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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細雨沙沙,昏黃的燈光包裹著針尖般直線下垂的雨絲。

說大其實也不大,他站燈下抽了一根煙,抬頭,她窗前的那盞燈熄滅了。

他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他了。

恍神的功夫,鼻腔裡不慎嗆進了一絲苦澀,悶窒而辛辣,灼得他的喉嚨都好似要燒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根煙掐滅了。

轉身時卻見有個人站在不遠處,手裡還拎著一籃子草莓,表情木木的,似是震驚也是意料不到他竟然會在這兒。

在這種情況下和沈斯時狹路相逢,容淩也沒有預料到。

他皺了下眉,隻轉身的功夫便收起了所有表情。

“……領導,你怎麼在這兒?來看黎黎嗎?”沈斯時到底是沉不住氣,上前一步望著他。

其實那日在他府邸被傳召他就看出來了,容淩對鐘黎的與眾不同。

言談之間,那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深沉厚重如山巒又如林中晨霧讓人捉摸不透。

可那種微妙的感覺,作為男人他再傻也能感受到。

他不由攥緊手裡的籃子,籃子上有根倒刺,不經意地紮了他一下,隱隱刺痛。

又有些不甘心,看著對方,可良久也隻敢不痛不癢地說一句:“都這麼晚了,不太合適吧。”

容淩隻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沈斯時心裡忽然有些怯弱,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經紀人的話言猶在耳,他要是不想讓他在這行混,他是真的混不下去,或者說,連混的資格都沒有,分分鐘滾回老家。就算他本人不跟他一般見識,也沒人敢找他拍戲了,誰都怕惹上事兒得罪人。

旁的不說,這年頭立項審核都這麼難了,排到猴年馬月,要因為他被卡可就麻煩大了。

“我……我沒彆的意思……”

容淩不想再跟他廢話,指了指車流熙攘的馬路:“回去。”

沈斯時都沒反應過來,不明白他怎麼就能這麼讓自己回去,他才是鐘黎的正牌男友,而且霸道到連個理由都沒有。

容淩冷冷地望著他:“你配不上她。”

沈斯時喉嚨乾澀,說不出一句話。

第51章 嬌養

那幾天沈斯時挺害怕的, 總感覺鐘黎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有一次他去找她時發現那塊表又出現在了她手上,簡直肝膽俱裂,好幾次想要為自己辯解。可話沒出來已經被鐘黎打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她似乎有意避過這個話題。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提了。

有種有驚無險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婚禮的事情他也不敢提了。

隻是,有時候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發呆, 撫摸著那塊表, 有時候笑一下, 有時候又比冬日的冰雪的還要涼淡, 像鬆枝上凝結的霜霧, 好像風一吹就會隨風散去。

他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和愧疚,後來有一次她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有困難可以跟她說。他難以形容自己當時的感覺, 忍不住捂著臉哭起來。

晚上他媽又給他打電話催他, 他氣急敗壞地衝她說, 以後不要再提房子的事情了, 那不是他的房子!

他那之後也沒有賭了, 總感覺自己是魘了,再不敢跟刁哥周四之類的人為伍。

而且他也不敢, 那天容淩跟他說的話在他耳邊回蕩,每每想起都讓他覺得心驚肉跳。

當時幾乎是逃一樣離開了那個地方,總感覺他話裡有話, 可以他的智商也實在忖度不出其他意味, 隻是直覺這位容先生對鐘黎有一種彆樣的重視。

他靜默良久,既發怵又覺得不甘。

到了五月中旬, 沈斯時的事業步入一個高峰,因為參演了一部仙俠劇而大爆,那段時間他又參加了一個采訪。

被問及可有女朋友的時候,他露出一個有些羞澀但大方的笑容:“有的,我女朋友是個素人,是很好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去挖掘她的私生活。”

下麵一片“哇哦”聲。

因為是現場直播,電視裡也在放。彼時徐靳也看到了,靠在沙發裡嘖嘖稱奇:“這樣還不分手,黎黎是腦袋秀逗了嗎?不過,這小子皮相確實不錯,怪不得她舍不得。”

容淩泡好茶從會客區過來,低頭喝一口,表情淡淡的:“你去問她啊。”

不止徐靳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種低氣壓,冉文聰、侯應祁幾人都停下閒談朝他望來。

關於他和鐘黎的事情,這夥人也都知道。雖不了解內情,可當年應是和平分手,照理說不至於如此。

感情這種事情,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就是個笑話,結了婚貌合神離各玩各的都比比皆是,何況是年少時的一段情。

當年他砸那麼多錢捧一個小明星的事情,在圈裡也不是什麼秘聞,雖然明麵上沒人敢說什麼,暗地裡調侃嘲笑他的可不少,都覺得他是鬼迷心竅了。

還有他數十年如一日地去戒台寺上香祈福的事兒,知情者都知道是為了什麼。

沒人再提這個話題,都識趣地避過了,就怕撞槍口上觸他的黴頭。

-

五月底的時候,實驗進入了新一輪階段。王院士的病情也有所緩和,鐘黎去醫院看他時,他已經可以下地了。

“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黎黎?”王院士問她。

“您慢點兒。”鐘黎小心地攙著他沿著院牆走,笑道,“是的。”

