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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麵也未嘗內有為君者的刻意引導。亂世需所向披靡的猛將,盛世需要治世治過的能臣,偏偏他們比較尷尬,處於亂世與盛世之間,兩不沾。

第二場後,在場眾人的興致算是徹底被勾起來了,然而到了第三場自由辯,眾人才明白方才這八個人還算是收著的,若不收斂,便是朝中最厲害的禦史到了他們這兒,也是自愧不如的。

辯論賽,原是這樣可怕!

眾人從謹慎溫和的互嗆,逐漸演變至互相拆台的互噴,再到最後變成無差彆攻擊——

“缺乏文治,政權不過百年。”

“武德不修,多半二世而亡。”

“自古擁兵自重的都是武將!”

“你們文官隻會耍嘴皮子威風,保家衛國還不得看我們?”

“武將粗俗不懂治國之道。”

“放屁,你們孔聖人還文武兼修呢!”

旁的也就罷了,那句孔聖人文武兼修才是致命一擊,尤其是在場的還有位聖人之後。文方那邊的反擊有片刻停頓,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駁的點,半晌才咬牙堅持回了一句,然而崔狄等像是無師自通了一般,不論如何都是一句“孔聖人文武兼修”、“孔聖人勇武過人”、“孔聖人足躡郊菟”!

鄭如徽這邊險些沒有被氣吐血。

無賴,隻知道說軲轆話的無賴!

然而無賴的招數總是最能堵人。

台上鬥得吐沫橫飛,若不是有傅朝瑜的出局威脅在他們興許真會打起來。台下也聽得目瞪口呆,一刻也不敢分神,生怕錯漏了一點兒。先前總以為武將嘴拙,不曾想真罵起來也是這般厲害。現在想想,朝中互噴哪有這辯論有意思,還是他們太自大了。他們隻恨不能以身代之,衝上去替他們辯一辯。

前麵吵得太厲害,幾次收不了場,等到最後陳詞總結時雙方的稿子裡還是各種貶低拉踩,帶著一股要將對方釘死在恥辱柱上的狠勁兒。隻是今日隻是辯論,還是有時間限製的辯論,他們便是有再多的話,時間一到也不得不鳴金收兵了。

剩下的,便得交由諸位裁判定勝負。

傅朝瑜本來是想邀單數的裁判,他擔心會出現平局的情況,若如此,那這辯論還有什麼意思?雖說今日的勝負決定不了什麼東西,但是對於觀眾來說有個輸贏總歸是必要的。

不想孫明達跟王紀美卻並不介意,王紀美一度有些不滿地跟他提過,這回的辯必會分出勝負,不管有幾位裁判,都會分出勝負。王紀美不滿的不是裁判人數,而是對於勝負這個既定結果。

裁判正在做出最後的決定,周景文卻坐不住了。今兒這場戲,傅朝瑜出的風頭實在太多了,哪怕他沒有辯論,受到的關注也一點兒都沒比那八個人少,相反,因為他不卑不亢、姿容出眾,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周景文已經偷聽到後一排有人在打聽他是誰了。

這可不行,傅朝瑜絕不能搶了他舅舅的風頭!

周景文很不服氣,他在這兒操碎了心,但他舅舅也不知怎回事始終沒回來。他都讓小太監挨個兒找了,依舊沒找到他舅舅。

張望間,周景文注意到一件事——並非所有人都是坐著的,牆邊還有一些年輕人竟整場都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難道,國子監的監生都沒有座位嗎,那為何傅朝瑜與他們不同?

周景文心中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離席悄悄走近他們,隨意扯了一個人的衣擺問:“你們為什麼沒有座位?”

被他扯住衣角的是安陽侯世子,他今兒過來一方麵是為了看熱鬨,一方麵也是站給他爹、他叔父幾個看的。他家長輩都來了,若是他不過來則顯得他既不合群又不愛學子,回家保不齊又是一頓打。

小世子知道眼前這位是個皇子,雖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小皇子,可不論是哪個安陽侯世子都不敢糊弄,他解釋道:“殿下,隻有外頭來的觀眾有席位,國子監的監生很少有位置,除非是替先生辦了事兒的,還有上回聯考考得好的監生,他們都坐在那一塊呢。”

安陽侯世子指了一片位置。

周景文望過去,沒發現他舅舅。

周景文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所以他們在這兒站著聽完整場辯論是因為功課不好嗎?但他舅舅也沒有座位,也就是說,他舅舅既沒有幫忙,也不是上回考試名列前茅的?

細思極恐!

周景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兒:“那你知道杜寧嗎,戶部尚書之子,上回聯考,杜寧的名次是多少啊。”

安陽侯世子笑嗬嗬:“您說杜寧啊,他比我考得還要差,倒數第一。他跟傅朝瑜還是一個學舍呢,一個頭名一個倒數第一,找誰說理去?”

周景文:“……!!!”

晴天霹靂!當頭棒喝!

小孩兒對他舅舅一直堅持的信任,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第24章 風頭

儲君,副主也。

本朝皇子不在少數,身份尊貴的皇子亦有許多,可唯獨儲君隻有一個。

這場辯論自從太子親臨之後,便已經注定了結局了。

傅朝瑜公布完了結果之後,說不清心裡究竟是何感受,也明白了為什麼他先生說結果早已注定,大概,先生也是一早就知道太子要來坐裁判了吧。

雖說勝負乃兵家常事,但是就這麼輸了誰能甘心?哪怕結局已定場中還是不免有些爭議,就連台上坐著的幾位也各有不平。

然相較於其他人的憤憤不平,崔狄似乎並不驚訝這一結果,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許是傅朝瑜目光直白,崔狄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可不是誰都像他似的鎮定,譬如鄭如徽等人便是盛氣淩人,而大將軍等卻是惱怒至極,甚至公然放出話來:“這結果不能服眾!”

