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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月還能領一筆筆墨錢,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不至於太拮據,現下這筆錢也少了,叫他們如何讀書呢?”

王紀美聞言亦是惆悵:“征戰多年,朝廷也沒錢,修繕學舍的奏書提了多少年了,朝廷就沒批過,隻怕他們壓根就沒想過要興文教。”

傅朝瑜啃著肉夾饃,靈機一動。朝廷沒錢,國子監可以自己賺啊。

他望著手裡食欲,有了個兩全之策。

國子監西北方,便是皇城。

皇城之內,才是巍峨的宮城。

偌大的皇宮,總有一處是為人所不願踏足的,處於禁苑的琉璃殿便是其中之一。

琉璃殿荒廢已久,內裡早已破爛不堪,不過這樣破爛的宮殿裡竟還住著一位小皇子。

年僅六歲的三皇子周景文與五歲的四皇子周景成是琉璃殿的常客,他們過來不是喜歡這破地方,而是為了欺負住在這裡的五皇子周景淵。

周景淵生母乃是犯了錯的傅美人,原先活著的時候在後宮便是隱形人,如今沒了,連帶著她的兒子也不受人待見,倍受欺淩。

周景淵如??x?今不過三歲多,母親去世已有一年有餘,身邊除了一個小太監福安,彆無他人。宮人對這位五殿下僅有的印象便是不討喜、好欺負,周景文與周景成受宮人影響,以戲耍周景淵為樂。

今日,這兩個小皇子也是為了看熱鬨的。

他們得知,宮外忽然冒出了一個自稱是周景淵的舅舅的人,大費周章地托陳國公府塞了東西進宮,接濟自己外甥。

好稀罕的怪事兒,原來老五還有舅舅呢。

周景文可不得帶著四弟過來看看老五的這個便宜舅舅究竟送了什麼東西。

第4章 外甥

待福安急匆匆跨過琉璃殿時,臉上還掛著明%e5%aa%9a的笑。可這份喜悅在見到兩位不速之客後,迅速消失殆儘。

是三皇子,還有四皇子。

福安警惕地抱緊手中的包裹。

周景文與周景成並非一母所出,前者生母是貴妃,後者生母為賢妃,隻是這二人關係一向親厚,周景文與周景成年歲相差又不大,自小就玩在一塊兒。見太監回來,周景文嬉笑一聲站起來:“喲,便宜舅舅的東西終於送來了,可叫本殿下好等。”

獨自玩耍的周景成吸了吸鼻涕,也跟著站了起來。他生得虎頭虎腦,獨處的時候格外乖巧,可一旦跟著頑劣的周景文便會被帶著胡作非為起來。

周景文踹了踹周景淵:“還不打開看看你舅舅究竟給你送了什麼好東西?”

周景淵坐在窗台邊,神情木訥,緊抿著嘴角,瘦小的身子蜷縮在一塊兒,被踹了也一聲不吭。小小的孩子早就知道,反抗隻會帶來更多的嘲笑與戲耍。

周景文撇了撇嘴:“無趣。”

他直接上手,扯掉了福安懷裡的包裹。

福安眼睜睜看著,甚至都不敢攔一下。

貴妃勢大,幾乎能與皇後分庭抗禮,他一介小太監壓根不敢作任何反抗。

周景文沒有受到任何阻礙,輕輕鬆鬆地打開了包裹。隻瞥了一眼,他便“嗤嗤”地笑出聲來。

笑聲裡有壓製不住的嘲弄。

“這都是什麼東西?”

他挨個拿起來,又挨個扔在地上。一枚荷包,裡頭不過二十兩碎銀;一盒點心;一本舊書;四個怪模怪樣的泥人,那泥人裡頭也就隻有一隻猴子跟一隻豬看著新奇一些,但手藝屬實一般。

“這窮酸的東西,好意思送進宮來,真叫人笑掉大大牙!”周景文不客氣地嘲笑周景淵,“看來你這舅舅也沒本事,同你一樣,廢物一個。也對,你這樣的小廢物能有多厲害的舅舅?”

