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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渡 夢溪石 4359 字 6個月前

過借壽借運,但玨玨這種情況,好像又不太一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也算是借運,但施法人很貪心,不僅想借運,還想借皮。”

“啥叫借皮?”

“畫皮你聽過吧?”

“當然了,《聊齋》裡的嘛,咱小學不是學過?我還沒老人癡呆。”

“惡鬼畫皮裝人,孫玨這個則是借皮,雖然她還是她,但她被借走各方麵運勢生活之後,她又不是她了,所有存在會漸漸被奪走,直到孫玨本體徹底消失,但世上又會有另一個‘孫玨’存在。這樣做的目的,我猜是為了躲避陰差追緝,以及借著人皮,乾一些原先乾不了的事情。”

胖子瞪大眼睛:“也就是說,那妖怪取代玨玨之後,連鬼神都沒法追究它?”

何疏道:“它利用了天地規則的漏洞,就是想要逃脫法眼,如果真讓它得逞,除非孫玨殘魂不滅去告發,或者有朝一日被人發現,否則這個新的‘孫玨’的存在,就會神不知鬼不覺被合理化。但這樣做的代價極大,而且普通人肯定是乾不成的,甚至尋常妖魔鬼怪,也沒有這種能力,我現在懷疑借皮孫玨的人,可能不是鬼。”

胖子:“你怎麼越說越玄乎了,聽得怪滲人的。”

何疏嚴肅道:“你以為我跟你鬧著玩兒呢?這次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如果你沒找我,或者找到的是別人,還真沒那麼容易解決,再拖延下去,你跟孫玨就真要天人兩隔了。”

胖子雖然覺得何疏自吹自擂,把自己的能力誇大了,但還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何疏讓準備什麼就準備什麼,絕無二話。

晚上何疏跟廣寒都在愛胖子家住,但接連幾天晚上,風平浪靜,什麼事都沒發現。

連續一周之後,胖子都開始有點動搖了。

“老妖婆會不會不來了?我們要不直接殺上門去吧!”

“不會,我在孫玨身上放了個誘餌,對方一定會忍不住的。”何疏道。

“什麼誘餌?”胖子追問。

何疏卻隻是神秘一笑,沒有回答。

這個“誘餌”就是在固魂的同時,何疏順便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孫玨的運氣,這種運氣會體現在整個人精神麵貌的變化,但可一不可再,相當於用外來力量強行揠苗助長。

何疏相信,隱藏在暗處的人,肯定千裡之外能感知孫玨氣運的再一次提升,也肯定會忍不住,再度朝孫玨下手。

他的預料沒有錯,在“誘餌”放出去的一周後,當天晚上,終於來活了。

那是夜裡十一點多,何疏在客房輾轉反側。

某種程度來說,他是個夜貓子,每晚電腦加上手機,起碼十二點多才會入睡,這個時間段讓他睡覺,純屬折磨。

而且在家時,他經常也會在廣寒房間裡睡,因為有時候兩人在臥室裡玩網遊玩得晚點,何疏就乾脆也不挪窩了,久而久之倒也習慣身邊有個人。

至於現在——

何疏手腕上纏了根細細的紅線,線從虛掩的房門延伸出去,另一端綁在另一間臥室睡覺的孫玨手上。

床頭還立著一麵鏡子,鏡麵朝著何疏,但奇異的是,裡麵所浮現出來的,竟是孫玨床邊的景像。

何疏一邊觀察孫玨那邊的動靜,一邊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不安分。

他現在屬於想睡又不能睡,但是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動靜,等待的過程也很枯燥,這長夜漫漫,估計又要一整夜睜眼無眠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探進來。

修長勻稱,骨節分明。

不用說,肯定不是胖子的手。

何疏的視線落在這隻手上,不知道突然想起什麼,臉色爆紅,有尷尬,有羞赧,不足為外人道。

很快,手的主人也露出真容。

廣寒手裡還拿著一盤燒烤,熱氣騰騰。

何疏眼前一亮,一骨碌翻身坐起,差點把紅線扯斷。

“寒寶你怎麼還沒睡?”

“前幾晚我在外麵,聽見房間裡的動靜了,知道你睡不著。”廣寒眼睛裡也有笑意。“其實大半夜不該吃那麼多的……”

“不多不多!”何疏忙道,將燒烤拿過來。“掌中寶,火候挺到位啊!”

廣寒把飲料給他打開,自己也開了一瓶。

“有動靜嗎?”

何疏搖頭:“那人太謹慎了,一直隱藏在暗處,就是不肯露一下頭,連誘餌也沒能……”

話音還未落,紅線就動了!

……

孫玨發現自己還在沉睡,但好像又是醒著的。

身體一部分蘇醒,另一部分好像還暈乎乎的,在暗潮中沉浮,輕飄飄找不到著力點。

她下意識伸出手亂抓了一下,抓到一塊木板,趕緊抓緊。

再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張木質圓桌,上麵立了個燭台。

蠟燭新燒的,還有一大截。

挺復古。

孫玨對麵坐了個人,,燭火映照下,輪廓莫名熟悉,但看不清真容,好像被一層灰霧籠罩。

她脫口而出:“許映屏?!”

也許因為是在夢裡,許映屏竟然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也沒再堅持自己就是真正的孫玨,她隻是衝孫玨笑了笑。

“好久不見,你最近過得怎樣?”

