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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瑜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這句,但?一想?到對方曾名噪一時,莫名臊得慌。

“……彆說了。”傅朝瑜無奈。

“乾嘛不?說?懷瑾你也彆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就要考狀元!”

傅朝瑜一把捂住了他嚷嚷不?停的嘴。

彆叫了,心累。

因為舅舅要參加春闈,周景淵彆提多想?出宮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討喜,便壓根沒提這件事情。可?心中又實在擔心舅舅,小腦瓜子琢磨來琢磨去,便想?著?找個東西拜一拜。

他除了拜他母親的牌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舅舅送過來的泥人了。那可?是無所不?能的孫大聖,應當能保佑他舅舅拿狀元的。

周景淵不?僅自己拜,還拉著?周景成和?兩?個小公主?一起拜。

二公主?拜了一會兒?,睜開一隻眼睛,小聲問?:“這個真的能保佑傅舅舅拿狀元嗎?”

周景成老神在在地道:“噓,心誠則靈。”

他自然是希望傅舅舅拿狀元的,當時候傅舅舅一高興,什麼好吃好玩的都一股腦塞進宮了,他們也能跟著?沾光。

幾個丁點?兒?大的小孩兒?煞有介事地拜神,拜的還不?是正經神,秦嬤嬤看在眼中隻覺得哭笑?不?得。

這些孩子湊在一塊還挺有意思。

貢院中,傅朝瑜一行人已經順利通過了搜查,依次進了考場。

這還是傅朝瑜頭一回?進貢院,裡頭大是大,但?簡陋得很,內部都用荊席圍隔,考生們坐在廊下答題。

沒錯,是在廊下擺了幾千個小桌案,考生席地而坐,甚至都沒有一個正經的號房。如今還是二月,天涼颼颼的,傅朝瑜慶幸自己聽?了先生的話穿了厚衣裳來,否則還不?得凍死?

也就這會兒?他還能神遊天外,等?到考題下來之後,傅朝瑜便立馬收了心思,認真答起了題。

第53章 閱卷(一更)

進士科考試共三場, 一場“帖經”,考的是對經書熟悉與否;第二場考“雜文”,按題作詩、賦各一篇即可, 第三場便是傅朝瑜最為擅長的“策問”了, 五道時務策,考的大多是時政與國策。

第一場幾乎並不能凸顯差距,貼經而?已, 隻?要將?經書背熟弄懂, 應付起這門考試來簡直得心應手。最多有些考生出於緊張犯了點小疏漏,或是字兒寫得難看了些,或是一心心急記錯了幾個字, 不過第一場考試時間相對充裕,卯時開始,酉時收卷, 等到了下午, 多半的考生便已寫完了。

等第二場詩賦時, 才是逐漸拉開差距的時候。

傅朝瑜原本在詩文靈氣上稍遜彆人一籌,但是他先生跟師兄其實?擅長此道,尤其是他師兄, 傅朝瑜看過他先生師兄的詩稿之後, 再不濟也比從前開竅了不少。且這回的詩賦選題也是大?而?空, 無?非就是想讓考生們寫些歌功頌德的詩詞出來罷了。這對傅朝瑜來說反而?更好些, 他雖然不太喜歡拍馬屁,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拍,相反, 傅朝瑜很擅長此道。

這第二場,傅朝瑜依舊順遂。

等到了第三場的時務策, 考的則兩道聖政,一道邊防,一道稅法。五道時務策,傅朝瑜與?他先生都推算過了,大?體也沒有超過他們猜測的範圍內。傅朝瑜一邊研磨,一邊心裡打好了稿子,等開始在稿紙上寫的時候便得心應手許多。

傅朝瑜旁邊的考生見他如此神速,咽了咽口水,沒來由地開始心慌起來。

他都還沒有思路呢,這人怎麼都已經寫了兩頁紙了,他們麵對的是同?一道時務策嗎?

