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脹了的屍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惡臭味。

在清理了多日的河道後,數千士兵中有幾十人不幸感染了疫症,好在他們身體比普通百姓強健,在望明苑裡隔離,連著喝了幾日的防治藥汁後,十之八.九的士兵都有了好轉。

眼看著河道清理得差不多了,孟溪梧又盯著人在周圍焚燒艾草,驅散疫氣。到了用膳時間,還要去收容了沒染病百姓的院裡,拿著湯勺與士兵一同為排著隊的百姓分發熬好的菜粥。甚至為了省事,以及城內百姓的安危,夜裡時她也沒回城歇息,就在院內的一間木屋內熬夜看著所用物資的帳目本,再處理著在外追查顏海林的士兵遞上來的資料……

就這麼連軸轉了十來天,她身上的傷倒是好了許多,已經在結疤了,但因著過度勞累,她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差了,原本有著年輕人鮮活朝氣的臉上,此刻慘白得過分,隻剩下過度的瘦削和疲憊。

寫下最後一個字,她合上了信紙。往後一靠,硬木頭硌著後背,短暫的疼痛讓她的腦子清明了一瞬。

此時已經夜深,喝了粥又服了藥的百姓已經在各自的木屋內睡下,原本吵吵鬧鬧的周圍慢慢沉寂了下來,餘下略帶著寒意的秋風拂過,拍打在粗糙的木窗,吱呀呀亂響。

孟溪梧閉眼養神,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閃現出那張鑲嵌著盈盈秋眸的臉。

不知在城內,她過得可還好?照顧著大嫂和妮兒,會不會和她一樣疲憊?

“叩叩叩——”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孟溪梧混亂的思緒,她睜開雙眼,讓門外的人進了屋。

風塵僕僕的文竹快步走了過來,眼裡是古怪的興奮,“公子,有顏海林的下落了!”

清醒過來的孟溪梧坐直了身子,指尖輕叩桌麵,“他在哪兒?”

文竹忙從袖口裡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張,放在了木桌上,說著這封信的來歷。

“這是搜查顏府的士兵從書房的暗格裡找到的,上麵寫了顏海林主動認下貪汙銀兩、隱瞞水患、勾結其他官員的罪名……”

打開這張信紙,孟溪梧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在看到最後一行已經略顯潦草的字跡時,她眉眼微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

“顏海林自認罪孽深重,所以打算自我瞭解。”文竹知道她看到了最後一行顏海林說要畏罪自殺的字眼,摸了摸下巴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說要畏罪自裁,但整個顏府都沒有找到他的屍身,這很奇怪。而且這上麵字跡繚亂,看著很像是混亂之下寫的,如果當時他已經決定自裁,內心不會還是這麼不安。”

孟溪梧沒有應聲,片刻之後,她揉了揉額頭,平靜地說道:“先找到顏海林的屍身。”

第22章

又接著忙碌了十來日,之前遞到京城的消息總算是有了回音。隨著領著聖旨的官員而來的是朝廷撥來的救濟糧和其他救援物資。

午後的陽光金燦燦的,但已沒了多少暖意,在屋內埋頭記錄著疫病情況的孟溪梧聽到了外麵急匆匆的腳步聲,剛抬起頭來,就見半掩著的木門被文竹推來,隨後聽到他興奮地說道:“公子,京城有旨意下來了!”

可隨即想到拿著聖旨來的人的身份,他臉上的興奮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不忿,“不過……聖上指派的是兵部尚書的嫡子秦巍來主事。”

兵部尚書秦懷澤是宮中文貴妃的兄長,文貴妃育有五皇子。而這些年來,興安帝對文貴妃和五皇子很是寵愛,連帶著對文貴妃的母家也多有提攜,故而原本隻是個四品將軍的秦懷澤一路上升,如今已官職正二品。

而文貴妃似乎還是不滿自己娘家的地位,一直想與皇上很是敬重的廣甯長公主扯上關係,便明裡暗裡試探長公主和皇上的心意,想讓清河郡主與娘家侄兒聯姻。

雖然皇上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但因著長公主一直沒有表態,所以這件事也隻是在宮中有所傳言而已,不曾被外人知曉。

可如今皇上指派了文貴妃的侄兒秦巍前來昌平,除了再給他身上鍍些金外,怕是也打著讓他和清河郡主好好接觸一番的心思啊!

文竹一想到秦巍那張自視甚高的臉,心中就一陣噁心,“公子,啊……不對!郡主,那秦公子已經到城內的驛站了,一去就嚷嚷著要接手昌平所有事宜。”

說著,又嫌棄地啐了一口:“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就想把所有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孟溪梧對這人沒什麼印象,隻覺得他似乎有些煩人。

“你去跟他說,昌平的事有我和徐青雲處理,等到一切事了,我會親自回京向皇舅舅呈上奏摺說明昌平的情況。”

她懶得理會這種隻會撿漏往自己身上攬功勞的紈絝子弟,即便這也許是她皇舅舅的意思,但她不願,誰也不能勉強她。

聞言,文竹舒坦了,“好勒!”

這種給那紈絝添堵的事,他可最喜歡做了!到時候把郡主這話再添油加醋地告知於秦巍,再阻止他見到自家郡主,簡直是完美!

