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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柔和光芒的半仙器往聞玉絜懷裡塞,宛如這是什麼逗孩子開心的玩具,大有“喜歡嗎?喜歡爸爸就幫你留下它”的強盜邏輯在熠熠生輝。

在進入壺中世界之前,聞玉絜遠遠的看著這個仙壺時還在想,這大概這就是他和半仙器最近的距離了,哪裡想到比賽進行到一半,他都快抱著半仙器睡覺了。

到底怎麼回事?

聞玉絜有點懵,在場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其他人也有點懵,尤其是坐忘學宮的幾位鶴發童顏的長老,驚詫就寫在臉上,怎、怎麼會醒過來?

聞玉絜明顯不是因為在比賽裡被淘汰而出來的,紅方的大勝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理論上來說,聞皇子應該會和他的兩個隊友一起進入下一個世界,去和大多數是由金丹期組隊的頂尖隊伍進行比拚。誰也沒想到他會在現實裡睜眼。

但是,壺中世界十年才能開啟一次,且一個考生隻能進去一次,但凡出來了就不能再進去,不管出於什麼原因。

這樣的設定是為了測試的公正公平,可做下這樣設定的人,大概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出現聞玉絜這樣的意外——在考試中途被人同時挾持了裝有神魂的玉壺和自己的肉身,後麵被巨蛇救下後,大蛇又護崽心切,根本不允許任何人再靠近自己的崽,也不允許彆人拿走仙壺。

本來坐忘學宮的長老們還在商議著,既然這蛇是淵清上仙的靈寵,武力值又能輕鬆拿下於微,不如就讓它暫且看著,至少不用擔心再發生有誰搶奪仙壺的意外。

看護半仙器不利的陸長老十分自責,已經準備自請在法會結束後去戒律堂受罰了。

薑也在歸還了師尊的朱雀弓後,也重新回來開始了主持大局。這是坐忘學宮的規矩,於徽和於微的兄弟關係,讓於徽哪怕是代宮主,在弟弟的事情敗露後也要立即避嫌。薑也臨時上陣,現在走到哪兒都會帶上沈淵清,一看便對他十分信任。

不少本身就對淵清上仙評估不低的人,心中再一次上調了對方的重要性。

於微雖然搞了個烏龍,但是他有一點沒猜錯,那就是沈淵清能這麼快以客卿長老的身份打入坐忘學宮核心,背後確有道子的授意。

薑也是要繼承道子之位的親傳弟子,也就是說,她不會也不能成為下一任宮主。

這是坐忘學宮一直以為的傳統。宮主執掌一宮大權,但俗務纏身,除了第一任宮主外,坐忘學宮的曆任宮主都很少有還在宮主任上便能衝擊飛升的。道子地位超然,受人敬仰,卻幾乎很少插手宮中俗事,隻一心閉關清修,衝擊更高的境界,是坐忘學宮對外最大的底牌與倚仗。

宮主和道子互相牽製,也相輔相成。

如今這一任的道子也很遵循傳統,從沒有過度乾涉過學宮的發展。直至於氏兄弟的橫空出世。道子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無法對這對兄弟放心,自己的弟子薑也又過剛易折,最後思來想去,隻能抬起沈淵清與之對抗。

沈淵清進入坐忘學宮不久,就已經讓於微十分忌憚了。

這回會派沈淵清一個客卿長老前往玉闕秘境為宮內弟子護法,本身就是於微為了排除異己而特意布下的局。他想一箭雙雕,不成想沈淵清不僅活著出來了,還帶回了這麼多證人,這才終於讓於微扛不住心裡的壓力而徹底崩潰。

隻不過這些學宮內部的權力鬥爭,就不足外人道也了。

如今大家看到的就是弟弟於微突然自曝,身為代宮主的哥哥於徽需要避嫌,隻能由道子的親傳弟子薑也出來主持局麵。

薑也真的是快要忙死了,但再忙,也不忘拉著沈淵清先給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清醒過來的聞玉絜進行檢查,生怕這位人皇之子出個什麼意外。她師尊還沒出關,要是這位特意被交代過要好好招待的殿下出了事,那她真的難辭其咎。

說真的,如果薑也不帶著沈淵清過來,聞玉絜或許還不會出什麼事,頂多是奇怪一下外麵怎麼了,和勒氏兄妹打聽完情況也就理解了。

但讓聞玉絜就這麼毫無準備的迎麵遇上似笑非笑的沈淵清,那……

這一回不是心魔裡、也不是幻境裡看見的大反派了,是貨真價實在原文中曾抬手就滅了一個國家的淵清上仙。仙君一襲白衣,冠服端嚴,笑的是如此溫柔,他於人群中回眸,一眼便對上了根本來不及收回目光的少年皇子。

他是如此慌張,又是如此害怕,因為他很清楚沈淵清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沈淵清越是這麼笑的時候,就代表著被他看的人越有可能要死了。

聞玉絜……

很沒出息地直接暈了過去。

引起現場一片嘩然。

***

等聞玉絜再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從沒有見過的房間裡,多寶閣,美人榻,還有他如今躺著的高床軟枕,無一不精,無一不美。而在古香古色的家具上,隨處可見的坐忘學宮紋路,也昭示了聞玉絜此時應該還沒有離開坐忘學宮的地盤。這讓聞玉絜稍稍放下了一點心。

不對,聞玉絜緊接著就想到,大反派現在本身就是坐忘學宮的人,這不能說明任何事。

在聞玉絜身邊守著的,隻有已經重新變回了原形的大白蛇。在這個深秋至初冬的時節,冷血動物已經無法再給予人類溫度上的愜意,隻剩下了一片寒涼。

但聞玉絜抱緊了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

在意識到大反派已經從秘境裡出來後,聞玉絜的第一反應自然還是逃跑,但是他又能跑到哪裡去呢?他低頭看了看蛇君,蛇君也努力抬起頭看了看他。

聞玉絜長歎了一口氣,真的很不想就此認命,他明明馬上就要考上坐忘學宮了,老天根本就是在故意玩他吧?