越看,則越心亂如麻。

傅朝瑜若是注意到興許還會放慢些筆頭,免得叫旁人看了緊張。但是他如今全副心神都在題上,哪有精力管彆的?

須臾,主考官攜諸考官巡視廊廡。

今日足有三千多考生,從頭巡到尾,隻?依稀幾人讓眾位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已,要麼是因相貌出眾,要麼則是因風采斐然,要麼,則是相熟之人的親眷了。

日暮後兩炷香燃儘,諸考生停筆交卷。

不交不行,考官都已叫停,兩側又站著兵卒,若是再動筆那便是違規了,幾年內都休想再參加科舉。

大?多數人都舍不得交卷。本場時間有限,可題目卻多,足足有五道,考場中還有些學子連一半兒都還沒有寫完,寫完的亦是憂心忡忡,頗為不安。

閉場後,眾人相繼離了考場,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討論考題。

其他都好,主要是策論難得很,即便不少人買了國子監的科舉參考書,但是策論這類考題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彌補得上去的。他們如今也隻?是儘力為之罷了,能否考上全看天?意。

傅朝瑜同?陳淮書走在一道,出來的時候不僅碰到了陸晉安,還碰到了另一位被眾星拱月一般、一路捧過去的人。

傅朝瑜歪了歪頭:“這位是誰?”

陳淮書認真看了好幾眼才終於想起來:“好像是那位肅州刺史之子,叫王恩清。”

“原來是他。”傅朝瑜總算能對上臉了。

年前這位王公?子也是位紅人了,凡詩會上都能聽到官員口中念叨這位的名字。肅州為大?魏西北邊境,雖說地理位置緊要,但是畢竟是地方官,不比京官威風,怎麼這位王公?子反而?將?京官子弟給壓下去了。

傅朝瑜好奇地問:“王家有什麼來頭嗎?”

陳淮書失笑:“王家可是西北一帶的大?族,且王恩清還有一位厲害的姐夫,便是鎮守邊關的淮陽王。”

傅朝瑜定住,眼角處不自然地跳動了幾下。

淮陽王,上輩子殺了他外甥的那一位。

傅朝瑜輕輕扯動嘴角,盯著王公?子的背影,呢喃:“是麼,那確實?非等閒人。”

陳淮書毫無?察覺,還道:“這位王爺跟聖上雖不是一母所出,但卻格外親近,很得皇家器重。且他常年鎮守邊關一度立下赫赫戰功,在朝中地位一向非凡。”

傅朝瑜默默地聽著,並未插嘴,心中卻留下了個烙印。

……淮陽王,日後若有機會,得好好查一查才是。

考場清場後,諸考官便開始批卷。

此次春闈乃是禮部右侍郎任主考官,原本該由柳照臨這位左侍郎監考的,但他與?傅朝瑜師出同?門,得避嫌,隻?能讓右侍郎馮鳴頂上。

柳照臨壓根不信任這位同?僚,相處多年,他若是還不知道馮鳴的德行那就是真蠢了。馮鳴一向任人唯親,若是由著他們來,隻?怕他的小師弟進二甲都夠嗆。

柳照臨也並未等閒之輩,自己也找了信得過的一並塞進了考場。

馮鳴一如柳照臨所想,到閱卷時,先不由分?說地讓人將?自己熟悉的考生答卷挑出來,當眾替他們“背書”。

馮鳴身?為主考官,對於閱卷的影響自然是最大?的,他都如此賣力地推薦,旁人也不好說什麼,再看文章,確實?尚可??x?,因而?也不加製止,隻?是依舊挑他們喜歡的。私心人人都有,但也並非所有的考官都會在科舉之上存有私心。