瞧著文竹腳步輕快地朝外奔去,孟溪梧慢慢收回了視線。

這件事一出,她要擔心的事又多了一樁。

皇舅舅如今都能指派這樣的紈絝來接手昌平如此大的事,可見文貴妃吹的枕頭風有多厲害。那麼縮在京中的太子恐怕過得更加艱難了,那太子之位……也不知坐不坐得穩了。

罷了,終究她的母親還坐鎮京城,即便皇舅舅當真動了廢黜太子之心,母親也能阻止一二。如今,她還是該繼續操心昌平的事,早些將疫病處理好,再安置了百姓,也好早些回京城幫襯太子。

……

第二日,日上三竿時,孟溪梧剛查看完各處發放米糧的情況,便得知城內的秦巍吵著嚷著要見她。

她很不耐煩,想讓文竹繼續打發了他,可文竹一臉吃了屎的神情,嘴撅得比鼻子還高,“公子,他拿出了聖上的手諭……”

好吧,就目前來說,皇上的手諭還是要尊重一下的。孟溪梧忍著心中的不快,回到木屋內,簡單清洗一番,換上了乾淨的衣衫,又用艾草薰染,保證身上不會攜帶疫氣後,戴上泡過藥的抹布,隨著文竹入了城。

雖然她做足了準備,但為保城內百姓的安全,她並未在街道上多停留。由文竹領著去了驛站,她又將自己渾身上下熏了一遍艾草。

“你是誰?!”身上沾染著艾草的煙味兒後,孟溪梧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男子嗓音。

她沒轉身,餘光往後斜了一眼,瞧見一身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手裡握著摺扇,停在屋簷下,正擰著眉心怒視著她。

大約是沒認出來著了男裝的她,秦巍又用扇尖指著她,一開口,便是居高臨下的輕視:“問你呢!你是誰?為何會在郡主的院內逗留?”

語氣裡頗有些酸溜溜的意味,恐怕是將孟溪梧錯認成了能接近她的情敵。

孟溪梧此刻早已抹掉了之前那副中年男子的模樣,她抱著手,轉過身子,麵無表情地掃了盛氣淩人的秦巍一眼,“你負責運送的物資已經送到了昌平百姓的手中,怎麼還不回京城去?”

略微壓低了的聲線,有些熟悉的模樣……秦巍仔細辨認了片刻,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試探性地問道:“清河郡主?”

孟溪梧沒反駁,依舊冷冷地看著他。

那樣一種如同看螻蟻的眼神實在是太熟悉了,秦巍總算是敢確認麵前那名少年就是清河郡主了。他忙挺直了身板,一甩摺扇,作出一副器宇軒昂的姿態來,“郡主,不是我說你,你清清白白一個姑娘家,為何要著一身男子衣衫?”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把此事告訴聖上的。隻是為了你的清譽,你還是快些換回女兒家打扮吧。”說著又揚起嘴角,上下打量著孟溪梧,眼中流露出欣賞來,“畢竟郡主美貌,著女裝更能襯出郡主的天姿國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此刻,孟溪梧連一個眼神都懶得施捨給他了,心裡再次感歎這人確實是挺噁心人的。

秦巍不明所以,還以為郡主是要同她說交接的事了,便合上了摺扇,一手負在身後,沉穩地回道:“我沒什麼話了,郡主想說什麼儘管說。”

“文竹。”孟溪梧輕聲開口,聲音清冷如水,又毫無起伏,“把他給本郡主丟出去。”

在一旁早已摩拳擦掌的文竹眼睛一亮,應了個是後,便快速出現在了呆愣在原地的秦巍身後,一把提起他的後衣領,像提小雞仔一般,提溜著他飛速離開了此地,免得他再待下去,汙濁了郡主周圍的空氣。

耳邊清淨了不少,孟溪梧沒再將此事放在心上。總歸她已經遵了皇上的手諭,見到了那人,也不算是違了聖旨。

看了一眼卷著朵朵白雲的天際,估摸著時間尚早,她思索片刻,便打算去一趟昌平知府顏海林的府邸查探一番。

隨著帶路的士兵走了約兩刻鐘後,她站定在了顏府門前。

因著這些日子士兵們一直在府內搜查,故而此刻刷了紅漆的大門敞開,裡麵蕭條的光景一覽無餘。

進入裡麵,穿過抄手回廊,看著本該搭理得當的後花園已然衰敗,她心中頗為唏噓。到了重點查探的書房內後,她由著查看許久的士兵詳細地講述著發現的蛛絲馬跡。

這片書房不算太大,但也算是應有盡有,故而士兵們翻找了好些時日,才將此地翻了個遍。可令他們感到失望的是,除了之前從暗格裡找到的那封認罪書外,就再無其餘發現了。

聽著士兵講述,孟溪梧自己也親自查驗了一遍,一直到快要日落時,才從書房內走出。

看著周圍暮色昏沉,她的心中也越來越沉重。依照她的直覺,她總覺得顏海林認罪一事很是古怪,若是當真要以死謝罪,他不至於死不見屍。而且那封認罪書字跡太過潦草,即便後來經書法大家比對,確認是出自顏海林之手,但她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她重重呼出一口氣,又吩咐加大搜查顏海林下落的人手。隨後,便趁著漆黑的夜色,悄悄去了那間熟悉的商鋪。

第23章

今夜夜色正好,也不像前幾日那般刮著寒津津的風。如玉盤般的圓月懸掛在天邊,銀灰色的光灑落,周圍籠罩在靜謐的紗衣中。

忙起來忘記了時間,原來今日已是八月十四了,明日就是中秋了。

可昌平這邊的事還沒忙完,今年怕是不能在娘親身邊團圓了。

孟溪梧想到孤身一人住在長公主府內的娘親,有些愧疚與難過。還是得快些處理完這裡的事,不僅是為了幫襯太子,也是為了和娘親團聚。

雖然這些日子貪官們都下了獄,昌平城內百姓的生活又慢慢回到了正軌,但到底是經歷了長久的欺壓,百姓們還處於小心翼翼之中,到了晚上時,仍舊不敢在外行走,故而原本熱鬧的夜市也還沒開啟。

走在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