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1 / 1)

雨聲像是指尖摩挲在玻璃窗上。

其實鐘黎不應該答應這頓飯,因為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在。

不過轉念一想,欲蓋彌彰反而越顯得人心裡有鬼。

而且對於沈斯時,她到底還是虧欠。

其實她也想他成長起來,徹底忘記這些事兒。

容淩還站在窗邊,將煙掐了先她一步開口:“佳人有約了,看來這頓晚飯我沒機會了。”

“佳人?”鐘黎皺著眉,咀嚼著他這個不恰當的用詞。

轉念一想,也許隻有她覺得不恰當。

沈斯時在他眼裡,可不就是沒長大的小孩、隻有一張臉能看?

他這話,大抵還是存著一絲輕蔑的意味。

諷刺她的同時,順便瞧不上沈斯時。

這人擠兌人的功夫確實是一流的。

鐘黎不跟他吵架,保持沉默。

容淩笑了,聲音裡帶著一絲寵溺:“跟你開玩笑的,不至於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鐘黎挑了下眉,對這句話存疑。

容淩走過去,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我在你這裡,一點兒信用都沒有?”

鐘黎淡淡:“有,但是不多。”

他都氣笑了,鬆開她:“小沒良心的。”

雖是指責,話語裡還是帶著難以掩飾的寵眷,如他舒展的俊朗眉宇,那樣迷亂人心。

鐘黎生生彆過頭去,不敢多看。

手還是被她捉住,放在唇下輕輕地%e5%90%bb了%e5%90%bb,如煙如霧般輕柔。

-

容淩提前走了,下午董事局臨時有個會議。

不知為何,鐘黎反倒鬆一口氣,站路口目送他離開。

他上車時刻意停了一下,回頭看向她。

那一瞬,捕捉到她眼巴巴的表情,以及那一瞬看到他去而複返的愣怔、繼而到失落,他輕輕笑了一下,信步邁回來。

鐘黎還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容淩已經單手扣住她的臉頰了,輕輕施力就把她撈了回來,非要她看著他。

低頭又來%e5%90%bb她的唇,抬高她的下頜讓她承接他的%e5%90%bb。

鐘黎恨死了他這種強硬霸道,還有所求無度,明明在屋子裡都無數次了,他像是%e5%90%bb不夠似的。

她掙紮著彆開頭,推搡中指甲不慎刮到他的臉。

他微皺了一下眉,沒鬆開,目光仍是一瞬不瞬緊緊盯著她。

鐘黎莫名被他看得渾身發冷,他無甚表情盯著人時,眼底的銳利敏銳和強烈壓迫,可以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她咬唇,低低的:“你臉沒事吧?”

“沒事,皮外傷。”容淩低低一笑,很無奈,“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抓傷。”

鐘黎麵頰發燙,啐聲:“你活該!”

“我怎麼活該了?”

“就是活該。”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的。

容淩笑望著她半晌,鬆開了她。

鐘黎隻覺得如釋重負,像是劫後餘生似的往後下意識退了一步,揉了揉被他按過的脖頸。

他卻又上前一步,在她驚疑不定的目光裡隻抬手緩緩替她理順發絲,將一綹方才被她掙紮搖散的亂發撥到腦後:“怎麼還是這麼迷迷糊糊的?頭發亂了都不知道。”

聲音裡的繾綣溫柔讓人不自覺想起那些過去。

鐘黎覺得自己挺可悲的,彆過頭不再看他。耳邊是汽車引擎的聲音,再回頭,車影已經消失在她視野裡。

他真的走了,街角空蕩蕩的,隻有被風揚起的的落葉。

枯黃焦卷,隻憑風吹起一陣又頹然落地。

那會兒他也老嫌棄她指甲長,有一次他外出出差回來,故意沒吭聲,攬著她的腰肢就強抱著她%e5%90%bb上來,她以為是歹人,嚇得一巴掌搧上去。

他臉上就是像此刻這樣的一道血痕,好幾天見不了人。

他倒也不生氣,隻是拿著一麵鏡子蹙著眉在那邊照半晌,回頭幽幽地盯著她:“從小到大,就被你這麼打過。說吧,怎麼賠?”

她本來還挺擔心他這樣沒法去公司,聽他這麼說又覺得憤恨:“是你非要嚇我的。”

他微笑著擱下鏡子:“我怎麼嚇你了?明明是在愛你。”

鐘黎的臉都漲紅了,被他盯得無所適從:“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他起身去了外麵。

鐘黎一開始不是很理解,沒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手裡多了一把指甲鉗,不由分說抓過她的小手就開始修剪。

鐘黎愣愣看著他一番操作猛如虎,等反應過來,剛剛做好的美甲已經被修得精光了。本來指甲就不長,這會兒禿得像是幼稚園小朋友。

“你……你……”她“你”了半天,說不出話。

可不,天生這樣的好性子,被人這樣欺負也說不出難聽的話。

他就是吃準了她這點,那些年想怎麼欺負她就怎麼欺負她,且樂此不彼。|

“剪光了好,省得你下次亂抓亂刮。”他悠然扔了拿指甲鉗。

就聽得“哐當”一聲,可憐的指甲鉗被過河拆橋了——用完就丟。

鐘黎瞪著他:“我哪裡亂抓亂刮?”

他手擱襯衣扣子上,就要解開。

鐘黎睜大了眼睛:“你乾嘛?”

