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
早上去學生會的路上,何嘉碰到了老教授,也就是上次把他介紹給季澤遠的人,意外得知了A大定點芷溪村支教的事。
今年的名額,商院增加了兩個。
“怎麼會突然想到要去支教?”兒子從來沒向她透露過,猛一聽見,宋敏華有些沒反應不過來。
“出國之前,我想去陪陪爸爸。”
“在哪裡支教?”
“芷溪村。”
此話一出,宋敏華啞然。
這麼多年了,父親的意外去世成了何嘉的心病,宋敏華知道他不會輕易放下,卻沒想到兒子執念如此之深。
可她又說不出阻攔的話,隻能再一次問兒子:“你想好了嗎?”
何嘉眼神很靜,但有種莫名的堅定:“嗯。”
第64章 緣儘
“怎麼回事兒啊你,剛見我們就要走?”
鄔小鵬氣呼呼的,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接到何嘉要去支教的消息,“什麼時候出發?”
“後天。”
“這麼著急?”
“那邊的中學開學很早,兩天時間還是院裡爭取來的。”何嘉淡笑。
“那兒條件怎麼樣啊,離我們這裡遠不?”
他思忱片刻,“就普通村莊,風景還不錯。”
“兩個小時車程。”
鄔小鵬還是滿腦子疑問:“怎麼就決定了要去支教?這也太突然了吧。”
旁邊三人點頭附和。
何嘉搖搖頭,其實一點都不突然。
他一直都想去,隻不過和謝鑫昊在一起後才暫時擱置了,一年後他就要出國,不想連僅剩的這點時間都分隔兩地。
卻沒想到,他這番考慮完全是多餘。
“那走之前好歹要和我們一起吃頓飯吧?”鄔小鵬掐著何嘉的腰威脅。
“吃,我請。”
“腰上一點肉都沒有,”鄔小鵬嫌棄道,“剛才就想說你了,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何嘉並沒覺得,摸著臉狐疑道,“有嗎?”
“怎麼沒有?”鄔小鵬瞪他一眼,話峰一轉,“那謝哥呢,你去支教了他怎麼辦?”
何嘉靜默,片刻之後說,“分手了。”
“分手了?”鄔小鵬眼睛渾圓,“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啊——”
趙宗迪和張權對視一眼,張權胳膊肘一拐,逼停了鄔小鵬喋喋不休的嘴。
何嘉也沒有再說,與他相視一笑,自然而然地換了話題。
他走出宿舍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謝鑫昊背對著他,似乎有所感應,轉過頭來與何嘉對上視線。
何嘉腳步一頓,熟視無睹一般想要繞過他,謝鑫昊大步走過來,“仔仔。”
“我說了,彆那麼叫我。”
謝鑫昊置若罔聞,“那些東西——”
“我們兩清了。”何嘉打斷他。
“什麼兩清,我和你不可能兩清。”謝鑫昊擋在何嘉麵前,“我去了你家,一直沒等到你。”
他的風衣被風掀起一個角,五官依舊棱角分明,但神情卻柔和下來。
“以後都彆再去了,沒有見麵的必要。”何嘉冷道。
“可我想見你。”想的快發瘋。他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何嘉漠然的眼神,看不到何嘉一眼,他就覺得離何嘉多遠一分。
謝鑫昊無法忍受何嘉離他越來越遠,不管是心靈還是身體。
“我不想見你。”何嘉很清醒,“不管見多少次都改變不了我們分手的事實。”
“可以改變!”謝鑫昊盯著他,沉聲道。
何嘉卻搖頭。
改變不了的,隻要受過一次傷,心裡的傷疤就永遠存在,不可能恢複如初。
謝鑫昊看清他眼底的神色,明白何嘉不會輕易相信他,“平安扣,”他取下%e8%83%b8`前的東西,卻沒有要歸還的意思,“我這次一定會好好保管。”
“你曾經把它送給彆人。”何嘉一針見血。
“那晚,你在西林扯斷了我的手串,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生氣,滿心後悔地去公寓找你,想要解釋。”
之後的話何嘉沒再說。
他在公寓等了幾個小時,卻等到謝鑫昊帶著另一個陌生男人回家,而男人脖子上戴著他耗時兩個月,親手打磨雕刻的平安扣。
“我們什麼都沒發生。”謝鑫昊急忙解釋,“你走了之後我就讓他也走了。”
“如果那晚我沒來找你呢?”何嘉平靜地發問。
謝鑫昊沉默了。
何嘉以為他是默認,雖然早就料到,但心裡還是難受,於是默不作聲繞開他就要走。
“公寓裡還有你的東西,我不可能和他發生什麼。”謝鑫昊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離開,“我那晚被章博煜的話衝昏了頭,以為你很快就會和他在一起。”
“對不起。”
何嘉用力掙開了他的手:“有或沒有都和我沒有關係。”
不管是沒有此意也好,未遂也罷,謝鑫昊把平安扣送了出去,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怎麼沒有關係?你不相信我喜歡你對不對,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這句話連同寢室樓下周圍嘈雜的人聲一同被何嘉拋在腦後,他腳步飛快,不願再多停留一秒。
謝鑫昊沒追上去,原地踱步,渾身上下暴躁不安的氣息平等的散發到每一個路過的人身上。
怕惹惱何嘉,也怕何嘉厭煩,他愣是站在原地看著那抹背影消失在視線裡。謝鑫昊麵色不虞,終於體會到季澤遠求而不得的暴躁,竟然也動了向齊越取經的念頭。
第二天,何嘉順利地提交了支教申請,學院篩人很快,當天下午就辦好了所有手續。
“A市其他村鎮的名額,大家都擠破了頭,怎麼你偏偏要去芷溪村?”