午後的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的。

王院士又說:“容小五前兩天也來看我了,帶了兩大箱的螃蟹。我說我一個生病的老頭吃這個乾嘛?一隻隻都比我手掌還要大,看著就好吃,那天你不在,我就分給你師姐弟了,可惜了,下次他要還帶,我給你留點兒。”

“……容小五?”乍然聽到這個稱呼,鐘黎有些恍惚。

“是啊。”王院士渾然未覺,“你不記得了?你倆不是挺有交情的嘛?那會兒,為了讓你入門的事兒,他登門拜訪我很多次。”

鐘黎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了。

這件事上,她永遠都欠著他。

王院士三天後出院,鐘黎和趙師姐一道去看望他。

師母招呼她們在客廳裡坐下,又讓聶歌去燒水,自己則去廚房給幾人切果盤。

陸續又有彆的客人上門,或帶著禮品或帶著果籃,祝賀王院士出院。

鐘黎起身去幫師母一道準備點心水果,過一會兒,她端著一盤果切出來。

剛放下,耳邊就聽到兩個實習生在叨嗑:

“太高冷了,都不理人。”

“就是,長得那麼漂亮,誰想是個冰雕。”

“瞧著就是個性冷淡。”

一年長些的師姐摸了根煙,玩味般輕笑:“不搭理你們就人身攻擊?過分了啊。”

一姑娘撇嘴,不服氣地哼一聲。

循著她們的目光望去,鐘黎看到了斜倚在陽台上那道身影,就一個人倚在那,修長的指尖夾一根煙,在黑暗裡冒著零星明滅的火星子。

那隻是一個背影,卻依然存在感強烈到足夠吸人眼球,光看背影便知道是怎樣一個令人自慚形穢的男人。

他抽完煙進來了,外套脫了搭在臂彎裡,身上隻穿了件黑色的薄毛衫,修長的脖頸,下頜線硬朗剛毅。分明是那樣穠麗逼人的一張臉,隻因膚色過白,唇線分明而顯得格外冷漠。

沒人上去打招呼,他看著就不好接近。

幾個原本嘰嘰喳喳的女生也都噤了聲,看著他徑直越過她們。

背影瞧不見了,才有人又小聲開口:“好酷啊。”

“彆花癡了,人大你一輪呢。”有知情者開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切,才一輪,我就喜歡成熟點的。”

“你瞧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你。這種世家公子哥兒,眼界高著呢。沒瞧見王院士對他這麼客氣,家庭背景可不一般。這種氣度,還不是一般的家庭能養出來的。”

“你說的怪玄乎。再厲害,不都是兩個鼻子兩個眼?難道還比我們多倆胳膊不成?”哈哈大笑,無知無畏的樣兒。

鐘黎聞言也隻是笑笑,曾幾何時,她多希望自己也這麼無知無畏。

她低頭默默將桌上他們吃剩的果盤收拾了,抬步去了廚房。

外麵歡聲笑語,廚房裡卻很安靜。

鐘黎望著玻璃上自己孤零零的倒影,心裡寂靜無聲。

有道高大的影子這時壓在了她頭頂,就這樣,和她的影子重疊在了一起。

鐘黎心裡一驚,猝不及防地回身,差點撞到他%e8%83%b8膛上。她驚慌地要往後退,背脊卻抵上冰冷的台麵,這才驚覺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裡退無可退。

不知何時,廚房的移門也被他關上了。

裡麵沒有開燈,唯有摩挲玻璃外透進的燈光,隱約照亮彼此。

他在黑暗裡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眼眸似寒星,臉上沒什麼表情。

鐘黎心跳一聲聲加快,難以克製地慌亂。

“你慌什麼?”他語帶嘲諷地說,“我會吃人嗎?”

“我沒有。”她下意識地否認,避過了他的注視。

廚房裡太安靜了,好像按了緩放鍵,一切都變得緩慢起來。

她的臉色蒼白到沒有半分血色,隻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手摸著身後桌台的那塊地方,好像連同冰冷的桌台一起化為了堅硬的石頭,漸漸的感受不到半分知覺。

一扇移門之隔,外麵仍是歡聲笑語不斷。

這些聲音好像化為了遙遠的留聲機裡流淌出來的聲樂,帶著一種不真切的虛幻感。

鐘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被他困在這個地方,要承受這些。

“五哥,如果你覺得我欠你的話,你就直說好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償還?”她很輕地歎了口氣,聲音低不可聞。

容淩提了下嘴角:“你覺得,你欠我的可以怎麼還?”

鐘黎在黑暗裡抬起頭,正對他冷若冰霜的麵孔。

下頜緊繃,眼神像是淬了毒,冰冷刺骨。

這一刻,鐘黎甚至覺得他是恨著她的。

她身體僵硬,咬了下唇,一聲都沒有吭。

“說話。”容淩道。

鐘黎隻覺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刀刃,讓她心裡都一陣陣發著寒。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這個人,向來是得理不饒人,偏偏她沒有底氣,不能正麵地對抗他。

鐘黎默了會兒,說:“我可以還你錢。”

耳邊響起淺淺的笑聲,像是怒極反笑,他的語氣挺不可思議的:“你覺得我缺那三瓜兩棗的?”

幾乎是下一秒,他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