嗎?”

福安也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嗯。”

世上有公?平可?言嗎?壓根沒有。

好比這些災民, 因為一場天災人禍便被涼州官府視為累贅;好比他福安,年幼之時便被家裡賣去了宮中?做太監。若非遇上淑妃,遇上小殿下, 遇見他們舅老爺,他隻怕過得比這些災民還?要慘。

周景淵望向他們手?裡捧著的粥, 抿了抿嘴,一時沒有說話。他雖然年紀小,卻在這段時間的耳濡目染之中?明白了一件事情——世上的窮人還?是大多數,大魏遠遠沒有那些人口中?說的那麼好。先前他在冷宮的時候好歹有住的地方,但是這些人如今連家都?沒有了。

他還?發現裡麵?有很多小孩兒,周景淵打量的時候,他們都?怯生生地望著自己?,躲在父母身邊,不敢上前一步。周景淵想?了想?,拿了點糖分給?他們,他們也不敢上前來取。

為什麼他們不來呢,不想?吃糖嗎?

周景淵絞儘腦汁也想?不通。

馬騫看到那幾鍋粥便忍不住生悶氣,那可?都?是涼州明年的糧種,本?就所剩不多,連他們都?沒舍得用,結果卻便宜了這些災民。??x?這些人本?就無家可?歸又家中?困頓,興許連田地都?沒有,為了他們搭上涼州明年的糧種實在是不值。馬騫臉色本?就不好,等發現了災民殷切地朝著傅朝瑜行禮問?安,畢恭畢敬之後,臉色愈發不好了。

王謝玄搗了搗李成,使了一個“快瞧”的眼色。

李成不動如山,他得罪馬大人的地方已經夠多了,眼下能少得罪一點還?是少得罪一點吧。

王謝玄撇了撇嘴,卻對馬騫不屑一顧。

他向來不喜歡這種擰巴的人,或許馬大人不是那種純粹的惡人,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曾真心實意想?過替百姓做好事,但無奈能力有限卻又自視甚高,壓根不能改變現狀,因而過得格外擰巴。相較之下,他還?是更喜歡傅大人,相處起來反而要簡單許多,不像麵?對馬大人時候,一句話還?得繞幾個彎才能想?明白。

但等到馬騫察覺到往這邊看了一眼後,王謝玄又立馬慫地往傅朝瑜那邊挪了好幾步。

傅朝瑜正在問?火炕的情況,小吏今兒一天都?守在這裡,對這的情況最了解不過了:“按著您的吩咐今兒通了一天的風,到午後便已經乾了,這會兒都?已經乾透了。小的叫人上去踩了踩,發現那榻上結實的很,壓根不會榻。”

傅朝瑜也知道不會塌,畢竟昨兒他可?是仔仔細細檢查過一遍的,但為了以防萬一,傅朝瑜還?是又重新檢查一遍,一切無恙。傅朝瑜叫人重新再蓋上一層導熱的板子,鋪好稻草與被褥。

被褥沒有幾條,並且這兒的被褥都?是薄薄的一層,上下兩層布中?間塞的也是柳絮,很少有塞羊毛的,禦寒的能力一般,但是有總比沒有強。為了讓他們今兒晚上睡得舒服,傅朝瑜還?特意讓他們將這被褥都?搬出去曬了一整日。

曬過的被子,好歹沒有像先前那樣味道難聞了。

周景淵認出了這是農莊裡頭的炕,指著床頭的洞道:“待會要塞柴禾在這裡嗎?”

“真聰明。”傅朝瑜誇了誇,立馬讓人將柴禾跟乾葉子塞進去。

柴禾有限,福田院留下來的柴禾都?是災民們這些日子收集來的,晚上就靠著這些柴禾取暖,雖然晚上點燃了嗆得很,但是沒了這個隻怕他們早就凍死了。乾葉子是今兒下午衙門才叫他們收集的,雖不知道收集乾葉子有何?用,但既然衙門吩咐了他們就照做。

這會兒幾樣東西混在一起丟到了火炕底下的小洞裡頭,隻見小吏拿著火把子引燃之後,幾根柴火也漸漸地燒了起來。

傅朝瑜讓人將洞口關上,四下審視著火炕,敲敲打打了幾遍沒發現有漏煙的情況。不多時,火炕底下燃燒的熱煙便順著煙道轉了一圈,最後從煙從口裡排了出去。

熱量漸漸傳開,火炕上頭也漸漸有了溫度。傅朝瑜摸著上麵?的熱意,知道這算是建成了。

馬騫隻冷眼看著他在那邊作秀,不知道他在折騰啥,直到傅朝瑜開口讓人上去呆著試試。

周景淵看他們沒動作,自己?爬上了炕坐,衝著幾個小孩子招了招手?:“你們快上來試試呀,很暖和的。”

小孩兒們更緊張了,其他人也沒有動作,葉娘糾結半晌,終究抱著女兒上了炕。

母女倆剛坐上去的時候,眼睛便亮了,真的暖和了!

