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子才猶豫道,“……你是?”
“何嘉的朋友。”
標子這才恍然大悟,以為這倆人隻是鬨彆扭了,也沒多想,打了個招呼就往門口走:
“那你好好招待你朋友,晚點帶上他一起到村長家吃飯啊!”
謝鑫昊目送這個小麥膚色的男人走出門,黑沉的眸子幾度翻湧,終於還是沒忍住,“他是誰?”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何嘉冷道,“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你不打一聲招呼就貿然過來,不太合適吧?”
“我在追你。”
“我不接受。”
然而謝鑫昊不知哪裡來的強盜理論:“追你隻是我單方麵的行為,與你無關。”
“但你打擾到我了。”何嘉聲音依舊冷酷。
謝鑫昊不說話,顯然是想跳過這個話題,可何嘉偏不:“你出現在我麵前,隻會讓我又一次想起你之前的所作所為,然後反複提醒我,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不堪一擊。”他一字一句,殘酷又冷靜,“你每出現一次,隻會讓我更堅定一分。”
“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何嘉表情很淡,甚至是少有的冷。至於堅定什麼,答案不言而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甚至做好了謝鑫昊惱羞成怒的準備。那麼高傲的人,肯定受不了這樣直白的拒絕,然而謝鑫昊垂著眼,半晌才道:
“你生病了?”
何嘉一時怔然,片刻後下意識地把打過點滴的那隻手藏到身後。
“我看看。”
“不用。”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嚴不嚴重?我讓醫生過來給你看看。”何嘉堅決不讓他看,謝鑫昊無可奈何,又實在不確定他的身體狀況,作勢就要給相熟的醫生打電話。
“謝鑫昊。”何嘉打斷他,“我生病了自己會去看醫生,不管嚴不嚴重,都和你沒關係。”
兩人堵在門口僵持不下,何嘉覺得謝鑫昊似乎沒弄清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實,不管他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像狗皮膏藥一樣粘住人不放。
他耐心全無,冷著臉繞過謝鑫昊走了出去。
衛生院的醫生開了兩天的針水,要不是謝鑫昊來胡攪蠻纏一通,何嘉都差點忘了這回事。
他步子邁得大,但不敵謝鑫昊個高腿長,三兩下就被追上了。
“彆跟著我!”
一模一樣的針水開了三瓶,床位依舊緊張,何嘉和昨天一樣,掛著瓶兒坐在走廊長椅上等。
他有些昏昏欲睡,幾分鐘之後恍惚感覺到有人在身邊坐下。
座位緊挨著,連同兩人的手臂也短暫的碰了下,何嘉睜開眼,謝鑫昊坐在他旁邊,正目光深邃地盯著自己看。
“……”
“店裡沒有微波爐,用水煮的。”謝鑫昊遞過來一個袋子,裡麵裝著一杯溫熱的瓶裝牛奶和一個三明治。何嘉眼神頓了下,神情有些恍然。
“我不餓。”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儘量讓自己忽略身旁的存在。
但謝鑫昊的視線太過灼熱。
何嘉閉著眼睛,卻感覺得到他靜靜看了很久,然後起身,片刻之後又折返,發出筆尖與紙麵摩攃的窸窣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替他拔掉了留置針,囑咐了句飲食清淡。
何嘉站起身,推開衛生院的玻璃門往外走,謝鑫昊一直沉默地跟在身後。
“……你還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何嘉意味不明地輕笑出聲。
“就算你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邊,又有什麼用?我應該感動,然後回心轉意和你重新在一起嗎?”
“你還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分手。”何嘉語氣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然而下一秒便很快恢複冷淡:“你不信任我,也根本沒做好和我好好在一起的準備。就算沒有章博煜,也會有其他人的出現,任何一點風吹草低都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感情。”
“趁早分開,並不是一件壞事。”何嘉聲音帶了點倦。分手後謝鑫昊三番兩次來找他,他不可能做到無動於衷,雖然麵上不顯,但心裡想了很多很多。
之前在一起的時候,何嘉從不掩飾對謝鑫昊的喜歡。他患得患失,可對象是謝鑫昊,他隻能希望在一起的時間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現在看來,是他太天真了。
謝鑫昊那樣的人,或許真的會有真心,可這真心多少期限,他不敢去賭。
“你到底要讓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謝鑫昊說。他看著何嘉,試圖在眼前這張臉上找到曾經熟悉的眼神,卻怎麼找也找不到。
何嘉臉上,表情冷漠又疏離。
“你說我不信任你,我承認。可章博煜和你的那麼多年,我又拿什麼比?”謝鑫昊自嘲一笑,平生第一次主動把自己和彆人作比較,“我討厭你身邊出現的任何一個男人,討厭他們分走你的目光,更討厭你對我冷漠的眼神。”
“可是你說我不想好好和你在一起,這一點我不承認。”謝鑫昊眼神一暗,盯著何嘉的眼神如有實質:“你忘了嗎?我說過的,我想和你好好的。”
何嘉怎麼可能會忘。
那晚謝鑫昊喝了酒,氣息裡儘是醉人的酒味,他沉聲對何嘉說我們好好的。何嘉滴酒未沾,卻在那一瞬間心跳如擂鼓,仿佛自己也喝醉了。
他想,就算那隻是一句醉話,自己也甘之如飴。
可現在不是了。
“你不覺得自己很矛盾嗎?”何嘉淡淡地回望,“一邊說著想和我好好的,一邊卻輕易相信章博煜的話,甚至把彆人帶回家。”
“謝鑫昊,說到底,你不過是沒那麼喜歡我。習慣了眾星捧月的你,放不下高傲,容忍不了被人背叛,就連親口來問我都做不到。”
何嘉也笑了,“你也聽過那段錄音了吧,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想和章博煜結婚嗎?”