和聲細氣,好像不是剝奪了對方人生的仇人,而是久別重逢的好姐妹。

孫玨冷冷道:“我過得怎樣,難道你不知道嗎?”

許映屏也沒再糾纏兜圈子,隻是問:“玨玨,這一次,你還賭嗎?”

孫玨沉默著,沒有馬上回答。

“還是跟以前一樣,贏了,你可以拿回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父母、人生,我都還給你。可要是輸了……”

“今天輸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的,今天,就是你最後翻盤的機會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玨玨,你自己應該有感覺,你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很可能撐不過一年了,就算我不找你賭,你也會因為氣力衰竭死去,到那時候,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人記得你,因為——”

昏暗中,許映屏露出一個笑容,很美,也很可怕。

“因為許映屏本來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你成了許映屏,遲早也是要消失的。”

孫玨定定看著她:“都到了這份上了,可以告訴我原因嗎?到底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找上我?為什麼是我?我從來沒有虧待過你!”

“你確實對我很好,好到對你下手的時候,我都有點不忍心。”許映屏微微一笑,“但是不忍心這種情緒,本來也不應該出現在我身上的。像你這樣的命格,實在是太少見了,如果沒有你,我又要尋找好久,我已經受夠了像個隱形人一樣活在這世上的生活,我也想作為一個人而存在,玨玨,你願意成全我嗎?”

許映屏好聲好氣,仿佛在與她商量。

孫玨一字一頓:“我不願意。打賭吧,如果我輸了,代價是什麼?”

許映屏笑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代價就是每次都要付出一點氣運,這是公平交易,你也答應過的。”

現在知道說公平交易了,她偷換人生的時候怎麼不先問孫玨?

“看見那座石橋了嗎?”

許映屏隨手一指,前方不遠處果真隱隱綽綽出現一座石橋。

“誰先跑到石橋邊,誰就是勝者。”

之前幾次夢裡,許映屏也是這樣的,隨便立個賭約,然後贏了孫玨,輕輕鬆鬆拿走孫玨付出的“賭注”。

但這一次——

“我同意打賭,但這一次,賭約要由我來定。”孫玨道。

許映屏麵露意外,打量著她。

“我不同意。”

孫玨道:“你想要我最後那點氣運,就得用我的方式來賭,要不然,我不會交出來的,如果我我沒猜錯,你每次跟我賭完,就有一段時間不會入夢,應該是想吸收消化我的氣運記憶對吧,我要是不肯心甘情願給你,你也許能用蠻力得到,卻肯定會付出相當的代價。”▽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許映屏:“你很聰明。”

孫玨:“所以這最後的一次賭約,要由我來定!”

許映屏沉默片刻:“你想賭什麼?”

孫玨想了想:“我從小體育不行,跑步肯定也跑不過你,所以每次都輸,這一次,就比背誦吧。”

事情似乎有點脫離既定軌道,這個夢本應該是許映屏營造主導的,但現在隨著孫玨話音方落,圓桌上卻出現一本書。

許映屏微微蹙起眉頭:“背誦什麼?”

孫玨:“名著接龍吧,誰三秒內接不出下一句就算輸。”

許映屏沒說話。

孫玨嘲諷:“你已經剽竊復製了我大部分的記憶,不會連最後這一場打賭都不敢賭吧?”

許映屏:“玨玨,既然是你的願望,我肯定要盡力實現。”

孫玨:“那好,讓我來開始吧。”

許映屏凝神傾聽。

孫玨深吸一口氣——

“他囑我路上小心,夜裡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我。我心裡暗笑他的迂;他們隻認得錢,托他們隻是白托!”

許映屏:?

孫玨:“三、二、一,時間到,你沒接出來。”

許映屏:“你在耍賴?”

孫玨:“是你太無知吧,這是朱自清的《背影》,所有中國人上學必背課文之一,怎麼不是名著了?你雖然剽竊了我的大部分記憶,卻沒有勤學不輟,鞏固知識點,還成天想著坐享其成,以為坐擁金山銀山就可以不用努力嗎?”

許映屏:……

孫玨:“不妨告訴你,下一句是:而且我這樣大年紀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麼?”

許映屏惱羞成怒:“這局不算,重來!”

孫玨露出微微嘲意:“這樣吧,三局兩勝如何?”

許映屏:“那麼第二局的題要由我來出!”

孫玨:“可以,別說我勝之不武。”

許映屏伸出手指,在孫玨麵前虛空畫了一個圓圈,紫紅色光暈微微顯露,在她的指尖幻出復雜圖案,旋即又變成兩個,一個落在她自己的手背上,另一個落在孫玨的手背上。

“這是契約,訂立契約者,落子無悔,三局兩勝,一言為定。”

星光點點在手背暈出花紋,旋即又浸入肌膚消失不見。

孫玨看見許映屏嘴角,好似有一抹笑飛快掠過,又飛快流逝,仿佛錯覺。

“第二局,我想想出什麼題目好。”

許映屏美目流轉,緩緩冒出一串外語。

不是英文,也不像法文,孫玨根本沒聽過,隻能乾瞪眼。

或者說,她被偷走的記憶裡,也許有這種語言,但現在她已經不會說了,氣運衰竭的她隻能露出苦惱的表情。

“這是意大利語,說的是《百年孤獨》裡的一句話。”許映屏笑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應該記住,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