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的表情就更加古怪了。

四肢纖瘦，身體鼓脹。這種特征，很像建國後曾經肆虐過的一種傳染性疾病。

當下，她轉頭讓護士去喊內科的主任過來會診。

外頭等待的董建設，不清楚裡麵的情況。隻看到護士急匆匆跑出去，又急匆匆地帶著位老醫生跑回來。他以為林荷香肯定很嚴重，嚇得臉都白了。

他是不喜歡林荷香，但沒到要讓人死的地步。

活生生一個人，留了那麼多血。對於董建設的衝擊很大。

自認為可以掌握很多事情，聰明絕頂的董建設。在22歲的時候，還是一個普通的、擁有一些是非觀念的年輕人。

馮大媽也看到了董建設的表情。心下同情這董家的遭遇。

先是弟弟遭殃，現在輪到兒媳婦。看那個出血量，馮大媽估計孩子是保不住了。

跟過來的曲大媽同樣有這種猜測。

大家的心情一個個都沉重了起來。

然而，急診室裡，氣氛卻十分詭異。

進來會診的內科主任，見婦產科的喊自己過來會診。心下還琢磨是什麼急症。

等進來看到已經被清理乾淨，已經睡過去的林荷香。當下嘴角抽了抽：“程主任，這病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程主任上去把自己的猜測一說，內科主任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兩人都有豐富的醫療經驗，對於五十年代初期席卷部分地區的血吸蟲傳染病，具有相當的經驗。

沒錯，雖然還要等待進一步的化驗。但是，根據經驗，以及病人的情況。兩人懷疑這是一起血吸蟲病。

如果真的是一起血吸蟲病，那麼找到傳染源並且撲滅就顯得尤為重要。

董建設被叫進搶救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荷香蒼白著臉，躺在病床上的樣子。他以為人沒了，嚇得一個哆嗦，差點跪倒在地。

“放心，病人情況暫時穩定。她現在是睡著了。你是她的丈夫，有些事情必須跟你說清楚。”

程主任表情嚴肅地開始講述林荷香的情況。

“病人沒有懷孕，檢查後發現疑似感染……”

董建設暈乎乎提聽著程主任說話，結果忽然聽到“沒有懷孕”四個字，眼睛瞪大！

“不對啊！我媳婦兒已經懷孕幾個月了，怎麼現在說沒懷？是不是，是不是你們把孩子弄沒了，怕擔責任，然後騙我？”

這種事情程主任遇到後，所以這會兒相當淡定。

“沒懷就是沒懷。已經查體，化驗結果已經加急化驗完送過來了。這個是化驗單，你自己看看。”

“那……那她為什麼流了那麼多血？”

這個問題之前程主任也疑惑過。所以現在就直接問：“病人是不是四五個月沒有來例假？”

本來應該問林荷香的，但這病人還在睡著。他們準備先問董建設，然後再問林荷香。這樣可以互相印證，從而尋找到感染源。

董建設哪裡知道林荷香的例假時間，有點木木地搖頭：“我不知道。”

從弟弟住院，到家人可能感染傳染病，再到林荷香出事，之後忽然就說沒懷孕。這些個事情一件件，一樁樁打得董建設措手不及。

他瞬間都不知道該相信誰，又該相信什麼。

這肚子明明都大了些，怎麼好端端就說沒懷過孩子呢？

那頭，程主任已經在繼續說話：“用儀器檢查過病人的體內，並沒有發現孕囊的存在。可以確定，病人沒有懷孕。”

抽血化驗的結果，加上查體診斷，再加上新到的超聲儀器。三者結合，可以確定這位病人確實沒有懷孕。

“什麼？我怎麼可能沒有懷孕？”

不知道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林荷香，滿臉崩潰地瞪向程主任。

第51章

乾嘔沒有胃口, 嗜睡乏力，幾個月沒來例假，肚子鼓起來, 甚至偶爾還能感覺到有生命在肚子裡麵跳動……這一切一切症狀就跟她媽說的懷孕症狀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沒懷呢？

不可能！

從驚訝到懷疑再到肯定，整個思考過程在幾秒鐘內完成。然後, 躺在病床上的林荷香, 不顧手臂上還在掛著的吊瓶。直接從病床上跳起來，就朝程主任砸了過去。

邊動作口中邊高喊：“你個騙子, 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現在來騙人……”

這一個變故來得很突然, 饒是程主任應對經驗豐富, 還是被林荷香狠狠地砸了一下後背。

好在，病房裡其他醫生護士立刻行動起來。把程主任護在身後。同時, 有兩個個頭高大的護士上去，總算把林荷香給拉住了。

“放開我, 你們害死我的兒子……”

本來程主任跟內科主任, 是打算等林荷香醒過來後，詢問具體的感染途徑。現在看她這樣激動, 顯然暫時無法溝通。

於是, 兩人乾脆先出來，讓董建設好好地跟妻子溝通一下。

“這個事情可大可小，這位同誌。希望你跟你愛人先溝通好。”

董建設一臉茫然地走到林荷香身邊。這個時候, 林荷香已經坐回病床上。身邊兩位護士正盯著她。防止她再有任何過激的行為。

看到董建設走過來, 林荷香立刻上去拉住他的手，昂起腦袋：“建設, 對吧！咱兒子你都摸到過了，他都會動了。怎麼可能沒有孩子呢？對吧！是這裡的醫生騙我們的, 對吧！”