三千份考卷雖不少,卻架不住考官人多,且禮部官員終日與?文章打交道,一眼便能看出字好字差、詩賦優劣、文章好壞。

不出兩日,所有文章便都閱完了,一份考卷最少需要三人閱覽,決定是否留用,一旦意見相左,便得再添兩人再閱。聽著如此反反複複似乎很是麻煩,但過程其實?快得很,畢竟大?多數文章的好壞是客觀的,不是主觀的。

不多時,便挑中下了四十多份考卷。

馮鳴將?自己看中的那份與?眾人挑出來的那些做了對比,默默將?彆人挑出來的往下壓了壓:“這些考生年紀甚小,為免其倨傲,名次還是降一降才好。”

無?人反駁,整個考場成了馮鳴的一言堂。

隻?是當晚柳照臨就聽聞了此事,好脾氣的柳大?人氣得鼻子都險些歪了。這馮鳴,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欠教訓!

等著瞧。◆思◆兔◆在◆線◆閱◆讀◆

主考官們動作迅速,四日後便將?結果?呈到禦前,給聖上過目。

皇上看到頭名時,眉梢便挑動了一下,往下一翻,還是如此的出人意料,文章是不錯,但是遠遠不到一甲的程度。

他不禁看了馮鳴一眼,複又繼續翻,一甲三人,隻?有一人文章還算上佳,便是第三名的陸晉安,陸太師家的小孫子,這位從前也是名滿京城的小孩兒,皇上一直記著這個人。隻?是這三個人裡卻沒有,自己早就預料好的那一個。

馮鳴這個狗東西,私心不小啊。

馮鳴被聖上看得莫名其妙,難道排名有什麼問題嗎?可往年不都是這麼排的嗎?聖上從未在意過。

他心裡直打鼓,卻見皇上越翻越快,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馮鳴已經不知道聖上究竟想看什麼了。就在他提心吊膽之際,終於,皇上停了下來,抽出了其中一人的考卷,擰著眉頭,開始細看起來。

看了半晌,擰起來的眉頭竟然鬆開了。

馮鳴心癢癢,聖上這究竟看得是誰的卷子?

皇上沒說,等他看完之後,便將?這人的卷子給重新插了回?去,抬頭盯著馮鳴,意味深長地問道:“馮大?人便是這樣閱卷的?”

馮鳴:“……”

有……有什麼問題嗎?

馮鳴不得不認罪:“微臣惶恐!”

“你?確實?該惶恐。”皇上冷笑兩聲,忽然起身?將?所有考卷丟到馮鳴懷裡,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地警告:“回?去重閱,若再敢攜帶私心,你?這禮部侍郎也不必做了。”

何至於此啊?

不是一直如此嗎?

馮鳴腦門上的汗一下子便滲出來了:“是,微臣,領旨。”

馮鳴馬不停蹄地趕回?去,再次急召諸考官,重新閱卷。

他雖然不知道聖上究竟為了誰發這樣大?的火,但是他知道,這股無?名火是正對著他來的。若是不趁早如了聖上的意,隻?怕真的官位不保。

聖上不會隨意處置官員,尤其是有功之臣,可一旦決心料理,那也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的,那個才下馬的前京兆尹跟皇後娘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有前車之鑒在,他不敢不重視。

可即便重新閱,馮鳴依舊不清楚聖上屬意的究竟是誰,當時他站得遠,隻?記得聖上從眾多考卷中抽出了一張,卻並不知道具體是誰,如今可叫他們如何找來?

馮鳴挨個細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到二甲末的一名考生頭上。字跡出眾,行文流暢,文章出彩,言之有物,這文章連他讀起來都拍案叫絕,是這麼一份麼?

馮鳴左右為難,若不是,自己卻還將?這人的考卷放在頭名,聖上是否會勃然大?怒?

摸不準聖上的意思,才最愁人。是以這事兒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便這麼耽誤了下來,原定好的放榜日子,竟遲遲不見禮部放榜。

三千多考生圍在禮部跟前等待良久,卻隻?等到了禮部傳話,道考卷並未批完,需得再過幾日才得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