他們商院的負責人問,非常不理解何嘉的選擇,“尤其是靠山靠河那一片,幾年前還出過事故,最近幾年也是小災小害不斷。截止時間還有一天,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老師勸的情真意切,何嘉卻不為所動,擺明了還是要去。見狀,負責老師也不再堅持,摸著眼鏡無奈道,“從昨天到現在我勸走了四五個,隻有你和林誌死活不聽勸。老師就一句話,萬事安全最重要,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知道了嗎?”
何嘉認真地應下了。
出了學校,他漫無目的地走回家。沒有刻意地往哪個方向,腳下卻莫名地走到了西林。
這裡承載了他和謝鑫昊的許多。
第一次正式見麵,第一次交流,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謝鑫昊。
還有一段時間,他在這裡見到過謝鑫昊和不同的人進進出出。他生氣過,嫉妒過,在心裡埋怨謝鑫昊說話不算話,明明答應他可以追求,卻一點機會都不給。
他不是第一次在背後注視,自從在A大重遇當初那個在河邊救人的少年,他的目光總是會不經意地落到謝鑫昊身上。
但謝鑫昊太過耀眼,目光分給過很多人,卻唯獨從來沒有注意到他。
何嘉佇立在門前的樹下,靜靜地看了很久。
良久後他繼續抬腳往前走,老玉匠的鋪子開在背後那條街,他繞行了幾十米,走進店裡。
“嘿!”
老頭兒發出聲簡潔的語氣詞,很驚喜地看著他。
“這是心上人不滿意那扣兒,上我這來回爐重造了?”老頭兒玩笑道。
何嘉也順著他的話往下講,“那是下一個人的事了。”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老頭於是懂了,這是掰了。
沒想到一語成讖,“那是他沒眼光。”老頭兒嘁了一聲,抬起屁股給何嘉搬了條凳子,兩人坐在門口曬太陽。
“多好的平安扣,你前前後後忙活那麼久,怎麼還能掰了……”老頭兒說話不講究,直言不諱也不怕戳到人痛處。
“怎麼也不把東西要回來?”
何嘉“嗯”了一聲,有些失笑:“都送出去了。”
當初是他心甘情願送的,謝鑫昊怎麼處置,送人也好扔了也好,他無權過問。
“這樣,我老頭子也給你刻一個。你不是喜歡手串嗎,我看你寶貝得很。”
何嘉笑著點頭,“好。”
從店裡出來,他嘴角的笑放下,老玉匠的話倒是提醒他了,謝鑫昊那裡還有一顆墨玉珠子。
平安扣他可以不要,可這顆珠子,他無論如何也要拿回來。
出租車在麗水苑停下,何嘉沒走出幾步,抬眼就在門口看到了章博煜。
“嘉嘉。”
何嘉眉頭輕皺。這兩個人仿佛商量好了,學校家裡輪流堵。
“彆這麼叫我。”
“我下個星期就要走了,和我聊一聊好嗎?”章博煜放低語氣,幾乎是在求。
何嘉停下腳步,“就在這兒說。”他轉身,目光略過章博煜手腕,那上麵已經沒了那條手串。
章博煜自是察覺到了,苦澀一笑:“我取下來了。”
“你可不可以再原諒我一次?”
“你指的是什麼?背著我去找謝鑫昊,拿我父親的遺物說謊,還是欺騙我?”
章博煜臉色一白,“對不起。”
“你剛回國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隻能是朋友了。現在看來,你是連朋友也不想做了。”
“對你,我又怎麼甘心隻做朋友。”章博煜笑容更加苦澀,“我以為你們分手了,我就有機會了,可你還是不願意回頭看看我。”
何嘉不明白章博煜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們之間,從來不關謝鑫昊的事。”
章博煜從小和他一起長大,又在他最痛苦的時候陪在身邊,後來章博煜表白,他同意了。他以為他們之間,不論是愛情還是依賴感激,都能支撐他們的這段感情。
可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你不會無緣無故和我提分手,但既然你提了,就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分手兩年,其實你根本不是非我不可,隻是占有欲作祟,接受不了我和彆人在一起罷了。”
何嘉冷靜極了,“你明明知道那條手串對我來說有多麼重要,但你利用它挑撥我和謝鑫昊。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隻是把我當做一個可供爭搶的對象。”
章博煜還想辯解,何嘉卻沒給他機會:“你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挫折,就連感情也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但世界不是圍著你一個人轉的。”
何嘉說了許多,最後竟有些悵然,“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當年爸爸去世了,我唯一慶幸的事隻有兩件,一是媽媽還在,二是還有你和思佳陪在身邊。”他頓了頓,“我很感激你那時候拚命把我從噩夢裡拉出來,也以為我們會是一輩子的朋友,”
“但現在,到此為止了。”
何嘉笑了笑,“章博煜,祝你一路順風。”
周圍很久沒有傳來動靜。
章博煜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眼球看得乾澀也沒有移動分毫。
那年他在美國錄下的那段錄音,何嘉青澀地說出結婚誓詞,其實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