林荷香話裡話外試圖說服董建設，但並沒有得到董建設的任何回應。

因為他自個兒腦袋也是木木的。

隻是，低頭看著林荷香淩亂的頭發，蠟黃的臉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伸手回握住對方，低聲說道：“你先好好睡一覺。等醒來後，我們再跟醫院問清楚。”

有了董建設的話，林荷香總算是平靜了下來。接著閉上眼睛慢慢又睡了過去。

而離開病房的程主任跟內科主任，並沒有回辦公室休息。相反，兩人直接找到醫院的院長，通報了這一起疑似血吸蟲的病例。

“確診了嗎？”

對於血吸蟲病，院長的認識更加深刻。他年輕時在南方當醫生。曾經有個縣城幾乎全部人都感染了這種疾病。

這種病的傳染方式不是簡單的人傳人。而是通過被汙染的水傳播的。

比如，一個人喝了帶有血吸蟲蟲卵的水進了肚子，就有可能感染這種疾病。或者，一個人身上有傷口，傷口碰到的被蟲卵汙染的水，也有可能感染這種疾病。

而蟲卵的來源，一種就是感染了血吸蟲病的人或者動物，他們的糞便進入水域。另外一種則是跟血吸蟲唯一的宿主釘螺有關。這種釘螺存在的水域，往往就有血吸蟲出沒。

這種疾病不是簡單的寄生蟲疾病。被血吸蟲寄生後，時間足夠長的話，會帶來肝臟的永久損傷，甚至是失去生命。所以，每當發現這種疾病的時候，就要下大力氣去消滅傳染源。

麵對院長的問題，程主任直接說道：“還在做糞便塗片檢查。但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血吸蟲病。這病人家裡還有一位病人。看發病症狀，高度懷疑也跟寄生蟲有關。已經進行相關的藥物治療。過幾天就能確定治療效果……”

聽完情況彙報後，院長立刻就跟上級衛生部門上報。因為這已經涉及到公共衛生安全方麵。需要上級部門提供一定的幫助。

於是，傍晚時分，在大雜院的空氣還飄蕩著各種炸貨香味的時候。街道辦的胡主任，領著好些個穿著打扮跟醫生類似的人走了進來。

“這是發生什麼事情？”

何玉燕跟顧立冬兩人，一個下午都在家裡包餃子。差不多把未來一周要吃的餃子都包好了。兩人剛準備煮些餃子當晚飯，就看到這些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

早就從醫院回到家裡的馮大媽，跟曹大爺一起從屋裡迎了出來。見到這個陣仗，滿頭霧水。

“胡主任，這是發生什麼事情？”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胡主任也很想問，這座大雜院到底怎麼呢？

怎麼每次出事都他們這裡的住戶。

上一次的公廁坍塌，引出黃金事件已經夠離奇的了。

這一次，直接上升到了公共衛生安全問題。

這可真是……

胡主任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兒，很認真地回答起來：“這幾位是衛生部門下來的調查員。我們要去董家看看。”

一聽是衛生部門，馮大媽跟曹大爺對視了一眼。夫妻兩人心中都十分疑惑。董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還驚動了衛生部門？

看著那些人進了董家，其他住戶一個個走出來，詢問馮大媽跟曹大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顧立冬跟何玉燕也從屋裡走了出來。兩人因為知道一些內情。這會兒心裡都有了些不好猜測。

能驚動衛生部門的，就那麼幾種可能了。

想到這裡，顧立冬恨不得立刻給霍隊長那打電話問一問。之前知道老神婆的事情後，他們就給霍隊長那打個舉報電話。但時間太短了，那邊應該沒啥進展。

這個時候，在董家忙活一通的調查人員出來了。一個個表情嚴肅地看著他們這些人。

為首的那位直接問馮大媽：“你們這邊住戶，都有在自家蓋廁所對吧？”

馮大媽立刻點頭：“對，大部分人家家裡都蓋了獨立的廁所。胡同口那邊雖然有公廁，但是我們去的機會很少。”

胡主任在邊上解釋：“我們這邊都鋪設了汙水管道，直接接駁到市政的管道裡麵。廁所都是可以進行衝水的。衛生條件比較好。”

一直站在人群中不說話的林大爺，忽然站了出來：“你們幾位同誌過來，是不是董家出了什麼事情？”

調查員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畢竟接下來的工作，需要這座大雜院的人配合。

“董家的林荷香，確診感染了血吸蟲病。目前正在治療中。這種疾病具備傳染性，病人的糞便很可能會攜帶蟲卵……”

隨著調查員的科普，大夥兒一個個臉色巨變。

血吸蟲病在五十年代初期的南方，肆虐了一段時間。很多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對這個有印象。

現在聽到他們大雜院就有這種病人，嚇得一個個遠離董家的範圍。恨不得自己從來沒靠近董家。

何玉燕也被這個結果嚇得連連後退。但害怕過後，回想起剛剛調查員科普的傳染途徑，又不害怕了。

這不是呼吸道傳染疾病，她又沒接觸過感染源，不用那麼驚慌。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調查員也開始跟大家科普了傳染的途徑。

隨即，很多人都鬆了口氣。

但是，朱大媽忽然嗷嗷哭了起來。

“天啊！我……我給他們清理了血跡。領導，領導。我會不會被傳染上了。”

朱大媽的話一出，站在她邊上的人，一個個又後退了起來。顯然，即使知道這病沒那麼容易傳染。大家還是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