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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渡 夢溪石 4255 字 6個月前

“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關小孩子的事情,他隻是頑皮而已,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大人饒了他吧!”

何疏不動聲色將左手手心的閻王令收起。

“你們在這裡也有十幾年了吧?敢說自己一個人都沒害過嗎?”

“敢!”女人抬起頭,眉頭皺得很緊,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但是最近這裡出了點意外,具體我也說不清楚,我們母子倆,確實是誰都沒有害過的!”

何疏道:“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如果你們確係無辜,我肯定不會冤枉你們。”

他並不疾言厲色,本身也是個俊秀青年,但女鬼戰戰兢兢,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雲滇越發好奇了,他剛才沒有看見何疏的閻王令,卻從女鬼的態度裡發現何疏身份的不尋常。

特管局即使是陽間管理機構,也沒有讓厲鬼也聞風喪膽的地步吧?更何況何師兄剛剛也沒有表明自己是特管局的,這女鬼到底是因為什麼才會懼怕成這樣?

“你看見我的同伴了嗎?剛才先於我們,有兩個人進來了,一個胖的,一個高一點。”何疏先問廣寒的下落,又提起李助理,“還有,今天我們有個同伴失蹤,他應該是第一個誤闖進來的,是個男性年輕人。”

女人老老實實道:“您說的第三個人,我見過,他應該是自己迷了路,被陣法困住,在五樓一直打轉,你們剛才上來的時候沒有看見他,可能是因為他被困在某一角落。至於您說的前麵兩個人,可能在地下室,但我不敢肯定。”

雲滇:“這裡還有地下室?”

女人:“有,其實就是兩個儲物室,當時是廠裡用來存放廢舊機器的,但是最近來了兩個人,他們……”

說到這裡,她臉上露出一種微妙的神情,好像是畏懼忌憚,又像是被下過什麼封口令。

“他們很怪,我被下了禁言術,明明知道他們的存在,但沒法詳細描述,我猜你們的同伴,也許是被困在那裡了。”

就在兩人對話間,一個小孩子穿牆而過,撲在女人身上撒嬌。

女人摟住他,又怯生生往何疏這裡看,好像害怕何疏將自己孩子收走。

何疏挑眉:“生下鬼胎,還在這裡養鬼童,你知道你這些行為是有悖天理的嗎?要不是這裡有陣法在,一個天雷下來,就能讓你們魂飛魄散。”

小孩子似懂非懂,小聲對女人說:“媽媽,我想去找弟弟玩。”

女人看何疏。

何疏微微點頭。

女人幾不可見鬆了口氣,拍拍孩子:“去吧,別跑太遠,不能去地下室。”

“知道啦!”孩子歡快應道,跑向走廊盡頭。

那裡露出半個腦袋在窺伺,一看見何疏跟雲滇的視線望過去,立馬又縮回去。

“弟弟,我們去玩!”

但何疏還是看見了,那半個腦袋青黑交加,不似生人。

如果他沒猜錯,小孩口中的弟弟,應該就是從謝婧婧那裡跑掉的小鬼。

而這對母子,正是遊老板所講故事裡的主人公,當年從紡織廠樓頂一躍而下的女人,和她腹中胎兒。

“講講你的事吧,還有你知道的所有情況。”何疏道。

第155章

遊老板講的故事,雖然道聽途說,但大致屬實。

女人在跳樓之後,一屍兩命,被她砍了很多刀的丈夫卻最終被搶救過來。

她執念不散,魂魄不肯下九泉,終日在陽間徘徊不去,隻想報仇雪恨。

但報仇,又談何容易?

重傷活過來的前夫養好身體,家裡給他找關係調工作,很快就離開紡織廠,去了別的地方,當時作孽那幾個混混也都陸續離開廠子。隻有女人因為死在這裡,卻成了地縛靈,很難再離開紡織廠周圍,她哪怕滿懷怨恨,頂多也隻能遷怒廠裡其他人。

“其他人就是無辜的嗎?也未必。我被侮辱之後,廠裡一直有很多風言風語,鄭新他威逼我結婚的時候,也沒少拿他爸來壓我。”

鄭新就是她前夫的名字,女人叫夏橘。

很溫暖的名字,卻沒有溫暖的命運。

“哪怕我跟鄭新結婚之後,那些閑話也沒消失,有的說我攀上高枝,有個副廠長當公公,以後怎麼著也能比別人升遷快了,還有的說,隻要我給鄭新生下兒子,以後就是鄭家的功臣。他們無法理解,我根本不要這樣的人生,我隻想踏踏實實讀書,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好學校。”

許多年後,已經變成孤魂野鬼的夏橘,已經可以很平淡地說起這一切了。

“但是當時沒辦法,鄭新那幾個人把我侮辱之後,家裡正好需要一大筆錢,我媽需要換腎,不然就沒救了,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親人,我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麼?”

夏橘做不到,有良心的人總會比沒心沒肺的過得更悲苦,所以她選擇了妥協。

“我其實也沒指望鄭新結婚之後就會變好,我隻想過平靜的生活,隻要他別再作惡,我就可以當他不存在,但是我太低估人性了,他原本就遊手好閑,被幾個狐朋狗黨一勾搭,直接沉迷賭博無法自拔,不僅從家裡拿錢,居然還拿我當賭注,趁我回家,給我下藥,讓以前那幾個侮辱過我的人,再一起對我下手。”

何疏從夏橘的眼睛裡看不出一丁點波瀾,那些排山倒海一樣的悲痛似乎早已沉澱在歲月裡,但就算過了很多年,他依舊能夠感受到當年夏橘整個人生與世界的頃刻崩塌。

一個人,僅僅想有尊嚴地活著,有時候就是那麼的難。

弱者要如何去維護自己僅存的尊嚴?

