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出院了為什麼不告訴我。”語氣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謝濯瑜鬨著要見我,回了趟謝宅。”謝鑫昊走到何嘉身邊,語氣輕柔:“你忘了,我沒有你的聯係方式。微信、手機統統拉黑,我怎麼告訴你?”他在安撫。
“而且,我沒想到你還會回來。”也在試探。
“仔仔,你在擔心我,對嗎?”
何嘉還是看著他,卻不說話。
謝鑫昊招架不住這樣的眼神,身側的拳頭鬆了又緊,比每次何嘉替他冰敷時還難熬。
他抑製不住、瘋狂地想靠近何嘉,想親他,想抱他。可他知道現在還不行。
何嘉還沒有重新接受他,現在何嘉還在乎他,還擔心他的死活,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滿足了。
他不想嚇到何嘉。
“你為什麼還要穿這件T恤。”何嘉突然說,聲音很低。
“什麼?”
謝鑫昊沒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怎麼了?”
“不超過一百塊錢吧。這樣廉價的衣服,你為什麼還要穿?”
何嘉眼裡有很重的情緒。他在猶豫,在掙紮,在問謝鑫昊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那麼廉價的衣服,那麼偏遠的山村,那麼危險的泥石流,為什麼還要去?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他。
“你養的小貓不喜歡我身上的味道。”謝鑫昊在說小黃,“我試過不用香水,可衣服上還是會有,但五十塊一件的T恤上隻有劣質的橡膠味,應該能遮一遮。”
“等小黃不咬我了,我們把它接回來和藍兔一起玩怎麼樣?謝濯瑜最喜歡貓了,肯定高興的不得了。”
“為什麼?”
“它吃了我那麼多貓糧,應該不會再咬我了吧——”
“我是說,你為什麼?”
何嘉問。
第82章 剖白
“你知道的。”謝鑫昊說,“因為我愛你,仔仔。”
自從那晚以後,何嘉再也沒有踏進過這套公寓,玄關處放著兩雙情侶款的拖鞋,最靠門的沙發,謝鑫昊總是喜歡拉著他在這裡接%e5%90%bb。
似乎一切都沒變。
看到他眼神,謝鑫昊自己坦白:“和你分手以後,我扔了家裡所有關於你的東西。”他自嘲一笑,“扔到公寓門口,兩天後撿了回來。”
那時他瘋了一般抗拒見到有關何嘉的一切,卻在家裡保潔詢問扔到哪裡的時候猶豫了一瞬,說,“就扔在門口,不用管。”
但哪裡是真的不管。
聞言,何嘉眼睫顫動,“謝鑫昊,”何嘉叫他,“林誌的爺爺不在了。”
謝鑫昊先是皺眉,在看清何嘉臉上神色時心裡一刺,“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回去的。”
印象裡,林誌爺爺總是笑嗬嗬的,整天念叨著要林誌與人為善。去林家送飯的次數多了,便以為他也是林誌的朋友。謝鑫昊的情緒也因為這個消息而變得低沉。
“林誌說,你進搶救室的那天,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隻知道,我想象不出你真的消失在我麵前。”何嘉呆呆地看著他,“謝鑫昊,我好像接受不了。”
“你說對了,我就是還在乎你。”
客廳裡靜得連掉落一顆針都清晰可聞。
謝鑫昊久久不能反應,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何嘉沒答,撚著左手手腕上的珠子。
“這是我父親臨走之前送給我的,他在新疆的時候挑了好久,親自打磨,我從沒和你說過吧。”
謝鑫昊內心一痛:“對不起,仔仔。”
“你還記得他嗎?”何嘉問。“五年前,在芷溪。”
謝鑫昊想說是,可何嘉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那是我第一次見你,你穿一件白色襯衫,好像是校服,挺好看的。”
“你跳下水救我父親,上岸之後卻悄無聲息地走了,我隔著人群看了你一眼。”
說起往事,他眼神平靜。
可何嘉的父親並不是死於溺水,而是喪生於一場泥石流。
被謝鑫昊救上來之後,何淵在護林崗休息了一天,那時的芷溪交通遠沒有現在發達,父親的勘測任務又是在深山,何淵強忍著身體不適,打算測完當天的最後一條山道。
可那天恰逢暴雨。
積雨衝垮了大壩,何淵在草屋裡,聽到了呼救聲。
“爸爸,你彆去,我害怕……”何嘉祈求道。
“小嘉,聽爸爸的話,你現在就下山去研究所找人,越快越好!”何淵麵色冷峻。
何嘉本能的不想和父親分開,可何淵沉了臉色,“你能幫爸爸的,對嗎兒子?”