“不是要看‘犯罪證據’嗎?我脫給你看。”他朝她施施然一笑,有點兒邪惡。

鐘黎忙不迭扭過頭,跺腳:“呸——”

-

沈斯時是5點20分的時候再次給她發來消息的,電話也沒有一個。

鐘黎回複他,她在街角的一家涮牛肉店裡。

半個小時後他到了,身上穿的還是拍戲時穿的衣服,臉上戴著鴨舌帽,在她對麵的空位上坐下。

“我沒有點蔬菜,你需要的話可以去那邊點一點。”鐘黎說,“不知道你有什麼忌口沒有。”

“好的。”他埋著頭又在那邊坐了會兒,拿了個盆子去了挑菜區。

分明隻是挑個菜的功夫,他卻足足挑了有快十幾分鐘。

後麵麵對麵坐著,也就顯得更加尷尬。

“你有什麼就直說吧。”鐘黎後來還是主動開口,覺得這樣僵持著實在是尷尬。

他這才將耷拉的眼皮撐起來,猶豫片刻,終究是開口:“那個容先生,跟你的關係是不是很好啊?”

鐘黎原本在挑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看向他。

沈斯時被她看得心虛不已。

分明,她的目光也沒有多嚴厲。

說到底,是他心虛作祟罷了。

印象裡,鐘黎總是溫溫柔柔清清冷冷的,好像不管怎麼樣都不會生氣,可沈斯時在她麵前總是提不起勇氣。

有因為那表的緣故,也有本身氣勢上壓不過她的緣故。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連趙四都說他:“你還不如你女朋友,畏首畏尾窩窩囊囊,空長一張臉了,看人的時候眼神能不能不要躲躲閃閃的?看到你就來氣。”

思及此處,他心裡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挫敗感和難過。

事實上,一切好像早有預料。

從那隻表那次的談話開始,他應該早就有所覺察了。

坐下的這短短十幾分鐘,他身心已經備受煎熬,原本要問的話也問不出口了,好像一問就等於死刑犯被宣判了無期。

鐘黎比他要乾脆些:“你是想問我跟容淩是什麼關係嗎?”

沈斯時握緊雙手,頭往下垂去,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鐘黎說:“就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他老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嗓音嘶啞:“……為什麼?因為他長得好看?還是他有錢有勢?”

鐘黎唇邊溢出兩分無奈的笑意:“他是我一個……沒有辦法和解的故人。”

“一個……沒辦法講道理的人。”

第70章 嬌養

說是會議, 其實也隻是例行的籌備會而已,主要是年後有兩個能源方麵的項目,董事會內部在資源調度上有一些分歧。

原華科的領導班子裡有一部分是他二哥容洵的人, 也有一部分是程京華她小舅舅的舊部, 不過這幾年已被他收為己用。一開始這幫人對他這號領導人大多數人持著或觀望或鄙夷的態度,實是不信他這個年紀為人處世和能力能高明到哪兒去。

但人都是逐利的,絕沒有鐵桶一塊的道理,他不過利用幾個利潤豐厚但歸屬不明的項目挑起了這幫人內部的紛爭, 再佐以利誘便將這幫人分化, 再逐漸收攏, 如今再沒人明目張膽跟他作對。哪怕是心裡不服, 也在他的高壓政策下膺服。容應棠外表儒雅內心強大又強硬, 對他的種種雷霆手腕向來不過問,唯有老爺子偶爾會說他兩句,讓他做事不要太激進, 免得樹敵太多。

他向來都是嘴裡答應得爽快, 私底下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

他不怕得罪人, 因為隻要有利益就沒有永遠的敵人。

對此老爺子也無可奈何, 有時候唏噓感慨現在的人跟他們那時候不一樣了, 人都變質了。

“您不該怪人,該怪這個環境。”容淩跟他說。

他閒來無事也會去陪老爺子下棋, 有時候碰到老二也能心平氣和地坐下喝杯茶,容洵前兩年去了中泰,與他已沒有實際的利益衝突, 關係自然和緩不少。

但因為房家的關係, 兩人永遠也不可能真正和睦,貌合心離罷了。

會議結束, 他剛要離開會議廳,抬眼就見兩個董事爭得臉紅脖子粗地過來,拿著一個項目的分配問題非要他評評理。

容淩聽了會兒,嘴裡說的是怎麼把事兒做好,實際上還是為分配不均、人手調度的問題在扯皮,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手底下的人頂上,好分這一杯羹。他按了按太陽%e7%a9%b4,心裡覺得煩,麵上卻和顏悅色地說:“兩位叔伯不要爭吵,有話慢慢說,去我辦公室喝杯茶吧。”

回頭,魏允看他的眼神就會意了,立刻笑著起身:“前些日子東潤的沈總送來了一盒獅峰龍井,是上好的好茶,還沒拆封呢,我這就去取。”

這一敷衍就是幾個小時的和稀泥。

這擱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可這些年他進了中河後幾乎就是家常便飯。

日常出差還要去各地考察,條件不好的時候那是真不好,連著幾天露宿山村都是常事,把個金尊玉貴的大少爺磨得變成一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有時候好幾天不刮胡子。

他有時候對著鏡子裡看著自己落拓的樣子嫌棄得不行,又想,要是鐘黎看到這樣的他,會不會立刻轉頭理都不理他了?然後惋惜地說上一句過去的就過去了,咱們有緣無分就此彆過吧。

沒誰比他更了解鐘黎了,喜歡漂亮的事物,不好看的都不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這裡,他對著鏡子捯飭自己的勁兒倒比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