夏橘選擇了最極端的辦法。

“其實我本來已經想好了,過幾年,等我自己工作攢了點錢,就直接離開這裡,去外省找一份工作,哪怕是去工地搬磚,也好過跟鄭新一起。他們家找不到我,過幾年肯定也就算了。我再次被幾個人渣傷害之後,腦海裡也一直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可我也實在是忍不了了,誰遇到那種事情,還能忍氣吞聲呢?”

夏橘不是在向何疏和雲滇他們索要答案。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她隻是在陳述自己當時的心情。

“抱歉,一時說得多了,你們想聽到的故事,應該是從我做鬼開始的。”

夏橘不想往生,她決定做鬼也要報仇,於是她開始等待。

鄭新雖然調走了,但他爸還在廠裡當領導,這是走不了的,夏橘找了個機會,附身在鄭新父親身上,跟著去了鄭家,親眼看見鄭新又娶了個老婆,還生了個孩子,那孩子體弱多病,但鄭新死性不改,賭得越來越大,連孩子看病的錢都拿去賭掉了,父母溺愛舍不得罵,每次鄭新要錢,或多或少總會給。

夏橘附在鄭新父親身上,一反常態,對前來要錢的鄭新大加訓斥,當著鄭新妻子的麵,將鄭新以前乾的那些事情全部倒出來,鄭新妻子震驚萬分,這個女人是外地嫁來的,以前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得知真相的她與鄭新大吵一架,抱著孩子拿了家裡的存折想去離婚,鄭新追出去,兩人又在大馬路上拉扯,這時一輛大貨車疾衝而來,夏橘附身的鄭新父親趕到,拉了鄭新妻子一把,鄭新自己卻被疾馳而來的大貨車碾壓在車輪之下,血肉模糊,當場喪命。

“好,報應,惡有惡報!”聽到這裡,雲滇不由鼓掌。

小曹也聽得入神,一時忘記自己師父還不知所蹤,忍不住插口問道:“那孩子呢?”

夏橘淡淡道:“孩子被那女人緊緊抱在懷裡,自然沒事,現在應該也上大學了吧,可惜我的小越已經沒法上大學了。”$$思$$兔$$網$$

何疏關注的點卻跟他們不太一樣。

“貨車司機無緣無故背上官司豈不是很倒黴?”

“那人是醉駕,而且您說巧不巧,司機正好是當年侮辱過我的混混之一。也許我應該相信天道輪回,可天道為什麼不能在我活著的時候就主持公道,非要等我慘死呢?”

夏橘望向何疏,仿佛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您能回答我嗎?這冥冥之中,到底是誰在主持公道?為什麼他不能將公道照拂在活人身上呢?”

何疏無法回答,因為在夏橘之前,也有許多人問過他類似的問題。

為什麼好人總是遭罪?

為什麼傷害別人的人,往往可以逍遙快活很久?

為什麼我等來等去,也等不到公道的出現?

但何疏還是認真道:“這世間或許有很多不公,我願盡綿薄之力,讓這些不公減少。可能幫不了多少人,但我會盡力。”

夏橘笑了一下,沒有再追問下去,反而點點頭:“我知道,在您之前,我也遇到過。”

後來,那幾個混混,雖然不是出於夏橘之手,但性格決定命運,他們也都混得生不如死,還有的從吸毒到販毒,最後被抓去槍斃的,陸續得到應有的下場。

夏橘死時,腹中還有一個胎兒,因她之故,無法往生,夏橘隻能以鬼母的身份產子,將小越一點點養大,小孩子頑皮,又是靈體,在廠裡難免鬧出動靜,久而久之,厲鬼作祟的傳聞在紡織廠不脛而走,越演越烈,終於引來一個高人。

“老道長沒有貿然出手將我收了,他聽說我的事情之後,知道我與小越相依為命,不想往生,就在這裡五樓布下陣法,跟我約法三章,我跟小越不能離開紡織廠周圍,陣法也會保護我們不受侵害,一旦有人想要對我們下手,隻要在五樓陣法內,我們就是安全的。”

“小越跟普通孩子不一樣,他長得很慢,我也不願害人,去用活人的生機來養他,所以你們現在看見他還是小孩子的模樣,心性也還跟小孩兒一樣。”夏橘麵露無奈,“至於那個小鬼,也不是我們主動去招來的,你們劇組裡應該有人養了他,卻又心術不正,滿腦子急功近利,整天對著那小鬼求姻緣求名利,遠遠超過小鬼能做到的上限,他實在受不了,隻好跑出來,正好遇到小越,兩個小孩玩到一塊去,整天形影不離。”

聽見謝婧婧被一個鬼說心術不正,何疏不由抽了抽嘴角。

在世人眼裡,鬼是可怕的,像夏橘這種遭遇的厲鬼,更是見佛殺佛遇魔殺魔,可實際上,隻要夏橘不想造殺孽,禍及兒子,她就必須老老實實,哪怕做鬼,也得循規蹈矩。

何疏暗中觀察,這個陣法,與外公說過的嶗山大陣風格有點像,又像是改良過的,大開大合,凜凜威懾,但無論如何都不是夏橘能捏造虛構出來的,所以她說的應該基本屬實。

正因為她手上一點血腥都沒沾,才能被放過吧。

“那你說的地下室呢,又是怎麼回事?”何疏問道。

夏橘的事情算是揭開謎底了,但更嚴峻的情況卻擺在麵前。

廣寒明顯也不是被夏橘母子絆住的,以他的能力,會被暫時牽住無法脫身的,隻有更為狡猾詭譎的力量才能辦到。

“大