周景淵攥緊拳頭,將腦袋埋進膝蓋,身子微微顫唞。

周景文隻覺得沒勁透了,熱鬨他也看夠了,東西他也不稀罕,這些沒用的廢物合該留給這個小廢物,他也就隻配玩這些粗製濫造的玩意兒了。

欺負完了人,他便拍拍手,領著四皇子離開。

福安趕忙將小殿下抱了起來,拍了拍他膝蓋上的腳印,抬頭一看,小殿下已經淚流滿麵。

他們家小殿下雖然瘦弱,卻生的比這宮裡任何一位皇子都要好看,可惜小殿下不像當今,聽傅美人說,小殿下隨了他舅舅。

福安伸手給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可是周景淵卻哄不好,他打小就被欺負,便是哭也不敢哭的大聲,都是默默的掉著淚珠子,哭到臉都紅了,險些喘不過氣。

福安心疼壞了:“殿下莫哭,舅老爺已經來京城了,往後會好的。”

周景淵身子一僵,忽而抗拒起來:“他為什麼從前不來?”

沒有被疼過的人驟然間得知有親人,除了慶幸還會有些酸澀。自他曉事後,母妃從前不止一次提過舅舅,周景淵也不止一次期待過舅舅的到來,尤其是母妃過世之後,每一次他被人欺負都心心念念盼著舅舅,可舅舅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周景淵太小了,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一邊期待一邊又覺得委屈,對著親近的福安,下意識地想要發小脾氣。

福安有苦難言。

他是傅美人留下來的太監,傅美人對他有救命之恩,福安也是真心追隨對方,這麼多年他與傅美人從未停止聯係過傅家,可惜那位盯他們盯得緊,消息根本傳不出去。

直到去年年底,他多番籌謀,耍儘了手段,才終於將消息給遞了出去。

這些話都不能對小殿下說,殿下人小,若是知道了真相恐怕不能在人前掩飾。福安隻說:“舅老爺也一心記掛著殿下,隻是從前沒收到消息。如今既然知道了,便趕忙從揚州跑過來了,為了見您中途還被山賊抓住,險些喪命。”

周景淵小小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福安拿過畫冊,輕聲道:“陳國公府的人說,這是舅老爺在上京的途中親手為殿下畫的,據說話的是師徒四人取經的故事,殿下可要看一看?”

周景淵盯著那本畫冊,伸手拿了上來,又賭氣地扔在地上:“不看!”

他就是莫名其妙想要生氣!

福安遲疑了良久,最終並未勸阻,隻將人輕輕放下,獨自出門打水去了。

屋子裡沒了人,周景淵抹了一把眼淚,板著一張臟兮兮的小臉,固執地坐在地上,背影看著十分倔強。

許久,周景淵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盯著那本畫冊,臉上露出掙紮的神色。

待福安打好水回來之後,忽然發現殿中靜悄悄的。他伸頭一看,小殿下躲在角落裡,不知何時看迷了眼,被那豐富瑰奇的世界還有威風凜凜戰無不勝的大聖給吸引了全部的心神。

福安會心一笑,又退下去了。

午後,傅朝瑜迎來了他在國子學的第一節 課,教的是《詩經》,給他們講課的是國子學博士張梅林張先生。

傅朝瑜在後世的那幾年,日日在大學裡遊蕩,這些課程他早已爛熟於心了。不過再聽一聽也不賴,溫故而知新,還能兩邊比對著看看有無出彩的地方。

課後,陳淮書被張先生叫過去整理教案,傅朝瑜百無聊賴地取出了一本空白的冊子,繼續給小外甥畫《西遊記》的故事。

經典就是經典,傅朝瑜當初看過一遍便刻在腦中,眼下畫出來隻是為了哄外甥高興。

他現在也沒錢,隻能在這些小事上麵多費點兒心了。小外甥應當會喜歡吧。

他畫得入迷,等到收筆之後才發現,王大人竟不知不覺走到他身後,對著他的畫冊駐足良久。

傅朝瑜趕忙起身準備行禮,王紀美卻擺擺手,讓他繼續畫。

他原本隻覺得這個學生釣魚有一手,沒想到書畫也不俗。那畫並不複雜,但卻活靈活現很有意境。寥寥幾筆,人物的特點便躍然紙上。這也罷了,最讓王紀美驚訝的是傅朝瑜的字,筆走龍蛇,風骨已成。莫說是國子監了,放眼整個朝堂也沒幾個人的字能比他出彩。

