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雯身後, 一進門才發現,這屋裡除了何棠江之外竟然還坐著另一個人。
這人怎麼還有點眼熟?
就在楚柳思考間, 顧萍已經和這人展開了一段交鋒。
“韓同學, 這是剛泡好的茶水。江江, 還不快給客人端過去。”顧媽媽一個眼色, 坐在沙發上的何棠江屁股下就像長了釘子似的, 飛快地走過來端茶倒水。
“還有,人跑大老遠來看望你,不謝謝人家?”顧媽媽又指點道。遠近親疏,在這一句話裡挑明。
何棠江現在不敢違背老媽,隻能一臉苦瓜色地對韓崢說,“謝謝你啊。”
我兒子我照顧的好好的,聽話又乖巧,真是讓你白跑一趟了。雖然沒有明說,顧萍言語裡卻儘是這個意思。
韓崢接過茶水,麵不改色道:“看望何棠江隻是順便,我說過了我是來找您的,學姐。”
韓、韓崢!楚柳終於認出這個人了。可他沒想到,除了何棠江大學那幾個舍友和朋友外,韓崢竟然也會感到靖南。他也是來解救何棠江的嗎?不過,他現在對顧阿姨一口一個學姐是什麼意思?楚柳感覺情況已經超出自己的控製了,悄悄地給顧沛發了一個短信。
“我不是京華的學生,擔不起這一句學姐。”顧萍不動聲色地撇清關係。
韓崢毫不被動:“您曾是常青會的社長,稱呼您一聲學姐也是應該的。現在常青會解散了,我想多多少少也應該知會您一聲。”
顧萍的臉色果然變了一下,不過隨即又裝作不以為意。
“學生社團,總有曲終人散的一天。即便是公司還有倒閉破產的時候呢,讓你費心了。”
“學姐不關心社團解散後以前的社團資料都怎麼處理嗎?”韓崢問,“包括何山的登山筆記、照片、榮譽證書,如果社團不存在了又沒有人接手,這些都隻能被銷毀。”
在聽見何山這個名字的時候,顧萍臉色一白,“這和我——”
這和我沒有關係。
她想這麼說,卻發現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您放心。我已經把這些資料交給何棠江。”韓崢幾乎和她同時開口,“您可以不用擔心。”
何棠江大驚失措,小聲對韓崢道:“喂,你怎麼和我老媽說這個?”
他還沒聽到韓崢的回答,就察覺到身後虎虎生威的腳步聲。何棠江心想完了,又要挨一頓揍了,可誰想到顧萍高高舉起的巴掌——
“啪!”
最後卻是落在了韓崢的臉上。
韓崢被巴掌甩得臉微微斜向另一邊,眼神卻依舊冷靜地看向顧萍。
顧萍眼睛泛紅,“你們奪走了我的丈夫還不夠,還想要奪走我兒子嗎?索性把我的命也拿去好了!如果你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那麼請你,立刻給我離開!”
韓崢默默起身,隻是起身前還不怕死般地和何棠江說了一句。
“如果下個禮拜你來登山訓練基地找我,我就帶你一起去尼泊爾。”
顧萍幾乎要瘋了,揮著手將韓崢推搡至門外。
“夠了,難道你的父母沒有教你什麼叫教養嗎?不要來乾涉彆人的家事!這是我的兒子,不需要你來命令他做什麼!”
韓崢看向顧萍,“我父母的確沒有教我什麼叫教養,他們隻確保我沒有餓死凍死就足夠了。之前,我也曾對他們多少感到不滿。不過現在我覺得像您這樣管教孩子,其實也挺可悲。學姐,您養育的究竟是‘自己的兒子’,還是‘何棠江’?”
“你可以把何棠江關在這個屋裡,就像將顧沛一輩子鎖在這個縣城一樣。”
顧沛前腳剛走上樓梯,後腳就聽見這句話。他見著顧萍悲傷難以自抑的模樣,下意識地就擋在她麵前,質問韓崢。
“誰給你置噲他人人生的權利?”
“對不起。”韓崢說,“是我越俎。我不是何棠江或您的什麼人,不該隨便評論你們的人生。即便我是你們的親人家人,也沒有替你們選擇人生的權利。”
顧沛幾乎要被這個話語裡夾槍帶棒的小子氣笑了。
“請你離開,現在我們要處理家事。”
韓崢點了點頭,這次是真的離開了。楚柳和許嘉雯一直在旁邊不敢說話。
“顧老師。”
“你們也走吧,之後我再聯係你們。”顧沛疲憊地說。
“好,好的。”
看著不相乾的人都離開了,顧沛才敢回頭看向自己的親姐。
“姐。”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顧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江江和常青會的人有聯係,他開始登山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你們倆就隻瞞著我。”
“媽!”
“姐。”
“夠了,反正我就是阻礙你們攔路虎。你們想登山就去吧,想送死我也攔不了,我就當沒有這個兒子和弟弟!”顧萍呯的一聲關上房門,回了自己屋裡。
何棠江和顧沛麵麵相覷。
“小舅,這件事……”
“這件事不怪你。”顧沛說,“是我沒有做好,下決斷太輕率。”
“小舅,你現在還想登山嗎?”何棠江過了許久,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想。”顧沛輕聲說,閉上眼睛,“不過再也不會去了。”
他又看向何棠江。
“你呢?”
“我之前是很想的。”何棠江抱著膝蓋坐在地板上,“不過如果登山真的讓老媽這麼傷心的話,我就不去了。”
“你舍得嗎?”過來人顧沛問。
“不舍得啊。可我更舍不得讓她傷心。”何棠江說了,“不去登山,我還可以像小舅你一樣做彆的事。以後也回縣城工作,找個相愛的人一起照顧雙方父母,普普通通但平穩地過一輩子。”
“你舍得嗎?”顧沛又問了一遍。
這一次何棠江的聲音哽咽了。他好不容易才在這廣闊的天空下找到自己鐘愛的事物,還沒來得及貪婪地多瞄上幾眼,就要被迫放棄一切。
“不舍得又有什麼用?”何棠江把頭埋進自己膝蓋裡,“我不像何山那麼狠心。我是我媽的兒子。”
兒子,母親,這兩個稱呼將血脈相連的二人緊緊係在一起。屋內,靠在門上的顧萍緩緩坐倒在地上,淚水無聲流下。
她急著把韓崢趕走,是因為她不敢回答韓崢的問題。她已經掌控了自己弟弟的一生,現在還要以同樣的名義去掌控唯一的孩子的一生嗎?
哪怕他眼中再無光亮,哪怕他屈就於自己的意誌,隻要還活著陪伴在自己身邊,這樣就好嗎?
何山。
如果當年沒有喜歡上他就好了,如果沒有和他生下何棠江就好了。
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的一瞬間,顧萍痛苦地握住自己的雙肩,發出無聲的哀嚎。她終於發現,原來這才是自己內心的想法,為了不承受失去兒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