周景淵笑得眼睛彎彎:“我沒說錯吧?”

他一開口,月兒反而往娘親那邊靠了靠,這個小公?子穿得如此鮮亮,她卻衣衫襤褸,她怕自己?把對方弄臟了。

周景淵有些無措。

傅朝瑜看了半晌,主動上前將小家夥抱了起來回來。

月兒這才不再緊張,在炕上試探著爬了爬,發現整個炕都?是暖和了。這間房間左右兩排都?是整整齊齊的炕,底下塞了些柴火跟樹葉之後,也沒見它燒的有多旺,但整個炕卻都?暖和了起來,從床頭到床尾,沒有一處是涼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真的不冷!”月兒興衝衝地道。

餘下的人看她們母女二人自在的模樣,也忍不住想?要爬上去試試了。

傅朝瑜沒讓男的過來,隻讓女人孩子上了炕。

王謝玄將男人們帶去了另兩間屋子:“男女有彆,往後你們就住這兩間屋子,另外那兩件是女人跟孩子們住的。晚上各住各的,即便是夫妻也不能睡在一塊兒,熬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這會兒災民們忙著驗證那火炕是不是真的管用,壓根不在意跟誰一塊兒住。等那邊兩個火炕也燒起來了之後,所有人都?脫了鞋坐上了炕。一上來,通身的寒意便都?消散,暖融融的感?覺比他們先前圍在一塊烤火的時候還?要讓人安心。

有些人冬天裡頭受了寒,腿腳有些毛病,但是這會兒上了炕之後,似乎連腿上的病痛都?消散了許多。

“真好啊,沒想?到冬天還?有這麼暖和的地方。”

“確實,看著平平無奇的東西,怎麼一點起火來竟然連整個室內都?暖和了許多,我看傅大人也沒叫人塞多少柴火進去。”

傅朝瑜將每個屋子都?看了看,確認每個火炕都?有效,見他們都?安頓了下來,這才吩咐他們說:“今兒晚上便不要塞東西到火炕裡頭了。”

有人伸頭問?道:“若是不塞的話,後半夜會不會冷?”

“不會,這點餘溫就夠了,讓它慢慢燒能燒到明兒早上。等明兒早上你們起來之後記得將裡頭的灰掏乾淨,以後睡前照例塞這麼多東西進去,切勿貪多,否則夜裡燒得太旺,其他人被燙的也都?彆想?睡覺了。”

傅朝瑜雖然年輕,但是一來就救了他們的命,不僅給?了糧食,如今還?弄出了火炕,眾人對他自然是全?然信服的,傅朝瑜說什麼他們便信什麼。

衙門這邊的人其實也看的目瞪口呆。他們雖然聽?傅知州的話,但也純粹是因為他是知州,官大一階壓死人,大了好幾階就更不用說了。他們不聽?傅大人的也不行,可?他們壓根也沒想?過這火炕真的見效啊。

王謝玄跟李成還?有好些小吏都?忍不住自己?上前試了試,就連馬騫也找了一個角落,伸手?摸了摸炕,確實是溫熱的。這東西不費柴禾,點上之後屋子裡也沒有煙,等晚上門窗緊閉,興許還?真的不冷。

馬騫臭著臉收回了手?,覺得自己?臉被打的有點疼。

誰能想?到這火炕能這麼厲害啊?

還?有那等不長眼色的人,譬如牛伯桓,他自個感?受了一遍之後頗為驚歎,極力邀請馬騫上去試試:“大人,這真的是奇了,一點都?不冷,我都?想?把自家的床變成這種了。大人,您要不要也脫了鞋上去試試?”

馬騫冷眼盯著他。

興衝衝的牛伯桓說著說著,忽然發現了馬大人的眼神,瞬間沉默。

他是不是說錯話了?

馬騫又一次冷著臉離開。

雖然傅朝瑜算是勉強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