聞玉絜當時沒反應過來,現在卻是已經理的差不多了。坐忘學宮肯定是出事了,他的蘇醒是個意外,換言之,是校方的錯。從當時的情況來分析,他肯定是回不去了,那校方能夠給出什麼解決方案呢?顯而易見的,最少也是保他和他的小隊成員直接進第三輪測試啊!

如果足夠幸運,他甚至說不定可以直接跳過考試,要到一個計劃之外的弟子名額。

也就是說,他離手機隻有一步之遙。

就差一步,可惡啊!沈淵清就這麼見不得他好嗎?聞玉絜在心中腹誹,早知道大反派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那他還讀個p的書啊,還不如抓緊時間享受人生最後的時光呢。

聞皇子怒而掀桌。

而沈淵清……

他一直就坐在不遠處的茶幾旁,不緊不慢的欣賞了半天聞皇子千回百轉的生動表情。說真的,一個人為什麼可以有這麼多變的情緒呢?在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的時候。

沈淵清欣賞夠了,才終於出了聲:“看來你沒事了。”

聞玉絜一下子就像是被扼住了命運脖頸的大鵝,再沒了表情與聲音,整個人都僵硬在原地,隻剩下了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大啟甬長宮道的拐角,差一點就迎麵撞上了被他父皇奉為座上賓的淵清上仙。

“知道你是怎麼暴露的嗎?”沈淵清倒也沒有急著動手,畢竟一如聞玉絜的猜測,他還有想問的沒有問出來呢。

聞玉絜僵硬的就像是一個木頭人,既無法發出聲音,又不敢不回答。

但是說真的,他一點都不好奇自己是怎麼暴露的啊。他不關心,不在乎,他隻想知道沈淵清能不能放過他,或者放過他的家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看來你不想知道,真可惜。我本來還想和你聊聊我知道的公子越呢。”畢竟他扮演他扮演了那麼多年。沈淵清緩緩放下茶杯,在升騰而起的氤氳茶霧中,就像和尋常朋友聊天似的,好說話的可怕,“你知道我是誰吧?”

聞玉絜很想裝傻說不知道,但很顯然這個舉動毫無意義,還有可能激怒反派,所以最後他也隻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很好,這省了我們不少事。你知道我的,我一向沒什麼耐心和傻子說話。”沈淵清在聞玉絜麵前是完全不打算裝了,畢竟還是誰會比聞玉絜更清楚他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貨色呢?他既沒有什麼高貴的出身,也沒有什麼優良的品行。他就隻是一個卑劣的反派而已。

沈淵清對於聞玉絜識時務的態度十分滿意,在對方謹言慎行的安靜中,繼續不緊不慢地提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嗎?”

“因為、因為您想知道《道心》的原文?一字不落的那種?”聞玉絜之前就猜過這個方向,隻不過因為他覺得反派會搜魂,便沒有再繼續深入下去。但是,他是說萬一,大反派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無法對他這個異世之魂展開搜魂呢?

“所以說還是和聰明人說話省事。”沈淵清對聞玉絜是真的有點欣賞了,說不上來是不是受到了這些時日的影響。他一直在儘力不去回想從蛇屍視角感受到的一切,畢竟他當時人在秘境裡,多少也受到了一些血月天罰的影響,整個人都很不對勁兒,蛇屍也很不對勁兒。他現在隻想讓一切重回正軌。

然後,房間裡就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後,沈淵清才慢條斯理道:“你在等什麼?請開始吧,我在聽著呢。”

“我我我記不住那麼全的啊。”雖然聞玉絜很怕沈淵清,但再害怕大反派,他也沒辦法違背自己的廢物本質,去一字不落地複述原文。這些能過目不忘的天才,真就不把他們普通人當人嗎?!

沈淵清對此好像也並不意外,隻是道:“那就把你能說的說給我聽。”

聞玉絜不知道反派為什麼這麼執著於在心魔裡已經聽過一遍的內容,但還是儘可能搜腸刮肚地開始了複述。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這些話他好像說過不止一遍。故事的開篇是什麼來著?對了,是公子越行至千山路遇大雨,衝破了上古的魍魎封印。

對啊,公子越。

這故事一開頭就有公子越。

而他就是公子越。

聞玉絜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對原文的了解好像並沒有他以為的那麼深。至少他不應該磕絆到這般地步。是胎中迷的影響嗎?還是……

也不容聞玉絜再多想,大反派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都能要了他的小命,他隻能硬著頭皮跳過自己怎麼都想不起來的部分,生搬硬湊的強行說了下去。等說得口乾舌燥,終於說完之後,聞玉絜自己都傻了。

沈淵清卻還是那副毫不意外的樣子:“看來你也意識到了,你的故事裡隻有我,沒有主角。”

從始至終隻有大反派沈淵清的一生,看著他從一個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北俱罪奴,一路以命相搏,數次瀕死反殺,終於成為了天衍大世界人人憧憬的道君,得證長生。他的歡喜,他的怒火,乃至是他最後略顯嘲諷的身隕結局。

沈淵清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身為全書最大的反派,我竟連主角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