他們站在衛生院門口,小鎮上四五點鐘的光線很柔和,打在何嘉臉上像鍍了層溫柔的光圈,他嘴裡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
“因為他當時也想像你一樣拋棄我,我以為這樣就能留住他。”
“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曾經慶幸過。”說到這,何嘉頓了頓,指著自己%e8%83%b8口,“你讓我第一次分清喜歡和依賴,也是你讓這顆心第一次劇烈的跳動。”
“但謝鑫昊,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第68章 是他天真了
何嘉不明白,為什麼在說完那樣一番話後,謝鑫昊還是賴在他身邊不走。
“等你好了我就走。”
“你——”
“你不是想要那顆珠子嗎?下次見麵的時候,我親手交給你。”
何嘉壓根不信他的話,但也不想再糾纏,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以為他這是妥協,謝鑫昊眉毛一揚,隔著兩步跟在後麵。
溪水是個鎮,離芷溪還有五六公裡,何嘉招手叫停了一輛三輪車。
“兩位?”
“不,一位。”
謝鑫昊五指緊緊扒住車門:“兩位。”
“彆再跟著我。”
“我餓了,今天一天沒吃東西。”
何嘉緊皺的眉頭有些鬆動,謝鑫昊瞥見,立馬又道:“低血糖容易犯病。”
還不等何嘉說什麼,死擰刹車的司機師傅先不耐煩了,透過座椅不住地打量:“我說你們到底還上不上車!”
“……”
何嘉咬了咬牙,從車上下來了。
不知道謝鑫昊是真餓還是假餓,他半信半疑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然而謝鑫昊沒吃,低著頭,握在手裡捏了捏。
何嘉隨便挑了家麵館,點了兩碗牛肉麵,味道雖不正宗,但好歹可以果腹。
碗筷碰撞發出些聲響,謝鑫昊先吃好,坐在對麵靜默地看著何嘉。
他先看到何嘉鼻翼和眼角之間那顆痣,會隨著他吃麵的動作若隱若現,又注意到他低頭時露出的那一截細白脖頸,正中間微微有些凸起。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一股難言的暗湧在心間流淌,如此平淡靜謐的氣氛下,謝鑫昊生出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卻又在何嘉抬頭的一瞬間清醒。
“吃完了就回去吧。”
謝鑫昊不死心,“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吵架嗎?那晚你也為我下了一碗麵,還煎了荷包蛋。”
那時候餘唯約他出來談話,卻無意被何嘉的室友撞見,當天晚上西林就出了事。何嘉受了傷,眼尾還紅著,固執地問他要一個答案。
“就像你說的,我習慣了在感情裡掌握主動權,但你的質問讓我覺得自己很被動。”謝鑫昊毫不留情地自我嘲諷,“現在想想,我當時真挺混蛋的。”
何嘉放下了筷子,但依舊沉默。
“從今往後,換我來追你,你隨時掌握主動權,好不好?”
良久,久到他懷疑時間都凝固了,何嘉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不好。”
溪水鎮的公交站台總共就隻有兩個,每天來往芷溪的也就那麼固定的兩三趟,又趕上周日趕集,一群人就指著最後一趟末班車回家。這不,車還沒停穩,門縫上就已經扒了六七雙手。
何嘉往後退了退。
“我送你。”
一雙手在他堪堪要被踩到腳的時候扶了一把,謝鑫昊護著他遠離人群,沉聲說道。
“不用。”
見公車無望,何嘉四處張望,但現在正是飯點,街道上已經見不到三輪車的影子。
手機連著震了三次,林誌自他說晚飯不回來吃之後又發了幾條過來——
林誌:你早說啊,我給你推薦幾家鎮上最好吃的館子。
——你趕上末班車了嗎?
——用不用我和標子來接你?
何嘉手指頓住,猶豫片刻之後還是輸了句“麻煩了”,然後點擊發送。
十幾分鐘後麵包車在站台前停下,林誌搖下車窗衝他招手。
“欸,這位是?”
標子聞言也把頭伸過來,“他是何嘉的朋友,幾個小時前我們剛見過!”
“那快上來啊,咱一塊兒回去。”林誌樂嗬嗬地招呼道。
“他不和我們一起。”
身後,謝鑫昊腳步一頓。
何嘉很快上了車,下一秒便唰地關上了推拉式車門,閉合的瞬間還發出不小的動靜。
林誌、標子:“……”
謝鑫昊麵無表情地看著車子開走,被迫聞了一屁股汽車尾氣,隨後一言不發走向自己的車。
“何嘉,你和你朋友是不是吵架了?從下午我就見你們氣氛不對……”標子心裡藏不住事兒,當即就問了出來。
問完,他朝後視鏡裡一瞧,一倆黑沉沉的越野跟在他們屁股後麵,車上坐著方才那個男人。
“沒有。”
“那他乾嘛一直跟著我們,剛才你還不讓他上車?”
何嘉無語凝噎,半晌才忿忿地說:“他欠我錢。”
“不能吧?”標子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