何嘉捏緊拳頭,一刻不停地下了山。
“他沒能回來。”
“醫生說,當時肺部積水已經很嚴重,再加上體力不支,那個呼救的人逃了出來,可我的父親卻沒有。”
何嘉很冷靜,聲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溫柔,但發著抖的雙手早將他出賣,何嘉在發抖,抖到停不下來。
謝鑫昊再也克製不住,用力地把人抱進懷裡,“好了,好了仔仔,彆去想,彆去想。”
何嘉拚命咬住牙齒:“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在水裡窒息那麼久,更不會體力不支。”
“何嘉!”咬合的力度大到驚人,謝鑫昊沉著臉用手撫上何嘉下頜,“放鬆,深呼吸。”
“如果不是我非要去找他,他根本就不會死!是我害死了爸爸,是我……”
“不是。”謝鑫昊斬釘截鐵地打斷他,“不是你的錯,是意外,和誰都沒有關係。”
這一刻,謝鑫昊終於知悉了何嘉的所有,包括何嘉噩夢般的回憶。
他生了病,把自己封鎖起來,會夢魘,在虛幻的夢境裡反複重現當時的場景,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原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然而,現在,謝鑫昊同樣一遍又一遍在溫柔地在何嘉耳邊重複:
“不是你的錯。”
直到懷裡的人逐漸平靜下來,呼吸和緩,安靜的像個瓷娃娃。
謝鑫昊沉溺於此刻的溫存,暗自許願這一刻無限延長時,何嘉沉悶的聲音自他%e8%83%b8膛傳來——
“我沒有對你一見鐘情。”
謝鑫昊心跳幾乎停滯。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向上天許願好人要有好報。”那時候的謝鑫昊對他來說就像一個突然出現的天神一般,救了自己父親,卻隻留下匆匆一瞥。
而章博煜,他生命中曾經很重要的人,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陪伴了他,何嘉以為,那就是愛情。
可他沒想到當年的匆匆一瞥讓他足足記了好多年。
“再次在A大校園裡見到你,我覺得命運有時是真的很奇妙。我不由自主的會去關注你,你今天有沒有來學校,有沒有再穿白襯衫。比起高中時,你好像長的更高了,眼神也更冷,但一看就是特彆招小姑娘喜歡那種。”
“漸漸的,我發現自己好像不太對勁。我見到過你身邊跟著不同的男生,你換個不停,而我竟然開始幻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個。”
謝鑫昊從來不知道這些。
“我還偷偷打聽過你,隻要和你有關的消息,我會想儘一切辦法得到。我知道你每一年的畫,想過買下你的作品,但太貴了,我買不起。”
“其實,好像也能算一見鐘情。在重新遇見你的那一刻,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炙熱濃烈,”何嘉頓住了,“我曾經,很想很想,和你走的遠一些。”
謝鑫昊仿佛被擊中一樣,很久沒能說得出話。
何嘉幾乎是把自己剖開了。他從沒奢望過何嘉還能對他說出這兩個字,可現在,何嘉說喜歡,但多了個曾經。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
何嘉卻淡然一笑,“就算知道又怎麼樣呢?”
謝鑫昊臉色灰敗,是啊,就算他知道又怎麼樣,在何嘉看來,他們的結局不會有絲毫改變。
因為以前的謝鑫昊,從來不懂什麼才叫愛。◆思◆兔◆在◆線◆閱◆讀◆
在這間兩人共同住過的公寓,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無力,以及無儘的悔恨。
可下一秒——
“謝鑫昊,我還忘不了你,可我需要時間。”何嘉從溫熱的懷抱裡掙脫出來。
一個月後,謝鑫昊的傷徹底痊愈。
他開車去西林,路上接到林誌打來的電話。
“還是不想去,想清楚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下,很快說道:“想清楚了,我還是要留在芷溪。”
謝鑫昊單手握著方向盤,手指隨意地點著,“行,我尊重你的決定。”
林誌發自內心地說:“謝鑫昊,謝謝你。”
“畢竟何嘉把你當真朋友。”
林誌笑了一聲,如果真的隻是因為何嘉,謝大公子何必驅車跑到芷溪,隻為趕回來給爺爺上柱香。
謝鑫昊不僅給林誌爺爺換了陵園,還在謝氏替他安排了份工作,隻不過被林誌拒絕了。
“這學期的支教,快結束了。”林誌突然說。
謝鑫昊沉沉地應了一聲。
車子停在西林門口,他靠在車門上,手指在屏幕上不停敲打,成功發送的一瞬間,屏幕頓時被很大一塊綠色所覆蓋。
——快放學了吧?早上提醒你的記得帶傘,有帶嗎?門衛室裡放了好幾把,沒帶的話記得去拿。
——早點吃飯,我和老板娘說了你這幾天嗓子不舒服,今天應該也是蔬菜粥。
發完,他等了許久,但聊天頁麵上還是隻有綠泡泡。
謝鑫昊也不在意,習慣了,手機揣兜裡長腿一邁推開了門。
一樓隻有吉宇在。
“喲,來了。”
謝鑫昊抬了抬下巴,徑自就要走上二樓畫室。
“欸,等等。”吉宇叫住他,“你還真什麼都不打算乾了,整天就往那兒畫架前一坐,一坐就是一整天?”
謝鑫昊頭都不回,嗯了一聲。
吉宇歎了口氣。
自從謝鑫昊從芷溪回來,時隔那麼久第一次踏進西林,一句話沒說,一頭紮進畫室,畫了一整天,他進去一看,好家夥,畫布上清一色是何嘉的臉。
“我說,你到底把人追回來沒有,我都快想死何嘉了。”
一句話,同時戳到人兩個痛處,謝鑫昊驀地橫過來一個眼神,凶的要死。
“哎呦,想何嘉回來陪我一起上班,行了吧,”吉宇嘟嘟囔囔,“草,真小氣,說都說不得。你什麼時候把何嘉追回來,我保證把嘴閉得死死的。”
“就是說不得,”謝鑫昊冷冷看他一眼,“你想個屁。”
他自己才是想得要命。
奈何某人對於滿屏的綠泡泡隻是緣回,有時候選擇性地回複一條,有時候回個句號,更有甚者,直接不回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謝鑫昊每天捧著手機事無巨細地彙報、關懷、分享生活,活生生把自己搞的像等待丈夫回消息的小怨婦。
怨婦謝又一頭鑽進畫室,除了微信提示音,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畫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