國子學今年倒是收了個好學生,若是學問也尚可的話,他還挺想要收作內門子弟的。

需得考察一番。

王紀美見之心喜,不動聲色地道:“我那兒有些未整理的手稿,你若是無事,課後可來博士廳幫我整理一番。”

傅朝瑜沒想到這樣的好事還能輪得到自己。┇思┇兔┇網┇

給王大人整理手稿都還是其次,重要的是,他能借著這個機會時常前去請教。

傅朝瑜欣然答應。

下午課程結束之後,傅朝瑜突然發現,杜寧身邊換了一茬朋友。他呼朋喚友的好不威風,故意拉著一群人在自己身邊,反襯得楊毅恬形單影隻。

傅朝瑜笑著上前,在杜寧古怪的目光中攬過楊毅恬的肩膀:“商量個事兒。”

楊毅恬呆呆看過來:“什麼?”

傅朝瑜看了杜寧一眼,又想逗他了,故意將楊毅恬拉到彆處:“我們去外頭說。”

杜寧怒了。

絕交!

他要絕交!

不多時,傅朝瑜揣著兩個剛出爐的肉夾饃跑去了博士廳。真是多虧了楊毅恬,否則他哪有這個能耐?

因走得急,中間還差點撞上了孫大人。

孫明達本就不悅,發現這個冒冒失失的人是被呂相塞進來的傅朝瑜之後,臉色更臭了幾分。

傅朝瑜與他道歉,人家袖子一甩就離開了。

傅朝瑜歎了一口氣,更加堅定了要抱穩王大人這條大腿的信心了。幸好他結識了這國子監二把手,否則何年何月才能出頭?

尋到了王大人的辦公處所後,傅朝瑜剛坐下,便將兩個肉夾饃呈上去了。

王紀美知道這些剛入學的監生喜歡偷溜出去買些新鮮的吃食,因為是傅朝瑜買的他便多了幾分寬容:“從外頭買的?”

傅朝瑜老實地將這肉夾饃是什麼來的娓娓道來。

他能這般坦誠,也是因為傅朝瑜保證以後可以吃好吃的,所以楊毅恬並不介意將他在掌饌廳有人脈的事兒抖落出來。

“先生讓我整理手稿,學生手中拮據無以報答,隻能帶些小食過來。”

這話貼心,王紀美聽著便很高興。

傅朝瑜說完,又有些慚愧地道:“學生昨日吃了膳房的飯菜,原以為是廚子手藝不好,今日嘗??x?了這肉夾饃才知道大廚並非手藝不佳,是我誤會了他們。”

王紀美歎了一口氣:“不怪你。朝廷撥款一年比一年少,掌饌廳那邊也沒錢,是以做的東西便難吃了些。”

東西難吃,餐費才不會超支。膳房的所有飯菜都是不收錢的,若是吃的人多了,容易入不敷出。

傅朝瑜順勢問道:“既是錢款不夠,何不另辟一間攤位,對外出售些些味道好的飯菜?膳房後廚廚藝並不差,隻要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好,想來手中寬裕的同窗們也不會吝嗇花錢。如此既解決了食堂口味問題,又能給國子監添一筆進項,何樂而不為呢?”

王紀美一愣。國子監的飯菜,從來都是不收費的,他們還沒有一個人想過,從飯菜這裡做文章。

若真如傅朝瑜所說,開一個收費的攤位,真的會有人買麼?屆時,朝中會不會有非議?

思來想去,忽然餓了。王紀美嗅著肉香,不自覺地吃了一口。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