鄭如徽也惱:“老將軍是在質疑太子殿下等裁判不公?”

“公平在哪兒?他們分明瞧不起武將!”

這誅心之語,叫台下諸位裁判臉色大變,這老匹夫竟然當眾不給太子麵子,鬨出去了國子監也難辭其咎,孫明達跟王紀美已經在猶豫要不要上去穩定場麵了。

傅朝瑜眼看事態失控,當然不能放任他們毀了辯論賽招牌,狠狠敲了一下鑼。

被鑼聲嚇出條件反射的兩方瞬間啞火,仿佛畏懼之前的“禁賽威脅”,都不敢說話了。

倒是看得觀眾稀奇不已,隻覺得台上這個年輕人厲害,鎮得住場子。

傅朝瑜無奈地開口,言明今日勝負隻代表本次這一場比賽,比賽是為了友好交流,口舌上的爭論或許有勝負,但是現實中沒有誰輸誰贏,文官武將同是朝中中流砥柱,沒有高下之分。

他一開口,老將軍這才哼了一聲坐了下來。

總算有人說了一句人話。

傅朝瑜看向台下,任勞任怨地繼續調節。

今日兩邊雖然互噴的厲害,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一場惡戰,但傅朝瑜還是挑了兩邊一些中正平和且相對精彩的言論撿出來加以總結,充分顧全了雙方的麵子。並且表明,君子和而不同,不管是崇武還是修文都是為社稷效力,為君王儘忠,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需求同存異,共謀發展。

國之強盛,文武不可或缺,順便引用後世偉人的一句話,有誌者應當文武兼修,需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一陣靜默之後,明義堂忽然響起持久的掌聲。

說得真好!

現在台上的傅朝瑜本就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又是敢說敢為的性子,他光是現在那兒抑揚頓挫的說上幾句便足以吸引全場的目光追隨,何況他話裡話外還有理有據,極具壯誌豪情。

杜尚書麵有讚歎,恨不得這是他自家的兒子!這若是他兒子,他做夢都能笑醒!

可這為何就不能是自己的兒子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眾人也一樣,對前麵的總結不過隨意聽聽,可聽到最後,卻忽然莫名地熱血沸騰起來。

有官員咋舌:“難不成,這一屆的國子監監生口才都這麼好嗎?”

“興許也隻有這一位吧。”

大皇子這邊輸了,麵上本來不大好看。然而傅朝瑜這番話說的體麵,顧全了雙方的麵子,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連大皇子忍不住同身邊人問起了這個眼生的年輕人。

孫明達與他解釋了一番。

大皇子在聽到“傅朝瑜”??x?三個字後,凝神細思了一番,驟然問:“聽說宮中五皇子有位舅舅在國子監,仿佛就是此人?”

“正是。”

大皇子臉色微妙了起來。傅美人曾經害的他母妃流產以至於再不能生育,母妃對此耿耿於懷。這個傅朝瑜竟然是傅美人的親弟弟。他先前對付傅朝瑜升起的那點好感,頓時蕩然無存了。

不過崔狄卻越發覺得傅朝瑜這性子合他胃口,跟那些擰巴內斂的讀書人不大一樣,下台之後還約著往後一塊喝酒。

傅朝瑜笑著應下,也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入了這位的眼。多交一個朋友總是有好處的,這位雖說跟大皇子關係匪淺,但是傅朝瑜總覺得他不像是能支持大皇子的人。

莫名的直覺。尤其在看到崔狄隻是同太子與大皇子寒暄了兩句後便離開,傅朝瑜變便更加篤定這個猜測了。

眾人在陳淮書、周文津幾個的引導下,心滿意足地相繼離場。今日這場辯論,從頭到尾都縞潮迭起,精彩異常,看來是他們從前小看了國子監了。這國子監最近頻頻出頭,也不知後麵還有何等的風光?更不知會不會搶了彆的衙門的風頭。

出了大殿,有幾位賊心不死,又問起了膳堂今日是否能招待外賓,結果毫不意外地遭到了拒絕。

國子監膳堂不招待外人,誰來了都不好使。

祭酒大人說的。

眾人心中罵了一句孫明達老禿驢,悻悻走開。

同為國子監監生,有人能負責引導諸位大人退場,有人便隻能在旁乾看著,譬如杜寧。且不忿的是,他學舍的另三個人在今兒或多或少都出了風頭,唯有他,連明義堂的大殿都不敢進,一直在外遊蕩,生怕被他外甥看到又拉著跟傅朝瑜一起比較,跟個孤魂野鬼一樣可憐。

而風頭正盛的傅朝瑜,散場之後還被太子叫過去問了兩句話。太子見傅朝瑜談吐不俗,溫聲勉勵一番。又就國子監監生情況與孫明達王紀美閒聊開來。

傅朝瑜得以退下。他找到了自己的小外甥,熟絡地將人揣進懷裡。

他家小外甥從前吃不好穿不好,個頭長得比彆的小孩兒略遲緩許多,都三歲了卻還像個兩歲小孩兒一樣,抱在懷裡小小一個,看著都可憐。

成安公公卻咋舌,但凡碰麵不是抱著便是摟著,不膩歪啊?隻是舅甥,又不是親父子。

然而周景淵這會兒還激動著,看到他舅舅便眉飛色舞地一個勁兒誇讚:“舅舅,厲害!”

傅朝瑜刮了刮他的鼻子:“景淵以後更厲害。”

這話不是吹,上輩子景淵毫無依仗都能孤身一人在朝中立足,甚至最後還能成功登基,這般心性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周景淵看了一眼不知為何蔫蔫的周景文,握著拳頭,張牙舞爪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